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偶然发现,王爷命知夏易容潜伏在了那位兰荷姑娘身边。虽然不知道王爷这么做的具体目的,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妥。王爷对那位兰荷姑娘......似是格外关注,近几个月来,每月至少会去一次庆和园,兰荷姑娘的戏是必听的。”魏林说罢想了想,强调道:“在我看来,王爷对兰荷姑娘,并非儿女私情。”
当然不是为了情。
明锦听他这么说当下恍然,难怪副班主安排到兰荷身边的那个贴身婢女查不到更多的来历,原来是江仲珽的手笔,难怪了。
“多谢提醒。”明锦诚心道谢。虽说她在兰荷身边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也始终没有放松对那个贴身婢女的戒备心,但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来历,着实大有裨益。
魏林哪敢承谢,忙抱拳回礼,“夫人言重,您对卑职恩重如山,卑职万死难报!”
明锦闻言神色正了正,呷了口茶才开口道:“魏林,我早与你说过,这是我与青葙之间的缘法,你不欠我什么。像是知夏的事,你给我提醒是情分,不给提醒是本分,这声感谢你是当得起的。昌王信任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将你安排在小世子身边。今后你在昌王府,只管继续做好你的本分即可,不必为难,你若真想替青葙报恩,将来有得是堂堂正正的机会,不在这一时半刻。”
一个有将军之能的人,不该困囿于报恩背主的两难抉择枷锁中,白白消磨了锐意。
思及明锦之前提及可以引荐他投身滇南军,魏林福至心灵一般洞悉到明锦对自己的赏识之处,不禁虎目一热,当即站起身单膝跪地行了个武官大礼,“卑职定不负夫人伯乐之恩!”
嗯,还算是个通透的。
明锦神色顿时缓和下来,抬抬手示意他起身,“咱们也该回城了,你再去跟青葙道个别吧。”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团聚。
魏林站起身,目光坚毅稳重,道:“深谢夫人体恤,我们已经道过别了。”
对他来说,只要青葙的人还活着,分离并不算什么煎熬。
明锦心里涌上一丝赞赏。
不沉溺于儿女私情,勇决果断,嗯,可堪培养。
如来时一般,在接头的小树林路边放下魏林,普通的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平稳驶进城,驶进傍晚余晖下方才拉开繁华喧嚣序幕的平康坊。
不多时,一辆挂着镇北王世子府府牌的宽敞马车驶出闻香街,不疾不徐往家的方向驶去。
马车从侧门驶进府,正好是点灯的时候,田妈妈正抱着小公子在院门口附近看宫婢们点亮灯幢,一偏头就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明锦,笑呵呵迎了上来,“元哥儿,看看是谁回来了?是娘亲呀!”
明锦紧步迎上他们,从田妈妈手里接过儿子,掂了掂重量,“元元,你怎么在这儿呀?是来迎娘亲的吗?”
江小元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只看着明锦笑,于是借着灯幢的光亮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亦或是怀抱气息太熟悉,认出了母亲,一头就扎进了明锦怀里,大脑门贴着明锦的胸口蹭了又蹭,无比依恋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化作一滩水似的。
明锦又爱又怜,可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小东西,知子莫若母,“他这是又作了什么妖?”
田妈妈忍不住笑道:“二爷送小爷回来,被元哥儿瞧见了,非要二爷抱,一时走得远了些,不小心尿了……”
明锦还是最近才发现的,自家这个小团子,别看人儿不大,坐都坐不稳,却是实打实的以貌取人。被长得好的人抱,乐呵得恨不得黏在人身上。被长得不符合他心意的人抱,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从头到尾都不睁眼。
小混球!
他爹的纨绔是个赝品,莫非他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他们家出个地地道道的纨绔?
明锦赶忙打住自己不着边际的念头,抱着看似要闹觉的儿子往院里走,问道:“二哥还在?”
田妈妈点头,“还在,特意等着您呢,应当是有话要说。”
明锦嗯了声,一路走过穿堂、游廊,等迈过正房的门槛,怀里的小团子已经贴在自己胸前睡得呼呼呼了。
这副熟睡中没心没肺的模样,还真是有乃父之风!
明锦暗暗腹诽,小心翼翼把他转交给田妈妈,自己则提步走向暖阁。
暖阁里,丁长轩正在指导阿勤练字,明锦没多打扰,进去打了声招呼就出来安排晚膳。今天老师送他回家后没有马上离开,江司勤就知道他应当是有事找嫂嫂,于是用罢晚膳后就借口去看元元避开了。
二哥跟江既白的身高相差无几,但身形上却明显瘦削不少,江既白的锦袍穿在他身上难免宽松。细想起来,这好像还是明锦第一次看到二哥如此“衣袍不整”的模样。
江小元还真是有面子。
“元哥儿的名字还没定下来?”吃罢饭,兄妹俩移步来到内书房。丁长轩看着叠放在临窗书案上厚厚一叠练字的纸稿,随口问道。
明锦招呼他过来坐,笑着道:“王爷还在想,估计这几日就能有消息了。”
从得知明锦怀孕开始,镇北王就开始酝酿孙子孙女的名字了,十来个月过去,还在纠结,足可见对这个长孙的看重程度。
想想江既白三兄妹的大名,据说都是镇北王给取的,丁长轩觉得外甥的名字应该能够靠谱。
“二哥,你今天特意等我,可是朝堂上有了什么重大变故?”明锦问道。
“也算不得什么变故,意料之中的事落实了而已。”丁长轩在明锦对面坐下,整了整略显宽松的袖口,道:“今日早朝,假钦差案正式结案,皇上最终还是选择了维护太子,只以‘识人不清用人不明’的名头罚他禁足三月反省。”
确实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那空缺出来的职位,可确定了递补人选?”明锦问道。实际上,她最关心的是这个。
丁长轩颔首,“皇上只在事关储君之位是否稳固时才容易感情用事。”
明锦了然一笑,“这个幌子继续挂着也并非全然无益,就此换来一些有真材实料又能踏实做事的人递补上来充实朝堂,还是很值得的。”
丁长轩赞同地勾了勾唇角,“不错,进步很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妹妹审时度势时颇有种高屋建瓴之功力。成长速度如此之快,着实不禁让人惊叹。
这句话显然是夸她的,明锦毫不谦虚地受下。
“听说,皇上有意破格提拔你去南书房授课?”明锦问道。据嘉宁公主说,是皇上有一天闲来无事去翰林院晃了一圈,在门外旁听到她二哥给两位小皇子和阿勤上课,回宫后便萌生了此意。
两位小皇子是出了名的屁股坐不住凳子,在他二哥面前却温顺得像个乖宝宝,皇上自然刮目相看。
丁长轩不疾不徐啜了口茶,“嗯,确有此事,不过我婉拒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三元及第的考学经历已经让他光环罩顶,再加上一个比一个吸引人注意力的家人,短期之内,力求低调才是他的正道。
“也好。”明锦明白他的用意,低笑。
浸淫官场,确实也需要天分,他们家最有天分的,恐怕就是她二哥了。
丁家兄妹气氛轻松地商议着正事,半城之隔的昌王府内,兰羽守在书斋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毁砸声面色沉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对太子的宽纵会如此没有底线?莫非真的如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的那般,除非太子想不开宫变,否则没什么能撼动他的储君之位?
放眼整间书斋,砸无可砸,江仲珽跌坐进大椅,气息粗重地瞪着赤红的双眼看着面前混乱的景象,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来人,备马,明日一早出城!”
兰羽听到吩咐,立即精神一抖,出声应答。
江小元的大名终于赶在百日宴的前一日飞鸽传书抵达。
江执北。
明锦看着这个响亮得近乎嚣张的名字,无奈摇了摇头。王爷啊,也忒看得起自家这个小团子了。
半个月前,草原骑兵叩边,自年后以来焦灼紧绷的对峙局面正式被打破,战火爆发。
处于甘州最北线的潼关镇转瞬已经进入战时状态。由于实行坚壁清野,叩边的骑兵无所收获。
是暂时撤回,还是继续南下?
草原骑兵不久后就出现了意见不统一的情况,汗廷和北虞联军还没吵出个结果,静候已久的大宁边军就组织起了反扑。
明锦算了算,写着小团子大名的飞鸽传书应该是王爷从军营直接送过来的。
“这次汗廷和北虞的联军主力应该是冲着甘州一带,阙州有王爷镇守,目前还算平静。”林大总管禀道。
自甘州战事爆发后,鸽房就加紧了与镇北王府的联系,世子府旗下的商行和镖局也在岭南等地全面铺开了物资采买,每天花出去的银子如同流水,换来一批又一批粮食、药材等前线必用物资,经明锦私下里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之后以皇上内库的名义由北营禁卫军押送去甘州及周边的军镇。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时刻跟王府保持联系,王爷那边一旦需要什么,即刻优先安排。”明锦道。
皇上和朝廷的注意力如今都聚焦在甘州一带,户部和兵部在物资供给上自然会给与优先考虑,明锦反而不是最担心江既白和大哥。
林大管家正色应下,再一次暗叹自家夫人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眼界见识丝毫不输经验丰富的老将!
北边战事正起,明锦不想自找不痛快,元元的百日宴就办得很是低调,只请了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来了场午宴,吃饭事小,让众人轮番抱抱她家小团子混个脸熟是正经的。
江小元也很争气,一大圈传下来,始终没给人一个臭脸,咧着小嘴哈哈哈。
当然,不能忽略全程跟在他身边的小叔叔江司勤,这位才是关键人物。
“怎么了?谁惹咱们阿勤不高兴了?”明锦正在厨房里最后一遍确认即将端出去的菜肴,就见江司勤绷着一张小脸走了进来,怀里抱着紧紧贴着他的江小元。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江小元穿得不多,但以他如今胖嘟嘟的一团,江司勤抱稳他也是不那么轻松的。偏他被人抱着还不安分,高兴得时不时就蹬腿助兴,江司勤的小脸都累红了。
明锦赶忙上前将儿子接过来自己单臂端着,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脸色不对的阿勤身上。
“没事,我没有受欺负。”阿勤伸手捏了捏小侄儿穿着袜子的胖胖小脚,道:“嫂嫂,元元困了,该睡午觉了。”
明锦见状就知道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勉强,看了眼大眼睛滴溜溜的儿子,顺着他道:“好,那让田妈妈哄他去睡觉,阿勤是跟我去前面吃席,还是先陪元元去睡觉?”
阿勤片刻都没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明锦把元元交给随后赶来的田妈妈,让阿勤跟着她一起回院子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锦收回目光,问跟着田妈妈一起过来的时雨。:,,.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