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跟对方讨价还价了一阵, 并再三表示自己“没有把‘林醉’掉进弱水里”，最后才又得了对方一句问：“你擅闯此地，所为何事？”
“没事，路过。”
墨珣怀疑，自己在这个时候如果说出了“银丝仙草”这个四个字, 对方可能张口就会说“里头有很多, 你进来拿”。
“……”
不知道是不是墨珣有些油盐不进, 倒让对方有些词穷，对方在听完了墨珣一个“路过”之后便没了声响。
墨珣不敢放松警惕, 只悄悄祭出了防御法器, 准备见机行事。打是打不过, 就怕对方被自己逼急了，直接要动手把自己给料理了。
眼前的蜃楼灯火通明, 跟身边被浓雾覆盖住的位置比起来, ……更让人心向往之。
当墨珣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他仅存的理智便告诉自己——他的解毒丹失效了。
静了一阵，空灵声再次响起：“你不小心掉进弱水里的，是夫郎林醉，还是徒弟林醉？”
墨珣：“……”
对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进入迷障所求何事，又问“林醉”……墨珣怀疑对方的能力可能与玉面九尾的类似——能够窥探他人的识海。
原先的那个九渊尊者进入华海秘境确是有所求, 但这个“所求”却并不是墨珣真正需要的。
或许是因为对方觉察到了墨珣识海中的“林醉”, 又意识到墨珣进入迷障是想要别的东西, 所以, 对方说出的话才会这么颠三倒四的。
“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墨珣耐着性子问。
墨珣心里已经怀疑, 自己刚才与林醉和陈子溪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中了迷障的毒。而林醉和陈子溪的“离开”，也并不是真的离开，只是像他一样，也是进入了这个迷障之中。
对方没有回答，墨珣倒也不在意，只继续开口问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掉了一个‘林醉’在弱水里？”
墨珣首先要确定的就是，林醉究竟在不在这片迷障里。或者说，墨珣是想要确定一下林醉是否已经进入了眼前的蜃楼。
“……”
两边再次僵持上了。
墨珣甚至已经开始猜测，对方或许根本听不懂自己在问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颠来倒去地问了几个一样的问题，让墨珣意识到对方似乎……脑子有点问题？
“三个时辰之前。”空灵声道。
墨珣一怔，被这个对方口中所说的时间给震了一下。
按照墨珣的记忆，他进入迷障左右不超过半个时辰，可空灵却说出了“三个时辰”……
墨珣静下心来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口中的避毒丹上——一颗避毒丹能够持续两个时辰，而他刚才就已经含上第二颗了。
按照这个时间来推断，空灵并没有骗人。
这也就意味着，真正骗了墨珣的，正是墨珣自己的感知。
如果是三个时辰之前……
那林醉还真有可能已经进去了。
对方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墨珣心中所想，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
空灵已经觉察到了墨珣是为了某样东西才进了迷障，但墨珣却总是不愿意正面回答，让他觉察到有些困扰。
困扰一起，墨珣周身的雾气又浓郁了几分。
“我想要，你就能给我？”墨珣回嘴倒是快。
在林醉面前的时候，墨珣还会稍稍收敛一下，但现在林醉明显不在，墨珣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对方又顿了顿，随后才接了一句，“这取决于你自己。”
“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话每次都只说那么一两句，问一句说一句，而且，墨珣如果不问，对方就干脆不提……这要换成还是“元君时期”的那个墨珣，早就撂蹶子不干了。
“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就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你。”
空灵说到“想要的东西”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仿佛是在认真思考墨珣究竟想要什么。
“考验？”
墨珣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很多飞升上界的大能会将自己的意志、传承，或是一些法宝之类的东西留在下界。
而能得到这类东西的修士，要不是运势极佳，那便是通过了大能留在下界的神识的考验。
墨珣以前得了个混元琉璃罩，那就是运气居多。
毕竟在当时来说，混元琉璃罩上头并没有任何人的神识和传承，就像是一个完全无主、孕育自天地的法宝一样……自然是会得到一众修士的哄抢。
“只要你能通过考验，蜃楼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对方肯定地答道。
万一蜃楼里没有他想要的呢？
墨珣还真没好意思把这话问出口。
万一林醉真的在蜃楼里，墨珣这嘴巴一欠……后果可能……是他招架不住的。
“你做得了主？”或许是因为墨珣含着避毒丹，用了解毒丹，亦或者是因为墨珣的神识境界高，所以尚能保持着清醒的判断。
他从空灵的话里，听到了“所有的东西”这句……
按照空灵这句话的意思，要么蜃楼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搬空了；要么就是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通过他的考验。
“自然。蜃楼即我，我即蜃楼。”
墨珣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了眼帘。
他原先对“空灵”的预判可能有误，对方不见得就是大能留在下界的神识，也有可能是“蜃楼”的器灵。
墨珣眼前的这座“蜃楼”，很可能是一个法宝。至于具体是个什么东西，还得再观察观察才能知晓。
如果真的是器灵，有人通过了考验的时候，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没道理会留下这座蜃楼在这里。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通过蜃楼的考验。
那么……那些没有通过考验的人，现在在哪里呢？
这么一想，墨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墨珣在进入秘境之前，呆在藏书阁里翻阅了不少有关华海秘境的典籍。
而典籍中却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华海秘境里有这么个蜃楼，而墨珣在后世的时候就更不必说了，华海秘境已经没有人愿意进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没有通过考验的人，很可能就直接折损在蜃楼里了。
墨珣眉头紧锁，他在刚才就已经发现自己无法后撤。
更何况，他隐隐猜到自己在进入迷障之后就一直是静止的状态。以为自己超前走，不过是脑子和眼睛产生的错觉罢了。
既然是径直状态，那可能就没有“后退”一说了。
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蜃楼，再看其他全是迷雾的地方，墨珣只觉得……瘆得慌。
“林醉在里面吗？”
当务之急，是先得确定林醉的所在。
陈子溪知道这片迷雾森林，是因为他曾来过。而他来了，却又能离开，那就证明，只要不是自己自愿走进的蜃楼，肯定是有什么法子能离开这片迷障的。
是不是因为陈子溪知道自己修为不够，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进迷障寻宝，所以才会被迷障忽略掉？
如果真是如此，那来拐他倒也罢了，怎么还有林醉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迷障的影响，墨珣有些理不清头绪。
而他大概是空灵见过的，最难搞的修士了。
既保持有一定的清明，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或许就是因为墨珣实在太烦人，空灵才需要静默好一会儿来缓和自己逐渐暴躁的情绪。
又多了不知多久，空灵才用一如既往的语气问道：“你不小心掉进弱水里的，是夫郎林醉，还是徒弟林醉？”
墨珣二话不说就往蜃楼里走。
两人这要再说下去，墨珣的寿元指不定就要在这里被耗光了。而且，这华海秘境只开启一年时间，墨珣可不敢肯定如果秘境关闭之后他还没有离开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倒也不是没有修士试过，毕竟在秘境里修炼的效率会比在外界修炼时高上不少……但那些人却再没有出现过了。
墨珣从空灵的话里，已经得知了自己丧失了对时间把控的事实。
可能是因为迷障之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的不同，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墨珣中了毒……
但是，空灵翻来覆去说的，无非也就那么几句。墨珣如果再跟他纠缠下去，也只是耽误功夫罢了。倒不如先进入蜃楼之中，看看具体情况，再另作打算。
而且，什么叫“你不小心掉进弱水里的，是夫郎林醉，还是徒弟林醉”？
这俩“林醉”难道还不一样？
墨珣心中狐疑，然而面上却不显。
空灵的这个问题，墨珣十分不好答。在墨珣心中已经将两人看成是一人，但空灵这样的问法明显是把两个人分开来看了。
如果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墨珣乍一下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觉得莫名其妙。而空灵每每重复一遍，墨珣便会心下紧上一分。空灵的话似乎是在提醒墨珣，林醉已经进了蜃楼。
周遭的环境本就令人心生寒意，而雾霾厚重，将墨珣紧紧包裹在其中，直让人喘不上气去。
若是墨珣的感觉没有错，这些浓雾应该是完全受空灵的支配。而在墨珣跟空灵东拉西扯的时候，似乎已经将空灵惹急了。
这些浓雾渐渐将墨珣包围了起来，使得墨珣的呼吸越发重了，心跳也快得不像话。
初时，墨珣觉得整个迷障之中鸦默雀静，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但现在，响彻在自己耳边的却是自己的心跳声。
而浓雾之中也好想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墨珣被频率极高的心跳给闹得整个人都显得很浮躁，而这样的浮躁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墨珣的脑子又乱起来了。
如果空灵说的都是真的呢？
如果蜃楼真的能将夫郎还给自己呢？
越想越多，越来越乱，以至于墨珣猛地摇了一下头，仿佛是将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都已经叫“蜃楼”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与此同时，墨珣又警觉了几分：自己果然早就已经被迷障影响了心智！
墨珣心里一直藏着事，并没有仔细去观察这座蜃楼，而此时，他既已要入内，便也细细看了起来。
这座蜃楼笼罩在一片白光之中，若不是出现在此等迷障之中，倒像是仙山琼阁一样。
墨珣在殿外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而他此时已经受到了迷障的影响，就算再怎么看，也很难看清这座“蜃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再者，自己既然已经受到影响，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只是幻觉，作不得准。
进入“蜃楼”之后，直接就是一个大殿。
瞧着……有几分眼熟，倒像是太和殿的样子。
“你现在已经进入蜃楼，默认为，同意接受我的考验。”
此时，空灵声再次响起，却比墨珣在蜃楼之外时听起来清晰了不少。而那种飘渺的感觉消失了许多，余下的只是声音在空旷的蜃楼之中回荡的声音。
墨珣反问道：“不是你一直让我进来的吗？”
“刚才没有。”空灵解释道：“我刚才只是在问你，‘你不小心掉进弱水里的，是夫郎林醉，还是徒弟林醉’。”
墨珣本是想仔细听看看对方的语气，好从中判断出一点什么。比如说，空灵的脾性之类的。但听来听去，似乎都没能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什么语气波动，就好像……他根本没脾气。
“哦。”
现在已经不是对方有没有脾气的问题，而是墨珣就快对方搞得没脾气的问题。
“考验如下……”
“林醉呢？”墨珣想都不想就打断了对方的话。
殿内空旷至极，莫说是林醉，墨珣是连个活物都没瞧见的。
空灵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说的，是夫郎林醉，还是徒弟林醉？”
“……”
墨珣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这俩有什么不同？”
墨珣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带了那么一点儿小心思——他自己当局者迷，会看不透很正常。但迷障里的这个看不见的人……既然境界比自己高，那指不定就能窥探到天机……那对方，是不是能稍稍给自己一点指引？
等了好一会儿，墨珣都没能听到空灵的声音响起，也不知他是不是被自己的问题给问住了。
墨珣很能耐得住性子，哪怕知道现在时间不等人，他也不愿意在对方面前露怯。
如此，他便静静地等候对方开口。
又是好一会儿，墨珣才听到空灵声再次出现：“你不小心掉进弱水里的，是夫郎林醉，还是徒弟林醉？”
墨珣直接没了脾气，干脆换了个问法，“蜃楼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林醉吗？”
“考验开始。”
对方似乎也被墨珣问烦了，也不接茬，甚至连考验也不提了，直接开始考。
与此同时，墨珣口中的避毒丹已经化了个彻底。
墨珣不敢掉以轻心，又掏了一颗避毒丹丢进嘴里。
他刚才用的解毒丹似乎没什么效用，而他含着避毒丹也中了招……若是再不管不顾，无所作为，他可能会直接迷失心智。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墨珣从靠近这片区域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丹药。
自己服用过丹药的事，可能只是他脑海中的一场幻象。
而空灵的那句“考验开始”刚说完，墨珣便再次被一片浓雾所笼罩，甚至连他双眼所视的位置都成了一片朦胧。
等到浓雾散去，呈现在墨珣眼前的便是他所熟悉的玄九宗。
墨珣眉头皱了皱，倒是十分谨慎。
此时，墨珣站在玄九宗主峰的广场上，正跟一大群身着玄九宗靛青色门派服的修士们站在一起。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装，颜色是浅浅的蓝色，证明了他这会儿内门弟子的身份。
而广场上的所有人表情肃穆，无人说话，似是正在此处等候掌门、长老、峰主的到来。
墨珣四下查看了一下，从自己的站位中，判断出了自己仍是九渊峰的一员。
但是，没有林醉。
墨珣在广场上站了一会儿，这才等来了掌门的训话。
然而，这个掌门……
墨珣一脸莫名。
这个掌门，怎么长得那么像宣和帝？
墨珣被眼前的一切闹得有些不明就里，但却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他脑海里，对自己所生活的那个徽泽大陆、那个玄九宗的记忆有些远，才使得蜃楼所能变幻出来的考验有那么点儿不伦不类了。
不过，如此甚好！
墨珣当真是不敢去想，如果自己眼前的出现了与旧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出现了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姐……届时，他该如何处之。
掌门不过是例行问话，而后便简单地为在场的弟子讲解了一下《灵宝法》中的“玄灵济度”。
紧接着，就是其他的峰主和长老上前。
大概是有了宣和帝这个引子，墨珣在后来看到别人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准备。
可别说，昌平郡君还是九天峰主呢！
墨珣见怪不怪地继续看着，随后便见着越国公、赵泽林、伦沄岚等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
就算不是峰主，那也是长老、师伯、师叔之辈。
当真是既怀念又好笑。
墨珣嘴角禁不住上扬了几分，但心中却满是苦涩。
他自喻见惯了生离死别，却在面对自己亲朋好友离世的时候很难保持平常心。
此时再见到他们，哪怕明知眼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幻觉。
等到结束了之后，墨珣便跟在了九渊峰其他弟子身后，一同回九渊峰去了。
九渊峰主是越国公，也算是墨珣十分亲近的人了。
从广场上离开之后，墨珣也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师兄师姐，师姐有一个正是明玥，而另外两个却不是什么熟面孔。
最让墨珣哭笑不得的是，他的几个师兄里，一个是鸿薪王，还有一个是他儿子师衔霖！
这个蜃楼的幻象真的是太不讲究了！
因为太过啼笑皆非，墨珣没有全然陷入幻境，尚能理智地判断。
刚才空灵要“考核”，但实际上要考的是什么，根本就没说。
而经过一阵浓雾，墨珣的眼前已经换了一番景象了。他不禁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刚才没有抢白，从而打断对方的话，眼下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状况了？
等墨珣跟着其他人一同回到玄九宗之后，“越国公”这就将墨珣叫住了。
“师父。”墨珣从善如流地对着“越国公”喊。
尽管有些想笑，但墨珣还是将脸给绷住了。
墨珣以前在面对自己真正的师父和面对真正的越国公时，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拘谨。
大概是因为眼前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情景反而更能让墨珣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此时面对的只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
眼前之人，既不是越国公，也不是墨珣真正的师父……让墨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子，只得就近先模仿了一下林醉面对自己时的姿态了。
“越国公”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上来就跟墨珣说，让墨珣去接下宗门里那个取“不争果”的任务。
“不争果”并不是什么难寻的果子，只是人工种植与野外繁殖的不争果在效用上差距很大，所以才屡屡都要有宗门的弟子到外头去寻大量的不争果。
当然，各个宗门培植灵植灵草，都是会将灵植灵草栽种至其最适宜的生长环境之中，浇水、施肥也是定时定量……所以，这些灵植灵草会比野外生长的灵植灵草长势喜人，可总体效用却差了却不是一星半点。
墨珣曾看过其他修士对于栽培、种植灵植灵草这方面的研究典籍，其中有一个研究是最让墨珣认可的——天道对于世间万物都是公平的，既然人能够修炼，那灵植灵草自然也能修炼。而修士将灵植灵草移植，便是影响了灵植灵草的修炼途径……
大概就算是一种保护机制吧。
不过，这样的保护，其实收效甚微。
墨珣在听完了“越国公”的话之后，刚才说话，就听到自己的脑海中传来了空灵的声音：“考核内容，完成九渊峰峰主的要求，接下宗门任务，寻找不争果。”
“……？”
墨珣慢悠悠地在识海里纳了个闷儿。
这是什么鬼的考核内容？
未免也……
太简单了吧？！
“寻找不争果”这样的任务，莫说是墨珣这种内门弟子了，就是一些还没有进入各峰的外门弟子都能接。甚至于，一些身体矫健的凡人也能用不争果来向修士换东西。
只是，不争果并不算难得，能换的东西也不多。不过，随便一点什么对凡人来说都是个宝了。
而这样简单的任务，给的宗门绩点自然也少，但凡能接别的，也没什么人愿意做这个任务。
说到底，这样的任务由墨珣这样的内门弟子接去……是不大妥当。
墨珣脑子里的纳闷儿才刚出现，空灵又道：“完成九渊峰峰主的要求，接下宗门任务，寻找不争果。”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