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头,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容貌,去面对这个女人。
都是上流社会的世家大族,又与慕辰没有过节,他自是不会拒绝,站起身来,与对方举杯,并邀请她坐下。
依旧是简单休闲的装扮,足有一米七五的身高站在身边,无形中带来巨大的压力。
不可否认,平民与名门贵族培养出来的子弟,到底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还能淡定如常,假装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我,却无端生出没由来的尴尬和自卑。
“孙小姐,没想到这么巧。”慕辰举杯与她相碰,微微的笑:“若没有急事,不妨坐下共饮一杯。”
“那我就多有打扰了。”她爽朗的笑笑,在空位上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宁夏:“这位想必就是宁小姐了吧。”
宁夏撇了撇嘴,小声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何必装得跟没见过似的。”
慕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感受到了那记眼神,更是不悦,夹了一块鸡肉给我,“姐,尝尝这个茶油土鸡,味道不错。”
我勉强笑笑,一言不发的默默低头,原本鲜美的鸡肉放进口中,却变成一片苦涩。
其实我这个位置,是很尴尬的。我与宁夏相熟,她
自是坐在我靠近我的位置,而慕辰不必说,定然是靠着她坐的,于是和我成为对家,唯一空出来的位置,便是我与他之间的夹角。
现在,孙筱箢落座的地方正是在哪儿,与我不过半米之距。面对着焰寰的新婚妻子,我如何能坦然的吃得下去。
要说一点恨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该恨的人,到底是谁?
是欺骗我的焰寰,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孙筱箢?
情绪归情绪,理智还是在的。在这场感情中,我有痛恨她的立场,却没有痛恨她的理由。再者,她身份之高贵是我无法抗衡的,我明天就要离开,难道还要去争什么吗?
罢了罢了,权当看不到便是。无非是少吃一顿饱饭,又能如何?
面对宁夏的失礼,孙筱箢教养良好的微笑道:“上次见面,大家都有些误会,还希望宁小姐不要介意。相逢即是有缘,宁小姐,我敬你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使得通的。至少宁夏眼里,很难接受伤害过我的人的示好。
所以她连杯子都没碰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甩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便再也没理她一下,自顾自的吃饭。
慕辰扬起笑意,举杯道:“抱歉,小夏是放纵
惯了,难免在人际交汇上有缺周道。这杯酒,我替她喝,可否?”
“自无不可。”孙筱箢脾气很好的笑笑,爽快的饮了杯中之酒,放下杯子,起身道:“我那边还有朋友,就不多打扰了。慕少,若是有空,不妨过来与外子共饮一杯。往后,我们还有不少合作的机会。”
“那是自然。”慕辰起身相送,脸上的笑意一直没褪:“稍后便过去叨扰,孙小姐,请。”
“不送。”孙筱箢微微摆手,笑意冉冉的朝宁夏点头,对她的面若寒霜仿佛无所察觉,转身出去时,仍带着温和的笑脸。
“哼!”宁夏气呼呼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真让人没胃口。”
慕辰看她一眼,从旁边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过去:“你觉得瑟柔选的地方不好,还是这里的菜味道不好?”
她郁闷不已,着急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就好好吃饭。”他打断她的话,放低声音:“各个家族之间,都有着斩不断的渊源和纠缠,就算不喜,也不要流露在表面,让人笑话。”
“你是怕人笑话你吧?”宁夏不悦的撇嘴:“所以最讨厌你们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个个都跟带着面具似的,说话绕绕弯弯的,听着就让
人不痛快。”
慕辰不置可否,硬将筷子塞进她手里,慢慢的说:“在大上海上班的时候,你不也挺会绕绕弯弯的吗?”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居然调查我?”
端的是愤怒的母老虎形象,语调却没什么底气。但凡遇到了真爱的男人,对方又身份非凡,任谁也会为过去的不堪感到懊恼吧。
哪怕,她并没有那么不堪。
我有些忧心,就算她是干净的,名义上到底当过小姐,还被“包养”过。这样低微的身份,就算慕辰再坚持,慕家能接受她吗?
他却是淡淡的笑笑,用筷子头在她脸上戳了一下,云淡风轻的说:“这个城市,百分之八十的娱乐场所,冠的都是慕姓。”
我心里一个咯噔,“萧家是大上海的股东?”
宁夏也是一脸惶恐的样子,怔怔的看着他,有些接受无能。
慕辰无辜的摊手:“我以为你们知道。”
宁夏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似乎要发怒的样子,却又转瞬变得苍白,低声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当然。”看着她有些无措的样子,他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
一个字,道出了所有心意。很显然,他什么都
知道,但从不嫌弃。
也是,若是嫌弃,又怎么会呵护她这么久,任由她骑在自己头上区气指使呢?
无非是因为爱罢了。
宁夏是个聪慧的女子,自是不难听出其中的意味,眼眶一红,有几分委屈,又故作愤怒的拍开他的手:“你才傻呢,你就是个傻子。”
慕辰没与她计较,笑笑说:“我都跟你装傻装那么久了,你就不能顾着我的脸面,陪我装装傻,应付应付外人?”
“呸,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她啐道,又恢复了原来的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冷哼:“我就是看不惯我姐被欺负,怎么的,不行啊?现我丢脸,有本事你赶我走啊。”
他无奈得很:“上纲上线了是不是?你看看瑟柔,她才是当事人,有没有表现得像你这么激进?日子总归是要过的,这个问题难道你想不通?”
宁夏默然不语,气鼓鼓的戳着面前的白饭,就是不出声。她从前并不会这样不分轻重,无非都是替我出气而已。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人,她这么做,我确实感到解气。可孙家不是普通人家,就算慕家不必畏惧,其中的牵扯也不少,着实不应为着我这圈外人闹得不愉快。
过往的事情,放得下和放不下的,都要放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