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虽然在越国公府才亲口说出了, 要把林醺送回林家,但在林醺身体还没有大好之前,他也不敢直接就把人送走。万一到了林府之后又出了什么变故, 那就白瞎了越国公府这段时间的鸡飞狗跳。
之前, 林家把林醺送到越国公府里来的时候,虽说并不是大张旗鼓,但是却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 墨珣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落在了别人的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但是, 真正让墨珣在意的, 并不是其他人,而是宣和帝。
除非,宣和帝在听完了御医和他派来为林醺检查的人的话之后,就已经确信林醺必死无疑,不会再分神去记着这么一个人……否则, 林醺身体好转的事一定瞒不住。只要有心,那一定会查到墨珣身上。
不过, 也可能宣和帝根本就不记得林醺这个人, 那自然就更不会派人盯着了。
但凡林奕甫脑子清醒一些, 就绝对不会到宣和帝的面前去提林醺的事。
墨珣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每一种情况似乎都有可能。
这样一来, 那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毕竟墨珣没办法掌控宣和帝, 而将自己的未来完全交到别人手上又不是墨珣的一贯作风……绕来绕去, 还是一个死结,倒不如不想,也省得自己心烦。
最后,“代理丞相”便由宣和帝拍板,落在了翰林院副掌院的手里。
这个副掌院从面上看,正是钱丞相的人。至于暗地里……那谁知道呢?
所以,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当真是令人张口结舌。
一时间,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得了宣和帝的这个安排之后,朝臣们就更无法揣测宣和帝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如果说,宣和帝当真有这么厌恶钱丞相,那怎么也不该将代理丞相一职再次放到钱相党羽的手中。
可要说宣和帝对钱相多有倚重,那也确实是看不出来……
现在的情况,大概就跟之前“宣和帝把立储的密旨交给越国公保管”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墨珣与越国公两人也就是在上一回的休沐日跟着其他同僚一起去探望了钱丞相一番,之后也就不再过多关注了。
而且钱家的人似乎也在有意阻止官员的视线,根本就没打算再给朝臣们踏入丞相府的机会。
就在此时,恰好传来消息——钱正新服下了宣和帝赐的“圣药”之后没过几天,竟然已经可以自己下床了!
太皇贵君从宣和帝发话,要为钱丞相赐药的那一刻起,就有些寝食难安。好不容易等到马大全回宫向宣和帝复命,太皇贵君也是忍不住将人叫到跟前来询问——钱丞相服用了“圣药”之后,病情可有明显好转。
马公公能在宫里混到现在,还能在宣和帝的眼皮子底下活得风生水起,自然是十分谨慎的。他心知太皇贵君叫他过来,也不单单只是想问这些。
马大全一边听太皇贵君的问题,一边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应对的话。
太皇贵君根本就不相信宣和帝会把真的“乞桑药珍”赐给钱丞相,所以也就根本不相信钱丞相吃了药能好转。叫马大全过来,就是想知道宣和帝赐的这个药是真是假。
“禀太皇贵君,奴才瞧着钱大人似乎有所好转。”
太皇贵君难以置信,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此话当真?!”
“是,奴才亲眼见着钱校尉将‘圣药’喂给了钱丞相。”马大全垂着头,“钱丞相服了药之后,已经能勉强吐露出几个字了。”
太皇贵君听完了之后没有再多话,而是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状似松了口气道:“真没想到,这个‘乞桑药珍’竟有这般神奇!”
马公公觉着太皇贵君这话并不是在跟他说,听着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如此一来,他便也只说了声“是”,就再不多话了。
太皇贵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摆摆手让马大全下去了。
此次,马大全既没有回应太皇贵君关于“圣药”的真假,也没有告诉他这个“圣药”是不是真的能治钱丞相的病。
但太皇贵君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御医都无法医治好的中风偏瘫被宣和帝赐的药治好了。
这么神奇的药,必定是雅砻的“圣药”无疑了。
所以,接下来的话也就不需要马公公再说了,太皇贵君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马大全一直是在宣和帝跟前伺候,被太皇贵君叫走不过一会儿功夫,却也得马上回到宣和帝身边呆着。
宣和帝知道马大全被太皇贵君叫走,所以这会儿看到人回来,张口便说:“怎么样?”
马大全知道宣和帝的性子,不喜欢别人有所隐瞒。于是,立刻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太皇贵君之间的对话告知了宣和帝。
宣和帝听完了之后立刻嗤笑出声。
原先只是轻声笑着,后来这个笑声就愈演愈烈,到了最后,竟是朗声大笑的程度了。
马公公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只含着浅浅的笑意,但仔细看却又不像。
这个表情也是练出来的。
因为宣和帝喜怒无常的缘故,他身边伺候的宫人和内监已经换过一波了。有些被处死的理由也是让人觉得冤——竟是因为脸上的表情不到位。
有的时候,宣和帝笑了,身边的宫人、内监若是不笑,宣和帝便会发怒;而又有的时候,宣和帝笑了,身边的宫人、内监跟着笑,宣和帝还是会发怒……
总归是要知道宣和帝什么时候是真笑,什么时候是假笑才行。
马大全偶尔也会想,自己虽说在宫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但对宣和帝的性子却也还是没能完全摸透。他有时会觉得宣和帝是一个很暴戾残忍的人,可又有时会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所以宣和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网开一面?
帝王心,海底针。
确实难以捉摸。
就是宣和帝曾对自己网开一面,马公公在越发谨小慎微,唯恐那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
“不错,不错。”宣和帝笑得险些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笑完了之后,立刻挥手让马大全到一旁候着了。
马大全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日这算是过了。
马大全到一旁站着,却也不敢分神去想别的事,只是安安静静的像一根柱子似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宣和帝说给钱丞相赐药,一次性给了一个瓷瓶,一个瓷瓶之中有十颗药丸,能叫钱丞相吃上好些天。
等到钱丞相病倒后半个月左右,期间服了五颗药丸,谈吐已经恢复了。虽然还是有些含糊不清,但总归是能开口说话了。接着又服了两颗,他便已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
既然已经能够下地,钱丞相便让人备了车,说是要进宫亲自向宣和帝谢恩。
钱丞相特意挑了早朝前后的时间,恰恰好能让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看见。
这下可好,真把文武百官给吓了一跳。
毕竟“中风”基本是无法根治的,像钱丞相那样已经无法说话,无法使力的,更是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
墨珣与越国公一同到过丞相府,也曾窥探过钱丞相,知道他中风一事是真,卧床不起、无法言语也是真,却没想到还能亲眼见着他拄着拐杖到大殿里来。
但是,当钱丞相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墨珣忽然鼻子一动,只觉得有一股十分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而且这股味道的刺激性太强,甚至比起他在宣和帝和醺哥儿身上闻到的都更为浓郁。
墨珣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目送着钱丞相进入大殿。
等到钱丞相走远了,墨珣身边的同僚们已经忍不住开始讨论起来。
原先因为宣和帝即将到场而肃静下来的早朝,忽然又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钱丞相进入太和殿内之后不多久,宣和帝就到了。
早朝的时候,“三公”的位置是在最前面,所以宣和帝刚一进入大殿就看到钱丞相正拄着拐杖站在前头。
宣和帝对钱丞相的到来似乎也有些意外,略显诧异地开口问道:“钱相身体大好?”
钱正新听到宣和帝问起自己,一脸的感激与动容,赶忙拱手,“禀皇上,多谢皇上赐药,老臣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如此便好。”宣和帝颔首,“看来这个‘圣药’确实管用。”宣和帝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愉悦来形容,甚至看向钱丞相的表情比起以往那样还和善些。
“是,确有奇效。”钱丞相虽说“已大好”,但毕竟大病了一场,身体已经不如之前了。
他在病中就曾听自己儿子说起了现在是由翰林院副掌院暂代丞相一职。
等到他能说话,便招了几个幕僚和官员过来商量。
钱丞相病倒之后,丞相府也是时常有访客,倒也不算突兀。
钱丞相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是十分清楚,他毕竟年事已高,就算此次病症有所缓和,不过也就是苟延残喘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撒手人寰。
而且,翰林院副掌院暂代丞相一职,确实是个不错的安排。
于是,尽管钱丞相走路还没有十分利索,却也还是到了宫里来,痛痛快快地跟宣和帝说:“禀皇上,老臣今日进宫,是想向皇上求个恩典,准老臣告老还乡的。”
钱正新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第一时间俱是哗然,随即才舒了口气。
本来钱丞相刚病倒的那会儿,朝臣们就都等着他来告老还乡了,却不曾想,钱家是完全不吭声的。那阵子,许多人在后头将钱丞相从头骂到了脚,只当他是非要赖死在这个丞相之位上。
“噢?”宣和帝眼底的笑意更甚,却还是佯装惊讶道:“朕看钱相正是老当益壮啊。”
钱丞相恭敬地低着头,摇了摇脑袋,“臣已经老了。此次大病一场,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今日不过是强撑着进宫罢了,实在是无力再担任丞相一职了。”
宣和帝装出一副不舍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头,“既然如此,还是身体更重要……钱相此番致仕,也好,就回去颐养天年吧。”
宣和帝这话,就是允了钱相致仕一事了!
“谢主隆恩!”
钱丞相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要下跪,宣和帝立刻对着身边的内监比划了一下,让人去将钱正新搀起来。“免礼了。”
钱丞相执拗,也不顾内监的搀扶,丢了拐杖便跪下给宣和帝叩首。
端得是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了。
“草民告退。”行了大礼之后,钱正新将官帽取了下来,递给了身边的内监,这就退了出去。
等钱正新慢吞吞地走出了太和殿,宣和帝才轻咳了一声,将朝臣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既然钱相已经致仕,那就由现翰林院副掌院担任丞相一职。翰林院副掌院就另外安排官员充当吧。”
“吏部有没有人选推荐?”宣和帝又问。
如此一来,竟是没有人再注意刚刚才离开的钱正新了。
墨珣一直站在殿外,但却也将殿内发生的事听得是一清二楚,知道钱正新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老还乡。而从钱正新离开太和殿开始,他就再也不是钱丞相了。
刚才,钱正新进殿前,墨珣从他身上闻到了十分刺鼻的味道,比宣和帝与林醺身上的味道更盛,但却又异曲同工。
墨珣有些怀疑这是宣和帝与林醺服用的那个丹药的改良版。
味道这么浓,怕是药效也更猛。
钱正新中风了,年纪又大,用药本来就要比年轻人来得更为谨慎,可宣和帝给的这个药……竟能在短时间内,让钱正新的身体恢复成现在的样子……恐怕之后,会比林醺更惨。
其他的官员或许心里还在疑惑宣和帝的态度。甚至,还会在心中猜疑,宣和帝与钱正新的关系如何。但墨珣的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宣和帝是真的想让钱正新死。
更有甚者,想让他不得好死。
然而,墨珣就算知道了,也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
一则,他与钱正新本来就没什么交情;
二则,按照钱正新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对宣和帝正是感恩戴德的时候,又怎么无缘无故相信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人的话?而且,就算他信了又怎么样?丹药已经吃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三则,墨珣的脑袋好像还寄放在宣和帝那儿呢。跟宣和帝厌恶的人有过密的往来,他怕是嫌自己命太长。
钱正新虽然跟宣和帝说自己告老还乡,实际上从钱正新这一辈起,就已经早早都搬到了京里。而且,自从钱正新当了大官之后,钱家的其他人纷纷进京来投奔他,老家不过留下几个仆役看着宅院和宗祠罢了。
没了丞相之位,钱正新的丞相府就要交还给宣和帝了。如果他还要留在京城的话,那就只能住到自己另外置办的宅院里去。
墨珣也猜不出钱丞相是不是真的要离京,只等着看之后会如何。
只可惜墨珣这回倒是估计错了。
他本以为钱正新只是嘴上说说要“告老还乡”,实际上只会将丞相府空出来,搬到京里另外置办的宅院里。却没想到,钱正新竟是连搬都不搬,仍是继续住在“丞相府”里。
钱正新跟宣和帝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知道自己不主动把丞相府空出来,宣和帝不会着人来撵,便也住得十分踏实。
除却钱正新外戚的身份,他还是两朝元老……现在又安安稳稳地告老还乡,可以算是年高德劭了。
于情于理,宣和帝都不会赶人的。
原先翰林院的副掌院,刘宝泓,刘大人,在京里是有住处的。他入了仕途之后便是攀附着钱正新才一路四平八稳地爬到了副掌院的位置。
就算钱正新此时霸着丞相府,刘宝泓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寄希望于宣和帝主动把这个府邸收回了。
留在丞相府有留在丞相府的好,至少钱正新死的时候,瞒不过去。
尽管宣和帝久居宫中,但从他给钱正新赐这个猛药的行径来看——钱正新的死,宣和帝必是要亲眼见证。
要让宣和帝亲眼所见,那就是瞒不住了。
*
自从墨珣跟林醉分析了将林醺送回林府的缘由之后,林醉便愈发注意起林醺的身体来。
因为墨珣已经说了,林醺身体大好,那现在该担心的就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而是墨珣了。
宣和帝并不吝啬,该给林奕甫的丹药是从来都没有少过。或者可以说是宣和帝早就忘了,但他没有发话不给,那么内监仍是要从术士手中取了丹药转交给林奕甫。
纵使林醺已经不再吃宣和帝都丹药了,林奕甫也没有拒绝过,拿回家之后就装进漆匣中锁起来。
在见到了醺哥儿停药之后的惨状之后,林奕甫再也不敢劝说自己,宣和帝赐的是“仙丹”了。
好在,当初宣和帝赐药的时候也敲打过林奕甫,让他管好自己嘴,可千万别到处乱说。
所以林家除了他与昌平郡君之外,便无人知晓。
后来……倒是让墨珣与越国公给诈出来了。
钱正新被赐药的事,可以说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也正是因为知道,林奕甫才会三缄其口。
越国公和墨珣两个人当的官都比他大,而且越国公当官时间还比他长。但连越国公都一声不吭,当无事发生了,他又有几个胆子敢到处嚷嚷?
这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又过了一个月,墨珣一边为林醺把脉,一边记录脉案。等到忙完了之后,才微微笑着对林醺颔首,“醺哥儿这下可以回家了。”
“真的吗?!”林醺十分欣喜。
他现在虽然还是瘦瘦黑黑的,但皮肤已经比起之前好太多了!
早前,刚被送进越国公府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像枯草一样,每次梳头都会掉下一大把来,连发色都已经开始泛黄了。
他虽然没有明确听到郎中和御医说自己命不久矣,但自己的身体好坏、难受与否,难道自己还觉不出来吗?
之所以跟墨珣与林醉说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是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真话罢了。
林醉在一旁听得墨珣这么对林醺说,心里仿佛一颗大石落了地。
而此时林醺问的,也正是林醉想问的。
“我骗你做什么?”墨珣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你也知道自己是先天不足,后天又没能对症下药好好养起来……就算回了林家之后,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林醺深以为然,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更是乐得禁不住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多谢哥夫!”
墨珣让怀山将纸笔和布枕都收起来,“你该谢谢的人是你哥哥。”
墨珣这句话说得十分认真,也并不打算从林醺这里要什么人情。说实话,如果不是林醉于心不忍,墨珣是肯定会让林醺病死的。
毕竟林醺在林家,是死是活都与墨珣无关。
“谢谢哥哥!”林醺得了墨珣的准话,心情大好,哪里还会去在意墨珣的话里有话?只顺着墨珣的话向林醉道谢。
林醉点点头,看向林醺的眼神也十分欣慰,“醺哥儿身体好就好了。”
上回,墨珣在饭桌上说林醺可以回到林家去,赵泽林就已经往林府送了信了。是以这次,墨珣这么对林醺说完了之后,便着人去跟赵泽林和越国公提了。
赵泽林也不管现在时辰如何,当即便差人往林府报信。
林家也是大喜过望,说是明日就派人来接。
解决了一桩大事之后,墨珣又去找了廖医员,跟他说了明日回林府的事。
廖医员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他一开始就是林家请来为林醺施针的。既然林醺要回林府,他自然也是跟着去了。
林醺来时也带了些换洗的衣物,但几乎都被他糟践光了。林家有钱,他也无所谓那些衣服了。所以,哪怕他明天要走,今天也不收拾东西,只等着他离开之后让越国公府里的下人把那些烧了就行。
*
钱正新活得比墨珣想象中还久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宣和帝赐的药一直没有断,倒让他多拖了一些时间。
霜降刚过,墨珣与越国公两人进宫参加早朝,才刚进了宫门,就听到同僚说起了,钱正新死了。
别个官员听到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真的假的?!”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说话的官员立刻反问道。
这倒也是。
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有人问起,“是怎么死的?”
“这……这我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钱……死了?”
“上朝的时候路过丞……路过钱府,看到钱府正大门上挂了白灯笼。”
……
周遭一片唏嘘,却也有人小声嘀咕:“皇上不是赐了可以起死回生的圣药了吗?”
墨珣将边上同僚之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钱正新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