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顺看着面前花花绿绿,一大堆钞票,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这些......都是?”他有些结巴的问道。
李大银大手一挥,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都是。”
“咋这么多?”李三顺喃喃自语,“那十只烧鸡也都卖完了?”
刘大银点点头:“卖完了。”
李三顺眼睛发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大银仔细的把钱一张张抚平理好,说道:“等晚上我把钱给人送去,总欠着不好。”
“你说的是公鸡钱?”李三顺连连点头:“是该送去,以后再买公鸡也好买。”
刘大银斜眼看他;“以后?”
李三顺很有精神:“你不是听省里的警察说了吗,文件上说十月一号就能做小买卖了,咱们就卖烧鸡。”
“你不反对了?”刘大银问。
“不反对不反对。”李三顺连连摇头。
既然要做烧鸡,刘大银决定自己买鸡养鸡。
镇上的集市上有卖鸡的,刘大银转悠一番,一下子买了五只鸡。
不是她不想多买,市集上根本就没有多少。
现在是八月,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要不是着急用钱,谁也不会这个时候把家里的公鸡拿到集市上卖。
谁都知道,年底公鸡的价格一定会高上几毛钱。
这些鸡刘大银没放到自己家里,全部放到李常有家里的,让他们代喂。
刘大银和他们说好,鸡长一斤,就给他们五毛钱。
李常有夫妻盘算一下,赶紧答应下来。
这些鸡还是远远不够,因为刘大银买了那么多的鸡,村里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了,要是再从村里买鸡,村干部和警察就该上门了。
刘大银思考一番,决定到附近的村里订鸡。
先和喂鸡的农户家里商量好,让他们的鸡都给刘大银留着,到买鸡的时候,刘大银按照市场价多给他们五毛钱。
说干就干,刘大银先去自己的小姑子家里。
小姑子家在大根子村,那个村子离自家村子不远,是周围村子最富裕的一个。
大根子村的支书对村民们养家禽家畜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村里的鸡要比别的村多不少。
刘大银是带着孙子去的,丈夫好儿子要下地,家里没人,不好把孩子留在家里。
刘大银是下午去的,要是上午去,还得让人家留饭,太麻烦人家了。
走的时候大门是上了锁的,回来的时候大门大敞着。
刘大银心里疑惑,家里来人了?
丈夫和儿子这时候还没下工啊?
刘大银心里有些疑惑,快步进了家。
家里可不是来人了吗?村长和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正坐在他家里呢。
“娘,你回来了。”李留柱和他爹在墙角蹲着,看见刘大银就像看见救星似的。
刘大银暂时没理会儿子,反而问村长:“村长,这是咋了?两位同志,你们来我家是有啥事?”
村长直接了当的说明情况:“有人举报你们家投机倒把,这两位同志是来调查情况的。”
李三顺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和儿子什么都没说。
刘大银心里有了数,干嚎一声:“两位同志,村长,这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可是遵纪守法,根正苗红的好同志,怎么会干投机倒把这样的事呢!”
“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警察同志,你们尽管调查,我们李家绝对配合。”
刘大银嗓门本来就大,这么一嚎,屋顶都快要被她掀翻了。
“我们收到举报,说你买了许多公鸡,做成烧鸡去卖,是真的吗?”一个警察问道。
“我是收了公鸡,做成了烧鸡,怎么做烧鸡还犯法?那要这样说的话,做吃食犯法,那咱们不都得饿死。”
“你做那么多烧鸡,吃又吃不完。不是卖那是干什么?”
刘大银自己找了一个板凳坐下:“同志,我小孙子身体不好,从省城的医院做的手术。我在医院的时候,听人说的,”
刘大银像是不好意思:“听人说只要在省城每一个寺庙道观的佛祖菩萨祖师爷前上供,那孩子的病就一定能好。这次开林去检查,恢复的不算太好,我就想着去求一求,保佑我的小孙子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这才买了公鸡做了烧鸡,去省城上供。”
警察明显不相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去了省城?”
不用李大银吩咐,李三顺就进里屋把两张火车票拿出来了。
刘大银接过递给两个警察:“同志啊,这是火车票,你们看看。我们一家子在省城一个亲戚都没有,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的去卖烧鸡,总不能当天就回来吧。那么多的烧鸡,我们得偷偷摸摸的卖,能卖完?”
刘大银说的有道理,全国都在打击投机倒把,李大银母子两个这么短的时间里卖完这么多的烧鸡,是不太可能。
“我们要在你家搜一搜,你没意见吧?”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刘大银带着笑容,说道:“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同志,你们尽管搜。要是真的搜出什么,我接受政府的处罚。”
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做烧鸡的卤水已经被李三顺趁着天黑送到常有叔家里藏起来了。
两个警察在李家转悠了一圈,除了做烧鸡拔下来的鸡毛,什么都没找到。
就像刘大银说的,捉贼拿脏,捉奸拿双,证据都没有,还怎么给李家人定罪。
送走村长和警察,李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三顺擦擦脑门上的汗,一脸后怕:“大银,还是你会说,把警察给送走了。”
刘大银也拍拍胸口:“你不知道,我也吓死了,幸亏咱们早就把卤水给藏到了常有叔家里,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以后咱们卖烧鸡,一定要更加小心。”
“娘,你不是说过了十月一号就能做买卖了吗,咱们害怕什么?”
李留柱不解地问。
刘大银再次为儿子的智商担忧:“虽然说过了十月一号就能做小买卖了,可政策从省城到咱们这个小村子得多久,再说了,”
刘大银重重叹了口气:“这政策万一要是再变了呢?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接下来的几天,刘大银一直老老实实地带孩子,哪里也没去,暗中观察她的人恨得都快咬碎了牙。
十月一号终于来到了,天刚刚亮,李家四口人排排坐在院子里,等待消息。
早上起来,李三顺洗好手脸,拿了个板凳,默默坐到院子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李留柱起来以后,跟他爹一样,也拿了个板凳,坐到了院子里。
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地坐到了院子里。
一家子五口人只有刘大银没在,她在厨房做饭呢。
李开元问李三顺:“爷爷,咱们干嘛要坐在院子里?”
李三顺一直仰着头,盯着村里大喇叭的方向:“坐在院子里才能听清楚大喇叭喊得什么啊?”
李开元歪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爷爷,村里的大喇叭什么都没喊啊!”
李三顺:“再等等,说不定等一会儿就喊了呢。”
祖孙三代四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不到两个小时,等刘大银的饭都做好了,大喇叭也没个动静。
李三孙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
两个孩子的早饭,是红糖蛋花粥。
开林自己在板凳上坐好,也不用大人喂,手里拿着一把木勺子,一勺一勺喝的非常欢。
偶尔有饭粒掉到衣服上,他就自己捡起来放到嘴里。
刘大银佯装生气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掉出来的饭粒不能吃。”
开林当然听不懂,开元就对着他嘟囔:“你个笨蛋,掉了的饭粒不能吃,知不知道?”
饭桌上,李三顺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以前他在饭桌上总是跟家里人说上几句话,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刘大银和他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刘大银吃完一块饼子,安慰他道:“你这个人啊,就是死心眼。你也不想想,那文件从省里再到市里,从市里再到县里,从县里再到镇上,从镇到乡再到村,得经多少道手,开多少次会?你以为咱们这小村子就跟电影上演的一样,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她这么一掰扯,李三顺终于想开了些:“我这不是着急吗?一天没这个政策,我的心一天就放不下来。”
刘大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慢慢等吧,好日子总会来的。”
一天过去了,村里没动静,两天过去了,村里还是没动静,这都快十多天过去了,村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李三顺没事的时候就站在院子里,朝着村委会的方向,竖着耳朵听消息。
可就是没听到消息。
李留柱心里也有些着急,这能做买卖的文件怎么还不来啊。
一家三个大人,就只有刘大银不着急。
她早就记起来了,除了“江闻钟”那本书,“江安妮”那本书里也写了,“女主”和前夫离婚的那年国庆节,国家下了文件,允许做小买卖了。
等过了两年,国家彻底改了政策,计划经济的时代结束了,市场经济的时代来临了。
当时刘大银满心愤恨,只想着赶紧把钱追回来,不能让小孙子失去性命,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等了将近一个月,文件没等来,李家倒是等来了省城的一个电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