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亲眼确认江既白并没有受伤,暗暗长舒了口气。之前又是受伤又是中毒,还都跟他的儿子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景元帝就算是皇帝,私下亲自给镇北王写信安抚宽慰时也免不了心虚。
谢过皇上的关怀,江既白切入正题,将自己遇袭的过程详细禀明,最后从袖间取出一块玉佩呈上,“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本应该一同送去京兆府作为线索证物,但一个刺客,杀人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指向性如此明显的证物,实在是蹊跷。正好太子殿下也在,还请皇上做个见证,准我们当面对质,将事情说个明白。”
梁公公上前接过江既白手里的玉佩,打眼一瞧就眼皮直抽抽,不足掌心大的东西捧在手里如重千斤。
这玉佩是景元帝亲自选来赐给太子的,虽有些年头了,但还是记得的,况且玉佩上象征太子身份的四爪龙纹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用的。
太子看到玉佩的一刹那既惊又骇,当即变了脸色。
自己的玉佩怎么会在这儿?
景元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拿过玉佩谨慎地查看了一番,最后确定,这玉佩确是太子所有。
“孽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景元帝愤然将玉佩掷到他脚边。
太子当即跪地喊冤:“儿臣冤枉,这玉佩早在半月前就丢失了,缘何会出现在刺客身上,儿臣真的不知!”
景元帝闻言愈发气愤,“丢了?你说丢了就丢了?何时丢的?在哪儿丢的?事后可有向内务府报备?”
面对一连串责问,太子脸上的血色一层层退去,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其实,他大致能确定玉佩是在哪儿掉的,不是在那儿,就是在去那儿的路上,发现玉佩掉了之后还派人偷偷去找过,只是最后没找到。至于向内务府报备,因为心虚,怕多说多错,所以便瞒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真的是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编个瞎话让内务府记上一笔,省了多少麻烦事!
“怎么,没话说了?”景元帝见他这般心虚的反应,心下真真一沉,之前对他的那份信任也开始动摇。这玉佩出现在此刻身上的确太明显、太巧合,但也不排除刺客有足够的信心杀了江既白,甚至只因为那些刺客犯蠢。
太子低着头,在心里迅速权衡着说与不说的利弊,一时间进退维谷,做不出决断。
景元帝见状,愤怒之余,竟生出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失望,转而对梁公公道:“去,给朕查查这个月太子的出宫记录,还有他身边那个和安,贺扬,你带回去给朕好好审审,他都陪着太子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自进来后就不发一言的丁贺扬闻声上前抱拳领命,转身之际就听到太子焦急的声音响起:“等等!父皇,儿臣说。”
丁贺扬看向景元帝,得到眼神示意又退回到一旁。
太子见状无声松了口气,和安跟着自己多年,知道太多事,真落到丁贺扬手里,还不知道要被掏出来多少东西,不如自己有选择性地主动交代。
“这块玉佩,应该是掉在了落霞寺,或者是去往那儿的路上。”
落霞寺?
景元帝微微眯眼打量他,“既然是去了寺里,你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丁贺扬在侧,只消他亲自走一趟,落霞寺布置得再周密,恐怕也逃不过他的探查,最后漏了馅,反而徒增父皇对自己的质疑和不喜。
念及此,太子所幸眼一闭心一横,坦白道:“落霞寺其实是藏在深山里的一座野寺,表面上像寻常寺庙一样接待香客,内地里……内地里其实是个暗娼馆,专门接待一些身份特殊的客人……”
景元帝心头窜是一阵狂怒,抓起手边的青瓷茶碗就朝他扔了过去,正好砸中他额角,茶碗当碎裂,一股鲜血当即自额角蜿蜒而下。
梁公公大惊失色,就要去传太医,却被景元帝喝止。
平康坊北曲命案本就是丁贺扬和江既白查办的,最后止于东宫詹事,含义不言而喻。这两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干净利落地结案,显然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其后公田所的篓子,也是他们二人给收拾的,江既白更是因此受了伤。对于太子,江既白虽不亲近,但在景元帝看来,江既白已经给足了情面。
可这个不孝子却如此不争气,屡屡在财、色二欲上栽跟头,丢人事小,若他只是这等格局,何以配做一国之君!
多年心血就养出这么个狭隘重欲的浅薄蠢货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景元帝只觉得胸口沉闷剧痛,喉间一股铁腥气顶上来,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陛下!”
“皇上!”
“父皇!”
交叠的惊呼声中,丁贺扬反应最快,率先飞身上前扶稳景元帝,快速探过脉象后点了几处穴位,从腰间摸出个白瓷小瓶倒了粒药丸塞进景元帝口中。
景元帝吐了口血后胸口闷痛的情况反而缓解了不少,毫不迟疑吞咽下丁贺扬塞给他的药丸。
“您这是急火攻心,属下的药只能暂时舒缓,还得请邹院正来给您瞧瞧。”丁贺扬见皇上能坐稳了,松开手后撤两步劝道。
梁公公吓得手脚发凉,声音都抖了,“奴婢这就去请邹院正!”
总要跟邹院正形容一下皇上的病情,才好对症下药,眼下的情形只能他亲自走一趟。
丁贺扬冲他微微颔了颔首,表示皇上这边有他照看着。
梁公公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冲皇上躬了躬身立刻退了出去。
景元帝看着跪在脚边顶着一脸血和泪水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太子,终究心里不忍,重重叹了口气,看向江既白说道:“行刺之事,朕相信与太子无关,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和贺扬去查吧,无论查到背后之人是谁,这一次,朕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江既白沉膝跪地,毕恭毕敬磕了个头,态度诚恳道:“这件事,我本就怀疑是有人故意嫁祸于太子,所以才想跟太子当面说清楚,没想到会惊扰陛下至此,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景元帝既欣慰又感慨,抬了抬手让他起身,“你能这么做,是信任太子,更是信任朕,朕高兴还来不及。”
江既白站起身,接收到丁贺扬的暗示,又道:“皇上,这件事还是由北镇抚司全权查办吧,我的身份不太适合插手。”
他可是受害者。
如此懂分寸知进退,景元帝打从心底满意,“也好,明锦身怀有孕,遭此惊吓,你确实也该好好陪陪她。朕准你放个长假,待裴韫回京后你再上衙即可。”
江既白不禁心下一喜,转念想了想,问道:“正常领月俸吗?”
景元帝被他问得愣了愣,随即失笑,“你小子还缺衙门那点月俸?”
“缺呀!”江既白掰手指头给皇上算家里的开支账目,真情实感地哭穷:“西市到现在连地基的影子都没有呢,我那点家底……嗯,我也没什么家底,府里大账上那点银钱只勉强够过日子,没几个月就又要添一张嘴,我可得指望着月俸养家呢!”
就衙门那三十多两的月俸养家?还说得理直气壮贼啦骄傲?
丁贺扬默默翻了个白眼。
参照明锦之前的大手笔,景元帝也压根不相信世子府会缺银子,只不过他也清楚江既白的家底,在明锦跟前一对比,确实是寒碜了些。虽说夫妻一体,但靠媳妇养家,也确实是说不过去。
“放心,衙门的月俸照常给你发。另外,朕再给你的爵禄提一等。”景元帝冲他瞪眼,“只一点,俸禄多了,却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胡混!”
江既白脸上堆笑,满口应下:“您放心,我省得,闺女可得富养呢。”
闺女?
听他这般言之凿凿,连丁贺扬都愣了愣。不过转念想到明锦肚子的月份,再加上世子府有那位谭先生在,断出明锦肚子里是个女娃娃也不奇怪。
就是江既白一口一个闺女,脸上的傻笑太过耀眼,看起来特别傻,特别欠揍!
丁贺扬的感受尤其之深切。
两相对比,景元帝看看“浪子回头”的江既白,再看看跪在脚边形容狼狈的太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待梁公公带着邹院正过来,叮嘱一番后便屏退了江既白和丁贺扬。
“朕还不打紧,你先给太子瞧瞧。”景元帝指了指满脸血的太子,终还是心软了。
且说江既白这边,他跟丁贺扬都是砚西堂的常客了,两人也不用内侍引领,轻车熟路地往宫外走。
丁贺扬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明锦肚子里怀的当真是小闺女?医官在这个月份就能瞧得准了?”
江既白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用医官瞧,我能感觉出来就是个小棉袄!”
你感觉?孩子揣在我妹妹的肚子里,你能感觉出来个屁!
丁贺扬赶忙抽了下自己的嘴巴,妹妹肚子里那是自己的亲亲小外甥女,可不能口无遮拦。
“说吧,遇刺的事,你还有什么没说?”出了宫门,丁贺扬恢复公务脸,问道。
江既白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自家马车,“在说之前,我想先带大哥去见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家有吞金兽的感觉,有些人他不懂!
丁老大:隐隐感觉有被内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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