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金一副吃瘪的表情,绮芳笑出声,“我这个猪油膏确实有一个功效,比七孔藕还好用,专治嘴不好。”
“你就不怕我抹多了变得油嘴滑舌?”小金郁闷地反唇相讥。
某人就算有点嫌弃,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盖子合好,掏出手绢把瓷瓶裹起来,珍惜地揣进兜里。
绮芳心中又暖又酸,有人仅仅是因为珍惜你这个人,所以才格外珍惜你送的礼物,哪怕是玩笑般送出的礼物。
迅速凑近小金的脸颊,响亮地啵了一下,在男人耳旁甜蜜道:“还你一个怎么样?”
柔软的触感疏忽而来,疏忽而去,被亲的感觉竟然这么好,小金晕陶陶,手指摸上被亲的地方,傻傻地笑,“我更喜欢这个礼物。”
“这不叫礼物,真正的生日礼物我还没送你呢。”
“什么?还有大礼!”小金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这生日过得可真值,真想以后天天过生日。
绮芳收起笑,又回到那个理性的法律人,“《酒经》收回来,你要巩固理论知识,接着要一点一点慢慢实践,有了成熟的经验,才能正式投产,再扩大规模,这个急不得,需要时间的积累,你重振家业的梦想可以说已经开始起步了。
金家的平**在帮着想办法,有你在市委的三叔帮忙盯着,估计最迟年底会有结果,这个也不用担心。
那么就剩下跟佘家的仇怨。我们曾经采取的策略是敌不动我动,敌动我再动。执行得还可以,起码佘庆丰动了之后,我们立即行动,揭露了他的恶行,他也受到应有的惩罚。还剩下佘福贵和佘建国,我们要接着等他们动,这个我相信你不会掉以轻心。
但是,有的东西它不会动……”
“你是说……”两人心有灵犀,小金立即会意。
“对,早前我们用计拿回了朱子的孤本,还有唐三彩,连我们家都能从剩下的家当中凑足八个箱子,偌大的金家所藏之物想必是个天文数字。就算被分散抢走了一批,但大头都在那一家,除掉他们这些年陆续挥霍出去的,佘福贵隐忍奸猾,穷够了,手里一定要留足财物,这也是他们现在还有底气的原因,任何时代都是,手中
有钱,心里不慌。”
小金被勾起恨意,冷冷道:“做生意流水大,其实我家银行里的存款并不多,而且我爷爷老派,从民国末年过来的,被通货膨胀搞怕了,喜欢存够硬通货,我虽然没见过但猜想应该不会少。
他跟你爷爷一样,文人习气,爱好收集古董文玩,我每次一回龙城,就被他牵着去参观他的收藏,高价值的收藏,历代积攒下来,不枚胜举,最有价值的除了前面你提到的两件,书画类的,我爷爷手里有幅传闻已经失传的唐画,已经鉴定过,是真迹。
剩下最多的是瓷器,我和父亲都喜欢瓷器就是受他熏陶,五大窑之一的哥窑就在我们省城,他喜欢哥窑的冰裂纹,收集了好多件精品,估计也都在佘家呢。”
唐画传世本就不多,价值不可估量,还有哥窑,绮芳现代的家人也喜欢哥窑,记得跟着参加过一场“佞宋”的专场拍卖,一件葵花洗就溢价十倍拍出了三千多万。
见绮芳面露艳羡,小金笑道:“你爷爷喜欢景德镇老坑,喜欢青花,你家上次弄回来的瓷器里并没有哥窑,我省城的铺子最近收了一件还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绮芳摇头拒绝,“你交易来的不需要钱啊。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虽然现在都在佘家,不过操作好,还是能让东西物归原主的。”
想到接下来要出口的话,绮芳一脸兴味地看向金镰侃:“我送给你的真正生日礼物其实是个主意,讨回金家原有之物的主意。”
“哦,你说说。”小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的聪明姑娘。
“还是换位思考,现在渠道有限,佘家想要把古董变现不容易,要不也不会抓住去港城的机会上拍卖场,除了送礼拉关系分走的,现在肯定保留了大部分。
还有硬通货,国家黄金管制,佘家想要换也只能从黑市着手,黑市交易量毕竟有限,就算变现了一批,他们也不敢存进银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佘建国国营酒厂的厂长要是不想干了,倒可以试试。
几声蛐蛐叫之后,绮芳接着分析:“说起佘福贵这个人,你对他的了解肯定比我更深,阴险狡诈我们就不说了。他还专断,在佘家就是高高在上的
太上皇。跟我爷爷打架那次,我见他挣脱时,穿在里面的背心都带着补丁,如果想要面上装穷起码把衬衫缝上补丁,碎了背心都不舍得扔,他吝啬得堪比葛朗台。”
文学名著现在流行,小金也看过几本,替绮芳总结,“所以像葛朗台一样喜欢随时能数上钱,天天睡在钱堆上才能有好觉。卫小娥说得也对,东西都在佘家的床底下埋着呢。这个我清楚,但我们怎么能进到佘家,在他们报警之前把东西都转移走?”
“我的主意来了。”绮芳眨了下眼,左右望了望,低声凑到金镰侃耳旁,细细说与他听。
小金眼睛在黑夜中爆发出光彩,拍掌叫好,“你的计策要是成功了,下一年的礼物就免了。”
“才免一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来给你送礼物,会成为我沉重的负担。”
某人反驳,“是甜蜜的而负担。”
讨论变成斗嘴,伴随蛐蛐的鸣唱,又是个美好的秋夜。
三虎第二天就被分配了个比抓蛐蛐更加艰巨的任务,抓蟑螂。
浓眉大眼一张脸缩成苦瓜,“哥,这活比回猪场养猪好不到哪里去,你饶了我吧。”
“你上回不是自夸是虫子专家吗?不光要抓蟑螂,你再去弄点茜草、五倍子、紫苏、栀子回来。”
“欸?这都是植物染料,你要开染坊?”
“让你给蟑螂上色。”
“……”
三虎确实是个虫子专家,到了晚上已经按照金镰侃的要求抓了好几匣子大个蟑螂,雌雄都有,密密麻麻看得小金恐虫症又犯了,拿手挡着眼,让双胞胎帮忙给蟑螂染色。
植物染料没有绘画颜料那么显眼,用来做标记最好,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再细分,归了十小类。
小四边干活,边问过来看效果的绮芳,“弄这玩意是要做什么?金哥卖关子不说,绮芳你就告诉我吧。”
忍着头皮发麻,绮芳仔细观察染好色的蟑螂,能一眼分出不同来,效果不错,洗好手跟小四解释,“我爷爷最近心情好,没事就跟我讲古,讲到金家的大宅跟作坊在三十年代重修时,专门找了沪市留学德国归来的排水专家给设计了管道。
除了生活污水,酒坊的排水量大,龙城人向来注重水道的卫
生,直接排到河道里污染水质,所以金家斥重金直接将水管埋在河道下面,将污水排往城外,金家的地下基本是用管道连起来的。”
小四点头,“对,我开业去放烟花的时候,就是找了一个废弃的老管道进的厂,听说现在酒厂的排水走的还是金家当年的老管道。”小四反应快,已经想到绮芳打算,“佘家防得严实,光明正大地进佘家不可能,你是在打那些老管道的主意。可是……”
想到现状他皱皱眉,“除了正在用的主管道,大部分支线都像我走的那个一样,要不堵掉了,要不废弃不用了,想走管道进去不太行啊。佘家现在的位置属于园子一角,走厂里管道麻烦,我们在蜡染厂监视的时候,见佘家跟城里其他人家一样,有人专门过来收脏水,说明他们跟厂里之间的管道断了。”
绮芳指着被染色的蟑螂,笑得一脸神秘,“阴沟里的蟑螂有时候很管用的,段没断,通不通,试试就知道了。”
行动之前还需要他们在酒厂的“钉子”搞来酒厂的给排水图纸。筛筛选选一番,夜间迅速行动,在酒厂内内外外,按照颜色分别把蟑螂投进十几个井盖。
过了几天,佘建国先是听到厂里工会管卫生的干事汇报说,厂里最近蟑螂繁殖得特别快,车间、食堂有好多蟑螂,不灭不行,都影响生产,生活了,又听家里大儿媳抱怨说,家里厨房生了好多蟑螂,见什么吃什么,简直恶心死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县里专业消杀队来灭蟑啊。
因当年的除四害运动的影响,再加上龙城水多,容易滋生蚊虫,龙城现在还保留专业的消杀队伍,杀虫蚁的药毒性堪比敌敌畏,就见一队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消杀人员进了龙城酒厂。
厂子大,忙了快两个小时才全部消杀一遍,佘建国身边戴眼镜的秘书来告诉领头的队长,“我们厂长家也有蟑螂,你们顺便去两个人帮忙喷点药。”
队长点头,身边矮个出声,“队长我跟你去。”
喷完药要关门关窗捂一会,才能彻底把虫子杀死,佘家在家的人包括佘福贵都挪到第三进暂时没发现蟑螂,原来佘建华住的院子。
队长喷药的时候,发现灭杀的
蟑螂后翅有点发蓝,心想估计是在哪种草上面沾的,没当回事。
跟来的矮个干活积极,喷完园子,喷屋子,保证每一间屋子角角落落都喷到位。
干完活,回队里换了衣服,队长还一脸感激,“小邵生病,临时找你帮忙,你还干得这么卖力,真是太感谢了。”
“不谢,应该的。”该我们谢你。
给人代班的小四回到肉铺,兴冲冲跟翘首等待的众人说,“蓝色的蟑螂进了佘家。”
小金翻看笔记,“入口在酒厂包装车间北面。”
三虎和小五兴奋极了,两人一脸崇拜地看着绮芳,“建酒厂时没把管道堵死,真能通进去,绮芳你怎么那么聪明。”
小金与有荣焉,扬起下巴,聪明起来的小芳就是不一般。
绮芳只腼腆的笑,心说都是电影桥段,你们更应该感谢史蒂文.索德伯格。
其实这段时间不光金镰侃有了明显的变化,绮芳也成长了好多,刚来时她是个刚毕业,信奉法律能解决一切的理想主义者,来到异世了解金镰侃的遭遇,以及余家这些年的经历,又跟佘家交手多次,渐渐明白,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时代,法律不是万能的。
不说佘建国这个小县城的国企干部就可以在厂里为所欲为,就说上次赵光明干涉公安局执法,如果不是遇到张茂这个好公安,他们又见机行事,佘庆丰这会已经脱罪了。
佘家是比余家还坚固的堡垒,连高墙都缠上一尺半的铁丝网,即便穷尽法律手段,收集证据,举报佘建国枉法,把佘家来源不明的财物搜出来,可他们不能证明东西就是属于金家的,那些财物最后逃不掉被充公的命运,东西回不到他们手上。
既然法律也不好使,她就彻底放下枷锁,行最周全的私力救济,得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小四主动揽活,“真是个好消息,包装车间在西面,离佘家不是很远,在底下不用走太长,金哥,我今晚就下去探探。”
几人里就双胞胎身材苗条,小四比小五动作灵活,这事只有他能胜任,金镰侃嘱咐,“带好装备,如果不好走,千万别勉强,我们再想办法。”
感谢那个当年从德国回来的给排水专家,学习德国学得彻底,底下的
管道直径很宽,小四原本以为在里面要爬着通行,结果猫着腰就能走,管道里闷热,气味难闻,污水盖过膝盖,里面什么都有,好在穿了连体水裤,不用担心脏东西钻进身体。
走了一会到尽头,小四费了番力气顶开头上的镂空铁井盖,能看出来佘家现在在用这处通道给花园泄去雨水,洞口就在佘家花园的矮冬青灌木丛里。
半夜时分,佘家一片安静,佘家自认外部牢靠,内门不上锁。小四擦干净身上的水迹,悄悄进入了中堂,人都睡在二楼,底下没人。
那天消杀时已经找了一遍,又仔细翻找一通,并没发现藏东西的地方。
又把东侧佘建国住的一楼翻找一遍,还是毫无收获,小四只好收拾好痕迹,怏怏地原路返回。
一连搜了三天,还是毫无所获,三虎急得抓耳挠腮,见小金和绮芳气定神闲,一点不急,有些纳闷,“一楼都搜遍了,花园里也没找到放东西的地方,难道东西在卧房?我都急死了,你俩怎么不着急?”
小金睨他一眼,“太奶奶的故事你忘了,守财奴地主老财,能忍着几天不数钱?”
绮芳赞同,葛朗台同理。
“撑不了一个星期。”三虎回道。
小金对一脸恍然大悟的小四说:“你就在佘福贵楼下守着,守财奴不会让东西离自己太远。东西多,楼上不可能放得下,应该有专门放东西的地方。”
“得令。”
被小金说对了,隔天小四哪也不去,在中堂的柜子后面把自己安顿好,见佘福贵提着手电下楼,中堂画的画轴上有个机关,摁了一下,椅子底下的石板转动,缓缓旋开,里面应该很深,见佘福贵的身影消失在地面。
等了一会见佘福贵捧了个檀木匣子上来,打开后,里面是个卷轴,把卷轴摊在桌面,佘福贵用手电光一寸寸扫视,面上痴迷,还带着点不舍。
谁都不知道,他年少时也爱好绘画,金家的东西里他最喜欢这幅古画,今天建国跟他提,想找人再活动下,把庆丰的刑期减一减,那人点名喜欢书画,越珍贵越好,真舍不得,今晚睡不着,又把画拿出来看,再让他想一想。
那人是否可靠也要查一查,别被骗了,上次的唐三彩他
直到金镰侃身份暴露之后,才想明白那是金佘两家使出的计策。这次不会是这两家故技重施吧?
都是故技了,谁还会再用?这不已经登堂入室了吗?
小四直到佘福贵上楼好久,才活动蹲麻了的腿出来,没想到机关竟然在不起眼的画轴上,是他经验不足。看来佘福贵把佘家大宅看成巨型保险柜,暗室就放在座椅下,由他坐在上面守着,没再格外费心思保全。
照葫芦画瓢,小四轻轻把机关按开,步下石阶,手电光晃到之处,箱子从地面堆到棚顶,就算这间密室高度有限,但面积够大,可见存放的东西之多,敲了敲四面围墙,从回音能够听出来,墙体是特意加厚的,特别坚固,想要通过那处通道钻洞过来,是不可能的。
只在里面停留十几秒,小四很快把消息带回家。
绮芳闻讯挑了挑眉,这佘福贵还真是反套路,不讲究狡兔三窟,把东西都放在一处,亲自镇守。符合他多疑的性格。倒也好,省得他们再找。
几人凑到一起开小会,知道了位置,到底该怎样把东西拿走呢?
小四摸着下巴,“我倒是能每天拿一点,但佘福贵估计对那些箱子、盒子都如数家珍,少一点他就会察觉,打草惊蛇就糟了。”
三虎下了决心,发狠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能让东西还放在佘家,那墙再高,有梯子也不是事,我们就进去明抢,他们要是找公安,画上有品鉴的印记,金家的大章印在上面,总能证明东西是我们的。”
余家派余凌霄来帮着出主意,他跟政府最近打交道多,知道市里财政有多缺钱,立即否决三虎的铤而走险,“好,就算书画什么的能证明,小金说古董没那么多,箱子里大部分都是黄金,黄金就算金家不重视原始金元宝的价值,重新熔了铸上“金”字,能证明是金家的吗?佘家解释不清来历,立即就会被没收。”
小五转头看小金,“金哥,我头一次觉得你这姓麻烦。”
三虎头疼,“金元宝,金哥那是一屋子你呀,赶紧想办法呀。”
小金神神在在,看向正凝神思索的绮芳,“你怎么想的?”
绮芳抬头,目光湛然,“三虎说得对,干就干票大
的,我们偷。”
“好。”小金立即应和。
“偷也就比抢好点吧。”三虎觉得金哥没原则,为啥偷就好了?
绮芳不急着解释,问刚才摆弄收音机的小五,“明天刮什么风?”
小五回忆,“刮东北风,风力有四级左右。”
桌子上有“钉子”给的酒厂厂区分布图,绮芳指上一处,“在这放一把火怎么样?那东西湿热,燃得慢,就是烟大,声势造得大,又不会对财产造成损失,就相当于把村里人家院子外面的草垛子给点着了。”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学法律的也最会踩着底线打个惊险的擦边球。
未来必然成为妻奴的小金不光无条件同意,还捧场,“这东西烧得不亏,烧透了能代替石英做胶鞋底子。”
干坏事肾上腺激素上升,绮芳跟着三虎拍桌子,恣意道,“杀人放火金腰带。”
听了这句,小金眼尾得意地挑起,反问小五,“我的姓到底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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