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
宋许意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下意识地看向了老大夫,老大夫却别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而就在这一刹那马车上的男人回过头看了宋许意一眼,眉头拧紧宋许意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刹腰部就传来一阵巨力,紧接着宋许意就到了马车之上。
“大夫我看马车里还有富余的位置,应该不介意多我们两个人吧?”看着路旁远方正追过来的王大娘男人慢悠悠地开口。
老大夫没有说话,马车里的妇人却焦急地连连点头,男人轻哂了一声,拉着宋许意坐进了马车里。
两匹马不堪重负,慢悠悠地前行着而跑过来的王大娘看着两人上了马车,也没再继续追赶。
宋许意挤在马车的一角,看着马车里抱着孩子轻声安慰的老妇人又想起王家庄内千百将老大夫当做了主心骨的百姓,眉头越皱越紧……
马车一路慢慢前行走过王家庄几十户挂着白色引魂幡的民居走过历经风霜的村头牌匾走上了唯一出村的那一条路。
见到出了村子马车里的老妇人明显地松了口气而许是感觉到没了危险老妇人怀里的孩子咧开唇露出一个笑伸手将怀里揉成了皱巴巴一团的饴糖递给了宋许意。
“秋哥儿!”
老妇人看到小孩的动作,紧张地看了宋许意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一眼,慌忙将小孩搂进了怀里。
宋许意一路上也在留意着这两个人。当看到孩子涣散的眼神和嘴角流下的涎水,宋许意心中也确定了下来:这孩子是个痴儿。
痴儿不懂事,仍旧闹着想要将饴糖送给宋许意,老妇人心中着急,最后一巴掌拍在了孩子的身上。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妇人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老妇人哭得极为伤心:“你阿爷不要我们了,以后我一个老婆子带着你可怎么活……”
“不是说了吗?”老大夫压抑的粗哑声线从前方传来:“我那侄儿是个一诺千金的,他承诺了以后会看顾你们,断然不会食言……”
“那你呢?”老妇人望着前方,神情明显激动了起来:“我们夫妻半辈子,你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上绝路吗?”
“这不是绝路,”老大夫继续解释,只是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心虚:“我差不多研究出来了大致的方子,假以时日定能彻除这疫病!”
“假以时日假以时日!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老妇人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然而等你钻研出方子,我儿那时候已经过了头七!”说着老妇人又抹起了眼泪:“我跟你过了半辈子,我还不了解你?如若不是这疫病控制不住了,你会想着将我们送走?”
“疫病好了又犯,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王家庄有有一大半的人开始咳嗽,你的方子虽然能治好他们一次,但第二次,第三次呢?”
老大夫不再说话。
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老妇人的啜泣声和那个痴儿吮吸着糖果的声音。
宋许意抿紧了唇,心情复杂地望了马车外老大夫干瘦的背影一眼,她原本以为老大夫也想逃脱,却没想到老大夫心中竟是抱着将家眷送走,自己留下来和王家庄共存亡的打算。
“系统,我想先去外头联络上顾如昱,然后带人回王家庄,”宋许意思索再三,还是在脑海里对着系统轻声开口:“我觉得老大夫的方子是有用的,但如今这个时代的人对疫病毫无防范意识,王家庄死了这么多人还在到处办酒席,尸体也没有处理,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二次、三次感染,老大夫独木难支,我想要帮他……”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系统没想到宋许意竟想着回去顾如昱身边,惊呼出声:“那样你会耽误你的任务……”
“郑涟目前的处境相对而言还比较安全,但是王家庄里的是一条条迫在眉睫的人命……”宋许意试图说服系统,而就在这时,一旁的男人忽然间睁开了眼,将宋许意抱入怀里,快速地蹲了下去——
男人的胸膛实在是太硬了,宋许意猝不及防便砸了上去,感觉就像是撞到了一块铁板,痛得差点流下了眼泪——
而这时候,拉车的马突然传来一阵哀鸣,一支箭从前方呼啸而来,带着震颤的尾音钉在了马车的墙壁之上——
这是?
宋许意瞪大了眼,下一刹,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马蹄声。
马蹄声规划统一,整齐雄浑,显然来的不止一个人。
男人皱眉掀开门帘,往外看去——
隔了大概十米的是一队看起来兵强马壮的队伍。整支队伍的数量超过了百人。队伍之中人人高头大马,盔甲包裹着兵士们高大的身躯,衬得马车前的老大夫看起来愈发伛偻瘦小。
“郡守有令,严禁王家庄中的人外出,违者杀无赦!”领头的将领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行人,蔑视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群蝼蚁。
没有大夫,没有药材,没有官员……
宋许意打量着对方一行人,脑海里登时出现了某种不太好的猜测,而老大夫似乎还没意识到目前的处境,下了车辕往前走了两步试图解释:“我是大夫,我们此次只是想要去探亲,并不是违法乱纪……”
而老大夫话还没说话,那个将领已经又拿起一张弓,冷着脸拉箭朝着老大夫射了过去:“再靠近的话格杀勿论!”
羽箭射到老大夫的腿边,嗡嗡作响,充分证明了这将领并不是在说笑。
老大夫愣在了原地,腿脚发颤,半晌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望着将领的神情登时激动了起来:“你们不能这样!这是在谋害性命!王家庄之中有那么多百姓,还有许多人没有染病,而这疫病也不是无药可救……”
“不是无药可救?”将领却看着老大夫嘲讽地笑出声:“陛下特意派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过,太医都诊断了这是绝症,你一个乡野的赤脚大夫居然敢质疑太医的医术?”
“果真是乡里的井底之蛙!”
“总之,”将领再次慢慢举高了手中的弓,冰冷的箭尖对准了老大夫所在的位置,看着神情悲怆的老大夫下意识一个瑟缩,将领‘哈哈’大笑,又一次嘲讽出声:“这条路周围都埋伏了精兵,我劝你们还是识相一些,尽快返回王家庄!”
……
一瞬间的僵持。
老大夫站在马车和军队之间,布满褶皱的脸涨得通红,花白的头发散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
一心为了旁人、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的英雄不该落得这个下场!
宋许意捏紧拳头,心中有些难受,抿着唇下了马车。
似是没有看到那位将领示威一般转向了自己的弓箭,宋许意走到老大夫身旁扶起了老大夫轻声开口:“老大夫,请您务必保重自身,还有千千万万的人等着你去救。”
老大夫一愣,在他心中,宋许意是个不礼貌、贪生怕死强行想要出王家庄的强盗,从没想过这个小姑娘会这么开口。
然而宋许意说的话极有道理。
老大夫望了这队精兵一眼,最终还是满脸愤慨地调转了马头。
上车的时候,宋许意对上了男人望着自己的视线,男人的眼神变得又有些奇怪,宋许意下意识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男人却是抿起唇,目光复杂又淡漠地转过了身。
“这肯定是郡守自作主张,”老大夫一直板着脸没有说话,直到那些士兵再也看不见身影了,老大夫才满脸愤慨地开口:“我要想办法上告,找皇帝陛下告状!”
宋许意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个规格的精兵并不是一个郡守就能调动的,其中很可能是因为皇帝授意。
皇帝这些年痴迷丹药,自认是在窃取天时,洋洋自得的同时又害怕遭受报应,古代喜欢将疫病看做天罚,说不定皇帝会觉得这次疫病是上天对他个人的惩罚,所以想要瞒下去。
宋许意没说话,一旁的男人却哂笑出声:“如若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示意的呢?”
“那不可能——”老大夫下意识想要否认,然而想起这些年来皇帝的作风,老大夫的尾音越来越低,最后终是沉默了下来。
宋许意也没想到这男人和自己想的一样,忍不住诧异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却又开始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宛若之前出声的人不是他一般。
马车慢悠悠地回去了村子。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夜风寒凉,村子里不断传来哀乐,黄纸纷飞,村口的白幡在夜色中看起来显得格外冷清凄凉。
老大夫沉默了一路,看着这景象沉沉地叹了口气,马车里的妇人却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起来:“生死有命,你也别太担心,既然老天爷推着我们到了这步田地,我只能跟着你一起往下走了……”
老大夫浑浊的眼底划过一丝泪意,垂下头没再说话。
进了村子之后,为了不让人发现老大夫在马车上藏了妻子和孙子的事情,宋许意和男人在村口下了车。
如今根本无法外出,宋许意想了一会,打算先去老大夫家中毛遂自荐跟老大夫一起研究这种疫病,冷不防身旁的男人在这时突然转身,目光沉沉地望向宋许意:“我如果有办法从王家村逃出去,你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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