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缘心惊不已,满头大汗,血液奔流不停,魂魄都有几分抽离,直到一边躺着的鲛人族圣女倒吸一口冷气,喊她给她疗伤,她才恢复了几分神志。
闭了闭眼,乔缘深深吐息几下,睁开眼来,眼神才稍稍恢复几分清明。
她走过去往鲛人族圣女嘴里塞了几枚丹药,又回来坐下,脸上神情木然。
她不知道方才闪过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到底是什么,那像是被深深埋藏在她记忆深渊中的东西一般,若不是她误打误撞在幻境中冲破了第一道封印,又在灵哑消散,心里大悲大痛之时灵识波动太大,让第二层封印又破了个裂隙,这些记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到她脑海当中。
她虽然觉得迷雾重重,十分难解,但是心中同时有股悲痛的情绪流淌。
这情绪不是来自于方才灵哑的消散,而是仿佛来自于百年之前,来自于很久远、很空灵的地方。
仿佛有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令她很难过。
她此时此刻极度想要知道百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此,顾不上此刻还在灵界当中,乌龙靠雪龟还在雪山上爬行当中,就正襟危坐起来,挺直了脊背,双手捏诀,尝试在此突破封印。
若是能突破封印,自己体内疯狂窜动的灵力,那股巨大的力量或许能为自己所用。
这样一来,三人在接下来的前行中或许会不那么艰难。
骆奕征一直在她身边密切关注着她的状态,此刻见她宛如从梦境中醒来一般,不由得唤了声:“缘缘。”
但是下一秒,又见她闭眼打坐起来。
莫非方才灵哑一事,所带来的情绪冲击过大,冲击了她的灵台,令她心境有所突破,修为即将增长?
这种事倒也不是没有,许多修炼之人,最终要么是实现毕生夙愿,实现灵台空明,心境大圆满,获得最后修为上的进展,要么便是亲人一朝之间惨死,使得灵识冲击过大,也会导致心境有所突破。
只是,落在骆奕征眼中,他眸子一片晦涩。
灵哑的身份还尚未弄清楚,他既然是百年之前那魔头的人灵,那么来到修仙界,是否为了探取什么情报,此事还未可知。
那魔头既然留下人灵,便极有可能打算百年之后卷土重来,而这一世又是否会和上一世一样,四年后那魔头重现修仙界?
这一切都迷雾重重。
但是方才乔缘分明已经知道了灵哑不过是那魔头的一个人灵,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憎恶情绪——
天机宗分明与那魔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与那魔头的仇恨,远远要胜过飞仙门与那魔头的。
然而,她似乎已经对灵哑产生了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在灵哑飘散成灵力之后,她茫然成那样,像是猛然丢失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骆奕征第一回见乔缘为什么而落泪。
即便知道灵哑是仇人所制造出来的人灵,她仍然为他心痛万分。
……
骆奕征心情复杂地注视着乔缘,沉默半晌,为她护法起来。
而此时此刻,乔缘眉心紧蹙,拼命地感受着体内胡乱窜动的灵力,想要引导那些灵力,将一直压制住自己灵根的某道看不见的封印薄膜给掀起。
这是一桩极其困难的事,她感到体内宛如冰火两重天,时而灵力汹涌,时而灵力倒灌。
她极力感应着那道封印的所在,但是下这道封印之人,与下先前那道封印之人似乎并非一个人,这道封印令她捉摸不透,也几乎找不到突破口。她只觉得灵识之中一片汗水,她仿佛徒步在沙漠之中的人,口渴如将死。不,不行,这压制在灵根上的封印,即便无法解开,也无论如何都要寻出一道缝隙来。
有些记忆,她必须寻回来。
乔缘咬了咬牙。
而就在这时,脑海里像是白光乍现一般,又漏了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出来。
那是一片茫茫看不到尽头的云海,云层柔软似雪,洁白无瑕,但周遭冷冷清清的,什么也没有,抬起头,冷月和星光极其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原来这是一座几乎接近天际的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上没有一草一木,只有无边的云,常年覆盖的雪,以及,一座宫殿——
那宫殿,分明是乔缘先前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一座,但又似乎不是同一座,这一座沾染了些许圣洁,而魔界不知山的那一座,却是魔气缠绕,诡谲森冷。
狂风将云层吹得滚动,宫殿通天石柱上隐隐现出一些碑文。
乔缘想要努力去看,但是那些蝇头梵文却全然无法看清。只觉得整个石柱上的文字,透着天道的悲悯,又或者是无情的残忍。
只是,这一瞬间,她宛如被打开了灵识一般,脑海中又涌出一些东西来。
就像是本身就根深蒂固在她的血肉里,让她去遵从、执行的。
那碑文,应该是三条戒律,天道的戒律。
哥哥乔凉与她幼时,一直疑惑,有些渡了雷劫的前辈到底飞升了没有,若是飞升了,为何从此不见踪迹,再也没出现在修仙界过,而若是陨落了,又为何更加没有陨落的踪迹。父亲与飞仙门门主以及其他许多到了那个境界的人,也毕生都在追寻飞升的问题。
那碑文第一条:“飞升之后将会被抹消。”
天道又怎么会允许有齐天之人呢?凡人想飞升成仙,想上天上,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莫过于凡人看着蝼蚁拼命在地上挣扎,想修炼成人。
凡人总会踩死一些蝼蚁,天道亦会有踩死凡人的办法。
一切飞升成仙不过是骗局,为的只是让凡人自相残杀。
待到当真有人修炼至自以为能飞升的那一步,便由守山人亲自抹消。
那碑文第二条:“凡间距天道十万八千里远,唯有天行山,是最接近天的地方。”
天行山上有一座星移天宫,传言这是登天的唯一途径,上了山,开启了天宫,便能真正成仙,长生不老。
守山人守着天行山,亦守着星移天宫,是凡间唯一长生不老的人,也是最接近仙的人。
守山人虽长生不老,却仍要遵守天道有得必有失的规律,需永远用真元精气守门,这道门无时无刻都在吸食其真元和鲜血,其体内的剑天下第一,杀机一现,龙蛇起陆,天崩地摧,却要让其常年忍受以身体锻剑之苦。
这门与这剑带来的痛楚伴随着长生,直到其油尽灯枯,灰飞烟灭。
而其拥有这样的无上的天赋,甚至拥有时间重溯能力,代价却是身死道消、再无轮回。
这仍然是一场骗局,得知的人对星移天宫趋之若鹜,可守山人不过是个囚徒,是天道的奴隶。
那碑文第三条:“在天道的眼中,世间种种,不过是虫子。”
凡人骨肉灵胎,无论真龙天子,还是得道修士,必须生老病死,和草木四季凋零、浮游朝生暮死并无区别。
若是有人僭越,找到修炼之法试图飞升,那么雷劫过后,等来的只是守山人的木剑。
……
乔缘呼吸越来越重,她只感觉整个人犹如身处旋涡,模模糊糊之中意识到什么,回忆起来了什么东西,可下一秒,那封印又卷土重来,不让她记起。
她忽然想起骆奕征先前所说,那魔头百年之后重新现世,在修仙大陆上方炼制了一个血阵,像是要以千万人的性命,去血祭什么东西。
而星移天宫那碑文上面记载着。
守山人的命运无法逃离,除非以万人的魂魄,炼制一道新的门。守山人作为天道的奴隶,提前消除这些人——这些未来几万年内,天赋异禀有可能飞升之人,来维持天道的秩序,便能赎回自己。
那个巨大的宛如盘旋在整个修仙界之上的血阵,她是见过的,那时她还在寻找给哥哥起死回生之法,她抬头看去,便觉得那个血阵差点吸食了她的魂魄,可又像是认得她一般,轻轻放过了她。
所以,自己到底与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乔缘头疼欲裂,几乎快要昏迷,有什么快从体内破土而出,又被什么压制了下去,她拼命抗衡,以至于五脏六腑都剧痛无比。
耳边不断传来骆奕征的呼喊,但她双目发红,脑子里涌现出的碎片越来越多。
有一人立于长街之上,眉眼润泽,并无平日冷厉肃杀,双手负于身后,身后许多尸体,像是从地狱里杀出来。对她说:“人人信道,对长生趋之若鹜,我不信道,你就是我的长生,也是我的道。”
那人在巍峨宫殿里,将她尸身保存在冰棺内,用体内的冰霜灵根,换了折磨了她数百年的杀机木剑。那一日,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守山岁月漫漫无期,若可以,我想知道,春去秋来,夏霞冬雪,她都在想些什么。”而是——“承担你的命运,我甘之如饴。”
那人消失在传送阵之前,做了三件事,将冰棺里的人托胎到天机宗最富灵气的辛荟道长的身体里,将冰棺里的人记忆封印,将指尖血凝聚为一道灵力,化作他与冰棺里的人初见时的少年模样,追随落至冰棺里的人的身边。
……
乔缘眼睫剧烈抖动,血液奔涌到头顶,不知是大悲还是大喜,仿佛随着闪现的记忆,坠入茫茫深渊之中。
而她,原来就是冰棺里的那人,也是那个守山人。
作者有话要说:补1.5
我发现了,我不适合写这种有世界观的,卡得费力又自卑,写完这本我还是写小甜饼吧呜呜呜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