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熏, 月光如水, 万物朦胧。
赵玺觉得, 自己仿佛也已醉了。眼前微微嘟起的朱唇就像一颗甜蜜诱人的糖果,在向他招手。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魔鬼,不停诱惑着他:只是轻轻碰一碰, 尝一尝,她不会知道的。
他心一横, 凑了上去。
怀中的佳人忽然嘤咛一声,动了一动。
赵玺心头一跳, 落下的位置顿时偏了, 一吻落到了她绯红的脸颊上。唇下的触感细腻柔滑, 宛若暖玉膏脂,香软异常, 他整根心弦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那是比梦中更销魂美好的滋味。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唇舌卷过, 轻轻含住了他心爱的糖果。
*
轻城醒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嘴唇上更是火辣辣的。她疑惑地摸了摸唇, 难道是昨夜鹿肉上胡椒、花椒粉撒多了,今儿她上火了?
早知道就该克制些, 不要那么贪吃。
布谷端了醒酒汤进来,她就着布谷的手慢慢喝完, 倚着大靠枕定了定神, 昨夜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她终于知道了前世自己死亡的真相。
英王说的那个“得力手下”指的应该是曾经的三朝元老庄阁老吧。庄阁老当年权倾天下, 从先帝时期起一直到宣武八年, 一直是内阁首辅,连宣武帝都要受他摆布,直到宣武八年他突然病故,宣武帝才彻底掌权。
庄阁老想要将孙女嫁给英王,当初少年意气的英王却一心要娶她,拒绝了庄家。庄小姐恼羞成怒,在太后的帮助下,买通英王府的人,毒杀了她。
她想到了百灵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传言。这之后,庄小姐成了英王的第二任准王妃,却在赴西北成亲的路上,遇到盗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庄家也在不久之后,随着庄阁老的过世轰然倒塌,烟消云散。
英王终究还是帮她复仇了吧。只是对于太后,他的生母,他无法追究,无法报复,才有了昔日她在慈月观听到的那一番母子对话。
只是,前世的她终究已经丧命,无论他做什么,终究无法再挽回。想必他也明白了过来,所以最终选择了放手离去。
他走之后……轻城揉了揉额角,零星记忆闪现,不由哀叹一声。
乍闻往事,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忍不住借酒浇愁,却一不小心喝醉了。然后,她似乎抱着赵玺又哭又笑,还无理取闹?
轻城掩面:还真是糗大了。她在弟弟面前的形象一向温柔端庄,居然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来!难得素来脾气暴躁的赵玺对她容忍有加,由着她使性子。只是,她对他做的那些事,得让他取笑一辈子吧。
她恍惚记得他百般无奈之下抱她上了乌云,后来的事情她便全没了印象,忐忑地问布谷道:“昨夜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布谷道:“您回来时已经亥时,是三殿下亲自送您回来的。”
果然,都这么晚了。轻城担心地问:“我有没有不妥的举动?”
布谷道:“您已经睡着了。”
轻城放下心来,开始担心别的事:“没有被人看到吧?”堂堂公主,喝得烂醉,实在有失体统。
布谷道:“您放心,三殿下用一个斗篷罩住了您,别人便是看到了,也不知道那是您。”
轻城一口气松懈下来,这才想起道:“拿一面靶镜过来。”也不知嘴唇上火得厉不厉害,若是厉害,岂不是留下了她贪吃的证据?
她对着镜子看了半晌,确认自己的唇只是比平时略红肿了些,并没有太明显,放下心来,吩咐道:“服侍我起来吧。”想了想,又加了句,“早膳用些清淡败火的。”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服侍她起身。
等到早膳用完,外面禀告道:“公主,楚国公府大姑奶奶求见。”
姜玉城来了?轻城大喜,忙道:“快请她进来。”昨天一天忙忙碌碌的,她本想去探望夏夫人和姜玉城,却没抽出空来,心中早就挂念不已。
姜玉城走了进来。她比轻城上次看见她时气色好了许多,两颊也有了肉,不再骨瘦如柴的看着吓人。行动间,环佩叮当,风姿绰约,又恢复了几分少女时期的美貌,显然这些日子在娘家过得舒心。
轻城欣喜地迎上去,不待她行礼便拉住她手道:“表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小没良心,这是怪我来晚了?”姜玉城抿着嘴笑,“我昨儿晚上就来看你了,等到戌时你都没回来。”
戌时?戌时她大概还在发酒疯呢。轻城心虚,不敢再提昨晚,只问她道:“表姐的身体可好些了?姨母呢?祝家后来有没有来找麻烦?”
姜玉城嫣然:“你这一连串的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到底还是一个个答了她,“我好多了,娘也好,只不过她今日要去拜访临江侯府女眷,没有和我一起来。”
临江侯府夏家是夏夫人和夏淑妃的娘家,现任临江侯是两人的兄长,这回也带着夫人和两个女儿过来参加春猎活动。
姜玉城告诉轻城道:“娘有心要为羡鱼定下瑛娘为妻。”
轻城微讶,夏瑛比她小了两岁,和姜玉城一样,都曾经是她的伴读。只不过不同于姜玉城和她关系融洽,夏瑛性子火爆,素来看不上她的怯懦,和她关系也一般,伴读期间经常找借口不进宫。
有些人,大概天生气场不合。
她不由有些遗憾,姜羡鱼真要娶夏瑛,他和她的关系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近了吧。
姜玉城自然知道夏瑛和轻城不睦,惋惜道:“娘也觉得瑛娘的性子太不能容人了些,可淑妃娘娘觉得还是亲上加亲比较好,她的意见,娘总要听几分。”
淑妃素来喜爱姜羡鱼,难怪会想插手姜羡鱼的婚事。
这件事,轻城和姜玉城都插不了手,议论过后也就罢了。姜玉城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听说淑妃娘娘曾有意将你嫁给郑潇?”
轻城点头,这件事虽然没成,可她和夏淑妃之间仅剩的那点母女情也已消耗殆尽了。
姜玉城气愤道:“原来竟是真的!我还以为别人听错了。淑妃娘娘难道不知那郑潇是什么人吗?”连她都因为这事与祝允成闹翻,没想到作为母亲的夏淑妃竟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轻城安慰道:“这不没嫁成吗?”
姜玉城兀自愤愤不平:“昨儿娘听说了这事,大哭了一场。她要我转告你,如果以后再有这事,让你务必递个信出来,她来和淑妃娘娘理论。”
轻城含笑应下,心中暖融融的。所以,夏夫人真的是她的生母吧。为母则刚,否则,一向柔懦,被淑妃压制的她怎么会忽然强硬起来?
就不知她的身世究竟有何别的秘密,能叫夏淑妃受郑丽妃的胁迫?
夏夫人不在,无人解答她的疑问。轻城暂时将疑问放在一边,关心姜玉城道:“不说我了,表姐还没告诉我,祝家后来有没有又作妖?”
“有你和三殿下撑腰,祝家哪里敢?”姜玉城顿了顿,告诉她道,“祝允成一直要接我回去,上门几次都被羡鱼打走了。”
姜羡鱼这脾气也是够够的,不过,他连赵玺都不怕,祝允成在他面前自然也讨不了好。轻城忍不住想笑,问道:“国公爷没说什么?”楚国公性子古板,最讲究礼法,未必会赞成女儿常留娘家,更休说将女婿粗暴无礼地赶走了。
姜玉城的眼中飘过一丝阴霾:“父亲素来喜爱羡鱼,从来舍不得责罚他。至于我,他自是希望我与祝家能冰释前嫌,说我已出嫁,不宜久居娘家。”
轻城心里一紧:“国公爷要赶你走?”
姜玉城道:“他应该有这个意思。只是他每次一提,娘亲都要哭上一场,后来他就不敢提了。”
轻城心中暗叹,却也知道万事不能求全。世道对女子苛刻如此,姜玉城能在娘家安稳住上一段日子,已是不易。只恨她现在没有出嫁,不能自主。否则,她就可以把姜玉城接到公主府去住上一段日子。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问。姜玉城如今终究还是祝家妇,想要在姜家久住,楚国公又是这样一个性子,只怕不大可能。可要再回祝家,她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姜玉城苦笑:“再过些日子,我终究还是要回祝家的。不过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轻城心里闷闷的,忍不住道:“就不能和离吗?”
姜玉城惊讶地看向她,显然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轻城也是脱口而出,心里却知道,对姜玉城来说,和离有多难。光是楚国公那一关就不好过,祝家更不可能同意。
何况,还有竹简的预言。按照预言,姜轻城必定是不可能顺利和离的,除非自己能将那段剧情删除。
唉呀,轻城忽然想起,她居然忘了问英王要回竹简。
难道她要再去找英王?轻城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经过了昨夜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再见英王。或者派个人去要?也不行,英王当初说过会亲自送来,她再派人去要就显得太失礼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晚辈。
那该怎么办?
直到姜玉城告辞,轻城还是没拿定主意。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暂时放一放,还是等英王什么时候想起,将竹简送回吧。反正竹简在她手中也是鸡肋,派不上什么大用处。
除非她能让竹简再次升级。
可再次升级系统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五百瓶营养液已经是天文数字,但还算有希望,真正难的是找到剩下的半卷竹简。
轻城心中一动:她记得前世,在英王府,她被毒杀前拿到的竹简是完整的,等她变成荣恩后,再次拿到竹简,就只剩了半卷。也就是说,竹简是在时空转换的过程中遗失的。
如果排除中途损毁这种原因,剩下的半卷竹简最有可能留在了英王府,留在了她当初丧命的新房。
若是这样,知道另半卷竹简下落的只有英王。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她要不要去找英王?
可她已经推说曾经的记忆是梦境,又该怎么改口,说知道梦中的新房是在英王府,说记得她曾是他的新娘,所以才能推测出另半卷竹简在他手中?
她好不容易才和他撇清了关系,不想功亏一篑。
等等,还有一个人也许能帮上忙——含霜!
可含霜凭什么帮她?除非她知道自己是谁。
那么问题来了,相隔两世,她还能不能信任含霜,和她相认?
*
轻城纠结的同时,山林中,第二天的围猎活动正当进行得如火如荼。
乌云四蹄翻飞,一马当先。马上的少年身手矫健,臂挽强弓,箭如流星,射下猎物无数。
梁休大惊小怪地叫道:“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这么兴奋?”不过才开始捕猎,赵玺便有如神助,一个人就承包了他们这组三分之二的猎物,和昨天的心不在焉形成了鲜明对比。
奇怪,太奇怪了。
赵玺眸中带笑:“明明是你小子水平太臭,还敢怪别人太厉害。”
梁休被他无情地打击,捧着心口道:“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我纵然比不上你,也没到水平太臭的地步吧?你自己兴奋过了头还不承认。”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贼忒兮兮地笑道,“昨夜你也喝了点酒,该不会回去开荤了吧?所以才这么兴奋。”
赵玺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凶神恶煞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耳根处却不易察觉地红了起来,心中莫名心虚:也不知她会不会发觉?应该不会吧,他已经控制了力道,没敢太过放肆。而且,她一直睡得那么沉。
梁休哇哇叫着躲开:“你这样不行啊,脸皮怎么还这么薄?要不等春猎结束,上次那个地方我再带你去一趟,好好观摩观摩别人是怎么做的。”
赵玺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给我专心点打猎。”
两人正闹着,前面草丛中忽地人影一闪。
姜重最是警觉,第一个喝问道:“谁在那里?”
草丛中毫无动静,仿佛刚刚只是他们的错觉。
赵玺冷笑,弯弓搭箭,拉弦如满月,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草丛中人顿时兔子一般跳了出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的话。
梁休姜重几个一个人都听不懂,面面相觑。
再看那人,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头发蓬乱,一脸络腮胡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人。
赵玺的脸色阴沉下来,目中戾气满满,下令道:“格杀勿论!”
那人大惊,忙改用生硬的汉语叫道:“殿下饶命,是你母亲叫我来找你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