第四十五章直男的悲哀（下）
赖头子被牛瘸子给怼了, 心里老大不舒服, 回家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 天还没亮就被门上的敲门声吵醒了。赖头子跳下炕, 随便汲上地上的棉鞋, 也没提鞋跟，后脚跟露在外面, 出去骂骂咧咧的开门。
“谁呀？”赖头子百般不耐烦。
“众生哥。”一个羞怯的女声。
赖头子一愣,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叫自己。他大号叫牛众生。
赖头子大名叫牛众生, 听着有点佛系的意思，普度众生，但是取名的时候可没这个意思。赖头子是个孤儿，当时被放到了牛家村村口，捡到的时候头上有两片斑秃，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娃娃倒是个赖头子，于是，赖头子这个名字就这么叫开了。等赖头子长大的时候, 村里要普查户口，人人都要取个大名, 赖头子自然也得姓牛，他是吃百家饭喝败家奶长大的，就是大家的儿子，于是取名牛众生。不过这名字就是为了上户口叫的, 没人叫过，这时候被人这么一叫，赖头子浑身不自在。
“大早上的作甚？”来的是牛招娣，赖头子不知她大清早的敲自己门干什么。
牛招娣看着赖头子，“众生哥，俺爹……俺爹要把俺嫁给牛瘸子。”说完再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赖头子看着牛招娣的样子就烦，这大姑娘家家的大早上的就跑到个男人门口哭上了，“唉唉唉，哭甚了，你不想嫁就不嫁，快别哭了，这像甚话？”
牛招娣抬起饱含热泪的双眼盯着赖头子，“赖头哥，俺真的不想嫁。”
“没事，不想嫁就不嫁，俺跟你爹说个。”赖头子对村里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都挺好，比他小的他都照顾，这牛招娣性格要强，又偏偏生在那么一个家庭，有时候看不过去，他也会去说上牛招娣父母两句。
“怕是说也不顶用，那牛瘸子都给俺爹下了定钱了。”在农村，这订了亲就跟结婚也没啥两样，父母之命，牛招娣怕是抗衡不了。
“没事，退给他倒行啦。”赖头子虽然不喜欢这牛招娣，但是求到他门上了，他从不拒绝。
牛招娣咬着嘴唇看着他，“众生哥，你能不能跟俺爹求个亲。”
赖头子看着牛招娣那样，真是被震惊了，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这女人一个一个的都咋啦，小寡妇天天男人上门不知道避嫌，这姑娘家家的上男人门上来求亲来了，这……这越来越不像话了。
牛招娣看着赖头子的样子，瞬间垮下肩膀，识趣的说，“算俺看错你了。”牛招娣性子强，在家经常被欺负，赖头子好几次都出手帮她说话，她总觉得这赖头子怎么着也对自己有意思。
赖头子看着牛招娣落寞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忍，喊了一句，“俺可以问问二蛋愿不愿意？”
牛招娣转头瞪着眼睛看着赖头子，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俺又不是嫁不出去，用的着你问！”说完气呼呼的走了，搞不懂自己怎么能对他报有幻想呢？
赖头子不懂了，二蛋好好一个后生，咋就不如那瘸了条腿的牛瘸子呢。
最近牛鲜花负面新闻缠身，人也低调起来，牛鲜花看着书架上的书籍，觉得自己应该去参加扫盲班了，这冬天正是扫盲班热闹的时候，但是牛家村人宁愿在村口说人家闲话，也不愿意去上这扫盲班。
大早上，牛鲜花给两个孩子弄了早点，然后就出门了，毛驴娘正从外面提了桶水回来，她冲牛鲜花笑了笑，“鲜花，干甚个呀？”
“去趟队长那，”牛鲜花看毛驴娘的样子，“俺准备去报个扫盲班，红姐你去不？”
毛驴娘把扁担放下，两桶水放在地上，看着她说，“去那干嘛？你还嫌你闲话不够多啊。”
“反正在家也闲的没事，在村里待得也烦，俺去学学文化，你去不？”牛鲜花邀请毛驴娘。
毛驴娘摇摇头，“你呀，好好在家待得照顾好俩娃就行了，瞎跑逛甚，那文化又不顶个饭吃，还得跑去那王家村那么远的。”
“俺想学文化。”牛鲜花笑笑说。
“你能行了哇，你能，有个自行车就放不下你了。”毛驴娘撇着嘴说，但牛鲜花听的出来，她是为了自己好。“俺悄悄跟你娘那说啦，您娘说你去主动上门说个软话，她就不计较了。一家人可不能闹得这么僵。”毛驴娘悄悄跟牛鲜花说了一句。
牛鲜花笑笑，“谢谢红姐。”
“一条巷子住的，说那外道话。行啦，你去哇，学文化也不是坏事，俺得赶快去打水了。”毛驴娘背起扁担，两桶水压的扁担弯弯的，颤巍巍的走了。
牛鲜花去跟牛富贵说自己想参加扫盲班，牛富贵到没说啥，这扫盲工作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每年都要求各个生产大队让人去参加，自己也正愁呢，王家村离得远，牛富贵还不知道揪谁去。没想到牛鲜花来自己主动要求去。
“行，那俺就把你的名字报上个，去了要好好学，到时候要是公社来抽查你可不能甚也不会啊。”牛富贵在一个本子上记上了牛鲜花的名字。
牛鲜花点点头。
牛富贵看了看牛鲜花，无奈的叹了口气，“有甚困难跟队上说。”
牛鲜花看着牛富贵点点头。
牛富贵边写边又叹了口气，“跟你嫂子说也行，都是一个村的，没有甚过不去的，俺们都能帮你说和说和。”
牛鲜花看着这个满身补丁的干部，竟然有点感动，在面对那么多的质疑和职责的时候，谁是什么样的人还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学点文化是好事，去了好好学，那王老师文化可深呢。”牛富贵又说起了扫盲班的事情。牛鲜花这报名到省了他的事，要不然每年牛家村扫盲人数都是零蛋，报上去还真是不好看。
牛鲜花问了王家村的地址之后就告别了牛富贵家。
拿到了牛富贵的推荐表，牛鲜花就往回家走，一转弯却正好看到赖头子。昨天俩人刚吵了架，赖头子穿着个破棉袄，双手揣在袖子里，二蛋在旁边跟着他，俩人一模一样的造型。
赖头子也看到了牛鲜花，二蛋嘴甜，跟牛鲜花打招呼，“嫂子。”
牛鲜花冲他点点头，旁边的赖头子可能也觉得有点尴尬，咧开嘴冲牛鲜花笑笑。牛鲜花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前走。赖头子讨了个没趣。
“这大娃嫂子这是咋啦？”二蛋以前一直跟着牛大娃，赖头子瞎混，牛大娃和赖头子是很好的哥们儿，因此二蛋一直叫牛鲜花叫嫂子。这也是赖头子格外照顾牛鲜花的原因。
赖头子平时在牛鲜花面前都是不苟言笑的，这昨天说了人家，今天给她个好脸，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谁知道。”
“俺看嫂子是看你不顺眼。”二蛋也是有眼力价的。
赖头子鼻子一哼。
“你那天跟嫂子吵架全村人都知道了。”二蛋说，
“咋？”
二蛋看着赖头子那倔强的样子，“没咋。”
“你是不是看上嫂子了？”二蛋觑着赖头子的表情，幽幽的说了一句。
赖头子一听立马炸毛了，抬手就给了二蛋后脑勺一下，一下子把二蛋打的眼冒金星，蒙蒙的听到赖头子气愤的骂声，“叫你胡说！”
二蛋稳住身体，头晕刚好，屁股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往前趔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那是牛大娃的媳妇儿，你说甚了？你忘了以前你大娃哥咋待你的了？再说了，一个寡妇家家的，是非本身就多，你再敢这么说你看俺收拾你不！非把你小子揍上一顿你就舒服了！”赖头子气呼呼的骂。
二蛋摸着后脑勺，低着头小声说，“俺不说了还不行。”
赖头子骂骂咧咧的骂着二蛋骂了一路，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二蛋跟在他后面，他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故意的，至于不。
牛鲜花回去就推着自行车，跟毛驴娘打招呼说去趟王家村报扫盲班，顺便再去看看孙政国，田因然一家，二来，还得去城里买点白酒蜂蜜，还欠小张那么多烟丝，挣钱的事情可不能耽搁。
因为绕道去了趟王家村，牛鲜花进城已经不早了，熟门熟路的在国营饭店里花了二两饭票买了张饼，啃完就去了供销社，用上次攒的酒票买了一瓶白酒，二斤红糖和一些孩子学习用的钢笔，钢笔水，铅笔，本子什么的。果然，供销社里并没有牛鲜花心心念念的蜂蜜，物资这么紧张，买肉都要抢，想买一些不太常见的东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蜂蜜？牛鲜花想想刚刚那售货员的眼神，仿佛牛鲜花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问题。
买好了东西，牛鲜花就到孙政国家去，牛鲜花敲门，是晓玲这孩子开的门，晓玲一见门外是牛鲜花，立马笑的也像是一株鲜花，冲着屋里喊她爹。
孙政国听见院子里闺女的叫声，急忙撩开帘子出来，“牛大夫，你来了，药吃完了，我还正说要去王大夫那问问呢。”
牛鲜花笑笑，“我记着呢，正好来城里买点东西，顺便过来看看。”
孙政国急忙撩开帘子把牛鲜花让进屋里，屋里生的炉子旺旺的，屋子里暖烘烘的，牛鲜花进去屋子里面，田因然已经明显脸色变好了点，靠在墙边，笑着朝牛鲜花伸出手，热情的招呼。“牛大夫，我这几天觉得恢复的不错。”
牛鲜花坐在床边，笑着看着她，手扶在她的胳膊上，“我看出来了，脸色变得好多了。”
牛鲜花又给她把了把脉，脉象不像上次那么虚了，牛鲜花又调整了一下方子，给了孙政国，孙政国在旁边千恩万谢的，夫妻两个握着手，牛鲜花看着这恩爱的孙家夫妻俩，心里还真是有点羡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也不知道他这辈子投胎去了哪里。
第四十六章传家宝（上）
牛鲜花把刚在供销社买的二斤红糖拿出来放在桌上，“田姐，这红糖你留着喝，女人这时候一定不能缺了营养。”
坐在床头的田因然满脸的为难和不好意思，“哎呀，你说鲜花妹子，这太不好意思了，这，你说你来给我看病，每回还给我带东西，我真是不知道说啥好。”
牛鲜花看着那一对儿难为情的夫妻，笑笑开解，“没事，俺也不是白帮你，俺不是跟孙大哥说了么，俺想让孩子到城里来念书，还得靠你和孙大哥帮衬呢。”
“妹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孙政国在旁边表情严肃，恨不得发誓一样。
牛鲜花笑笑，“嗨，都不是为了娃。”两个当母亲的一时感叹。
“对了，那个你上次托我们家老孙问的书的事情，我给你打听了一下，因为我们都是教书的，周围懂医的也少，不过我上次去我们校长家的时候，好像看到过本草纲目什么的，你今天要有时间让老孙带你去看看，反正你孩子以后要来念书，多跟校长走动走动也好。”
牛鲜花眼睛放光，“真的!”
为了节约时间，牛鲜花和孙政国出了门，牛鲜花推着自行车，心里犯嘀咕，“你说俺这第一次上校长家，不用备啥礼。”
孙政国看着牛鲜花笑笑，“不用，我们校长留苏回来的，不在乎那个，妹子，你说你一个村里来的，还挺讲礼数。”
牛鲜花看看满不在乎的孙政国，心想，怪不得你能穷的都揭不开锅，连你顶头上司都不会巴结。
这校长家离孙政国家到不远，这老校长到底是留过苏的，穿的十分洋气，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带着一副小眼镜，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着几页外文，离得远牛鲜花没看清楚是不是英文。
得知了牛鲜花和孙政国的来历之后，眼睛在眼镜后面上下打量着牛鲜花。
“你要买书？”
“是的，李先生。”
无论哪个时代的知识分子都是自视清高的，牛鲜花特地改成标准的普通话口音，免得人家校长看不上她，买不买书倒是不打紧，关键是要给校长留个知书达理的家长印象，以后俩娃才能到他的学校来上学嘛。
“我那里倒是有些已经看过的没什么收藏意义的书，你要看的话就挑几本拿去。”
毕竟人人都有学习知识权利，老先生可能是看在牛鲜花还算是虔诚的份上，摆了摆手。
牛鲜花看到着李校长的书房比孙政国的大多了，孙政国要去抓药，于是留牛鲜花一个人在那里看。放在那里的一小摞书在老先生眼里没什么意思，牛鲜花到是乐的收藏，有，有画报，不知是给孩子看的还是给孙子看的，不过他一个小学老师，也不奇怪。
这李先生水平不低，是学物理的，书架上摆着很多俄语的，英语的外文书籍，牛鲜花心里感叹，这老先生怕是也潇洒不了几年，这满屋子的封资修。但这不是牛鲜花管的事，牛鲜花并未看到自己想要的医学书籍，就准备告辞了。
“先生，这些我都要了，给您多少钱？”
老先生抬眼看着牛鲜花，“算了，给个一毛钱，回去好好学习。”
牛鲜花笑着掏出一毛钱，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那李先生，我都装走了。”
老先生头也没抬，继续读着眼前的几页纸。
“李校长，我给你的东西你帮我翻译完了吗？”牛鲜花正在装书，听到院子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富家子弟。牛鲜花脑子里刚闪出这个想法，人已经跑进屋子里来了。
李校长站起来，“差不多了，你看看。”
牛鲜花正蹲在那里装书，刘建设接过李校长的纸的时候也发现了旁边的人，定睛一看，却是自己认识的。
“咦，鲜花姐，你怎么在这？”
李校长还想给刘建设解释这文章的意思，没想到这农村妇女竟然和刘建设认识。
牛鲜花装好书站起来，“哦，我来跟李先生借几本书回去看。”
“那李先生，我先走了。”牛鲜花背起袋子来告别。
刘建设还想说什么，李校长已经揪着他给他解释着纸上的内容了。
牛鲜花推着自行车出门，刚出巷子口正好遇到买药回来的孙政国。
“买到医书了吗？”
牛鲜花失望的摇头，“没有。”
“没关系，那我再给你留意着。”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牛鲜花和孙政国是两条路，跟孙政国告辞后牛鲜花拐进一个巷子，巷子口一个男青年，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看着准备骑自行车的牛鲜花，“大姐，我们家有本古医书你要不？”
“古医书？”牛鲜花来了劲头，从自行车上下来。
男青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祖上传下来的，最近想出手。”
“什么名字，谁写的？”牛鲜花看着这男青年，白净的样子，穿的到并不破烂，有可能还真是个富二代的败家子。
“叫什么劳什子太乙什么，太乙神针什么的。”显然这小青年不懂医，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太乙神针心法？”牛鲜花心里一阵激动。
“对对！你这大姐挺识货，你懂医的。”那男青年也挺高兴，因为这太乙神针心法听着像个不靠谱的武侠，男青年还怕这农村妇女不识货呢。
“不懂医我买医书干嘛。”这太乙神针心法听着像是不靠谱，但确实是一部医学著作，是清代的韩贻丰所著的一本专门讲针灸穴位的书。这小青年要是说个皇帝内经本草纲目啥的，牛鲜花肯定会掉头就走，但是这本到真有可能是真品。
“大姐你要是感情去要不去看看，合适我就卖了，家里正缺钱。”男青年倒也坦白。
牛鲜花看着他的样子，再看看这天都快黑了，自己也有点怵。
“要不你拿出来我看看？”牛鲜花看着他。
男青年和牛鲜花对视了一下，无语的摇摇头，“你这大姐，我家就在旁边，这大白天的，我还能犯流氓罪啊！”
牛鲜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俺也是很有行情的好伐，姐今天才被表白过的。“你就拿出来，我这着急回家呢。”
男青年拗不过牛鲜花，现在是买方市场，没办法进去拿了，一会儿抱着一个盒子出来了，盒子是个木头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函套装的书籍，牛鲜花把它放到车座上，难以掩饰心情的激动，那沉沉的书籍香味已经告诉牛鲜花，这绝对绝对是个真品。
牛鲜花打开，里面装了两本线装蓝皮的书，上面竖着写着太乙神针心法几个字。牛鲜花抱着崇敬的心情翻开泛黄的书页，上卷，上面大大小小的盖了好多个红章，显然是经过了很多代的传承。然后是目录，第一 中风门，第二伤寒门……。轻轻的翻了几页，牛鲜花心里已经有了底了。
“大姐，怎么样？”小青年看着牛鲜花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这次有门了。
牛鲜花虽然内心现在已经在狂喜了，但是她可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免得他狮子大开口再不卖了。
“大姐，不瞒你说，我家祖上可是在宫里当差的，御医，要不能有这好东西，这都是宫里面传出来的。我跟你说，你今天算是来着了。”小伙子口若悬河，他早就瞧出来牛鲜花心动了，况且牛鲜花还骑着自行车，这年头，谁能骑得起自行车啊！
牛鲜花正不知道怎么压价呢，听了男青年这么吹嘘只后，心里反倒有了底，笑笑说：“小伙子，你这是本衙藏版，而且是刻本，而且不是衙门官刻，肯定不是宫里出来的，虽然东西确实是清代的，但跟你说的那价值上差的不少呢！”
男青年愣了，没想到这个粗布衣裳的农村妇女竟然说出了一堆专业术语，怔了一会儿，悻悻的摸摸后脑勺，“大姐，你还真识货。”
牛鲜花笑笑，“我是个大夫，多少懂点，反正我也是买来看的，收不收藏的倒是意义不大，你出个价。”
当场被人揭穿牛皮的小青年也挺愤懑，本以为能卖个好价钱，但是现在，他咬咬牙。“一百块，不能再低了。”
牛鲜花看着他笑，不说话，小青年都给笑毛了，“大姐，你别这样。”
牛鲜花笑笑，“我买书也是为了学医治病。”
“八十，行了，看在你是治病的份上，毕竟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牛鲜花手指摸摸古朴的盒子，“五十，天黑了，我还急着回去呢。”
“得得得，我就当是救人了，五十就五十。”小伙子左右看看，就怕被抓起来。
牛鲜花笑笑把东西包好，“小伙子，五十不少了，我一年还赚不到一百呢。”
“行行，你这大姐，可真够会讲价的，自己骑着自行车，还跟我这哭穷。”小伙子双手揣在兜里等着牛鲜花掏钱。
不掏钱不要紧，一掏钱牛鲜花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那么多，计划好上来买东西的，并没有多余的钱，牛鲜花有点尴尬的看着自己的手绢。
尴尬的看着这小伙，“俺明天给你钱行不？”
小青年看着牛鲜花手绢里的零钱，再看牛鲜花已经把自己的医书给装到包里里，“大姐，你别耍我行不？”
第四十七章传家宝（下）
俩人正为五十块钱而纠结，小伙子觉得自己被骗了，扯着牛鲜花的布袋子要把自己的医书抢回来，也怪牛鲜花太喜欢了，没付钱就装包里，俩人正在拉扯，旁边暴喝一声，“干什么呢！放开手！”
也怪刘建设，穿着一身军装，别说那小青年，就连牛鲜花猛地一看都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以为是被抓倒买倒卖抓了个现行。
牛鲜花缓过神来，小青年已经被刘建设几下控制住摁在墙上了，“你个小流氓，光天化日之下敢强抢民女，反了你了！”这都是什么词儿？牛鲜花脸上三条黑线，这是哪段戏文看多了。
“我冤枉啊，同志，这位同志，我冤枉啊我冤枉啊！”脸都被压扁了的小青年欲哭无泪，我真的是冤枉的。
“还敢喊冤，最瞧不上你们这种欺负女人的了。”刘建设毕竟是部队上的，都是练家子，发了力掰着小青年的胳膊拐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小青年哀嚎起来。
牛鲜花急忙停好车子上前拉架。“建设，没有没有，他没欺负我，建设同志，你放开他。”
小青年被打的吱哇乱叫，刘建设看看牛鲜花，在看看这个一直喊冤的小青年，终于松开了手。“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小青年揉着自己被压在墙上的脸，满脸不高兴但是又敢怒不敢言，狠狠的转身看着刘建设。
“你没事，鲜花姐。”刘建设看着牛鲜花。
“我没事，你真的误会了。”
“你俩认识！”小青年看着刘建设和牛鲜花，眼睛里都是控诉，满腹的牢骚和委屈。
“怎么回事啊到底？”刘建设看着牛鲜花和小青年。
小青年看着刘建设身上的军装，也不敢说话了，牛鲜花也不敢，刘建设一直盯着牛鲜花，牛鲜花有点毛，这要让他知道她在这买东西，以他连长大人那刚正不阿的劲儿，非得把她揪到倒买倒卖办公室去不可。
“那个，是这样的，我上次来城里买东西，花了五十块钱，是这位大兄弟好心借了五十块钱给我，但我这次上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给人家大兄弟带钱，他这不就是找我要钱么。”牛鲜花真佩服自己急中生智。
小青年看看刘建设，既然这女人已经承认了欠自己五十块钱，能脱罪他自然配合。“同志，就是这样，要不然我能跟这大姐在这拉扯么，你还说我流氓罪，您可真是冤枉我了。”
刘建设眼里的看了一眼小青年，小青年低头不敢说话了。刘建设又看着牛鲜花，“鲜花姐，你还真是……总是从好的方面想别人啊？。”
牛鲜花流下一滴冷汗，拿牛鲜花自己的话堵她的嘴，牛鲜花笑笑，“嗨，都是缘分。”
“包里装的什么？”刘建设斜了一眼盯着牛鲜花的包，那表情分明写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就是刚刚从李校长家借的书啊，你看到的呀？”牛鲜花看着他。
“最好是！”刘建设二话不说拿过牛鲜花的挎包，牛鲜花看看旁边的小青年，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小青年看牛鲜花却不同，觉得自己被黑了，奶奶的！
“这是你的？”刘建设指着那个木头盒子。
牛鲜花点点头，“对呀，那也是书，不信你打开看，小心点，那是医书。”
刘建设看了看那医书，明显有些年代，看着小青年，“你的。”
小青年觉得自己被骗了！简直就是明抢！如果承认这是自己的书，这就是倒买倒卖，这可是了不得的重罪，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非得被抓去关不可，再加上自己的成分，这简直是大罪。但要是不承认，娘的，这书就没了，自己一个子儿都没有，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牛鲜花看着小青年欲哭无泪的样子，怕他破釜沉舟把自己也拉下水，牛鲜花急中生智把手里的手绢都递给他，“大兄弟，姐今天上来确实没带钱，你看这些，有十块四毛五分钱，还有点粮票，你都先拿着，姐明天再把那四十块钱给你补上，你看行不。”
小青年看着手里的一堆零票，算了算了，这十块钱也是钱，总比被抓去关着强。
“那不是俺的。”小青年几乎是哭着说的。自己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现在被一个农村妇女给涮了，他真想哭啊！十块钱啊！
牛鲜花看着小青年，拍拍他的肩膀，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刘建设看着对面表演的俩人，张了张嘴，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行了，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天不早了，你也先回，明天一定上来给人家把账结了。”
牛鲜花点头哈腰答应着。
“那行了，还不走？天都黑了。”刘建设看着牛鲜花。
牛鲜花蹬开自行车，看着旁边愁容满面的小青年，“没事，姐知道你家，明天给你把剩下的钱送来。”
刘建设站在原地挥挥手，小青年不敢动，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牛鲜花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他家祖传的医书走了。娘的，就给了十块钱！
牛鲜花一步三回头的骑走了，她也挺不好意思的，兄弟，姐一定会回来的！
耽搁了一会儿，天确实晚了，牛鲜花骑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俩孩子蹲在门口，牛鲜花一进院子门，就冲上来抱着她的腿。
“娘，俺还以为你不要俺了。呜呜……”
牛鲜花放下东西，一手一个抱起来，“怎么了这是，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呢。”看来今天确实回来的晚了，要不然自己这俩孩子其实情绪还是挺稳定的，一般都不会哭。
“村里人都说娘以后要到城里去了，不要俺们了。”妞妞搂着牛鲜花的脖子不撒手。
“别听他们胡说，娘到哪都会带着你们的。”牛鲜花坐在炕上放下俩孩子。
妞妞还抱着牛鲜花的脖子，小牛犊到趴在炕上把脸埋在双手撅着一个小屁股话也不说。
牛鲜花摸着妞妞的头，“看来娘这次是真的回来晚了，是不是天黑怕了，不怕！来，松开手娘给你们做饭，饿了。”
妞妞还是不动，抱着牛鲜花的脖子死死地，像是真的怕了。
牛鲜花皱着眉头，拍拍旁边牛犊的屁股，“牛犊，你妹妹咋啦？”
这一拍不要紧，牛鲜花才发现，小牛犊是趴在那流眼泪呢，这可吓坏了牛鲜花，这是被欺负了？“咋啦牛犊，跟娘说，谁欺负你们了，是不是牛四娃？哭甚，娘不是告诉你了么，他再欺负你就跟他打，不怕。男子汉要勇敢。”“来，娘看看伤在哪了？”
牛鲜花抱着妞妞把煤油灯拿到炕沿上，
“娘，你是不是要嫁人了，村里人都说娘你去城里找男人了，你是不是嫁人以后就不要俺们了。”小牛犊经过牛鲜花的不断催促，总算瓮声瓮气的憋出一句话。
果然，这村就不能待。牛鲜花气死了，这村里就没什么好话，跟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说这些干嘛！
牛鲜花把妞妞放到炕上，看着两个满脸泪花的小孩子，耐心的解释，“你们也跟娘上过城里，你说娘去哪了？牛犊。”
“首长爷爷家。”牛犊用手背擦擦眼泪。
“首长爷爷身体不好，娘是去城里给他治病的，你不想首张爷爷病了也没人治。”牛犊摇摇头，
“那你还哭啥。”
“但是他们不听我的，非说你上城里是去找野男人的，以后都不要俺们了。”
“他们是羡慕你能上城里，你看，村里的有哪个小娃上过城里，他们有谁吃过香蕉，你忘了前几天你吃完香蕉的香蕉皮毛驴捡起来就啃？他们没去过城里，所以不知道城里是啥样子，就开始瞎想。”
“那俺告诉他们他们也不听啊。”
“那就让他们去说，等他们慢慢以后进过城，自然也就知道了，俺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经过牛鲜花的耐心解释，俩孩子好像渐渐懂了。
牛鲜花笑笑，“不过他们有一句话没说错。”
牛犊和妞妞盯着牛鲜花。
牛鲜花笑笑神秘的说，“咱们一定会进城的，牛犊和妞妞要在城里上学了。”
“上学。”
“对呀，你看，娘今天上去就是给你们买本子了，以后咱们在家开始学习了，以后咱们一家不仅要进城上学，以后还要上北京上大学，见主席去。”
“见主席？”主席的影响力杠杠滴，俩个小毛头瞬间就被吸引了，再没见识的人都知道，主席是太阳一样的人物。
“对呀，所以咱们从明天开始学习，娘教你们两个学习，到时候咱们进城了也就不会被其他人笑了。”
俩孩子周围都没什么上学的，听着牛鲜花的描述，竟露出陌生的神色。
“以后他们要是再说娘进城干嘛干嘛，你们就说你们以后要去城里上学，娘给你们联系学校去了，保管他们羡慕死。”
“真的？”
果然，什么年代的小孩都是虚荣的。“当然，娘啥时候骗过你们。”
不过牛鲜花的教育大计第二天可开展不了，她还有四十块钱外债呢，明天还得上趟城里。
两个孩子摆弄着新鲜的纸笔画报，牛鲜花则摸着古古的盒子开心，这可是康熙年间的东西，纵然不是官刻，但是牛鲜花上辈子看过这个书的印刷版，保存最完整的版本就是这版康熙五十六年的本衙藏版刻本，没想到啊没想到，此生牛鲜花竟拿到了原版。才五十块钱，牛鲜花都不敢想象，这东西以后得值多少钱。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她牛鲜花已经有传家宝了！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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