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账本。
一本记录了幽州节度使、幽州刺史、以及贵妃刘氏一族合谋敛财伤民、蓄养兵力、私吞赈银等等罪证的账本。
里面甚至还记录了节度使与刺史助刘氏一族私自与边境别国交易的佐证!
顾辞合上书册,被这惊天的发现冲击的头脑一片清凉。
他面前姜小曲三人全部专注地盯着他,见他这表情不由惊问:
“怎么了少爷?”
“有什么不对吗?”
顾辞看向三人,双眸黑亮,喉结上下滚动,震骇之下冲上一股狂喜,蓦然绽放出一抹初阳般的笑容。
苍天有眼!
他就知道这些魑魅魍魉终有一日会暴露在青天之下无所遁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终于找到能将这些猖狂于世的腐烂毒瘤拔除的证据了!
见到顾辞的笑容姜小曲心下一定,不禁激动的也神色放光。一定是好事!
“小曲!去寻张捕头来,说我们昨日捉了一个入室偷窃的贼人,让他来领走。”
“明路春桃,去偏房把那贼人提出来扔到院子里,捕头把人带走后我们立刻就走!”
“是少爷!”
姜小曲立马戴上帽子跑去衙门口寻张捕头。
如今年根底下正是事多的时候,不是走亲戚打起来了,就是邻里间又起龃龉了,除此之外也是小偷拐子猖獗的时候,天天都有人来报案,越是到年底这类事越多。
姜小曲寻到张捕头时他刚上衙,此时天才蒙蒙亮就有镇民百姓围着他讨公道,
“今早我看见挂在墙下的腊肉少了一整条!一定就是隔壁老王偷的!”
“张捕头前日集市我被偷了半吊钱,你们抓到小偷没?我那钱还能不能找回来了?”
张捕头被镇民们围的生无可恋,姜小曲挤进去,抓住张捕头:“张捕头!昨日夜里有一小贼摸进我家中行窃被我们擒住了!你快跟我去领人吧!”
什么?!入室行窃被擒住了!这不是捡现成的功绩吗!
张捕头顿时精神一振,跨上腰刀跟姜小曲便走,“走走走去你家拿贼!”
周围镇民一听去拿贼,好奇心上来兴奋地也一起跟了上去。
很快张捕头一行人来到顾辞他们的宅院,进门便看到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男子躺在院中,顾公子和他的几个仆人都在,见到他立马空出地方指着那贼人指控:
“张捕头,这人昨夜偷摸闯入我家中不知是要行什么坏事,幸好家中仆从机警从后面敲了他一棍子,我们把贼人擒住后也不敢擅自乱动,天一亮马上就去衙门找你了。”
张捕头一听,顿时摆出威严,凶巴巴地朝探子走过去踢他,“何方小贼,起来别给我装死!”
探子被他踢了两脚还没醒,身后探头围观的百姓们碎语,“不会是敲死了吧?”
这一说给明路吓得脸白,忙去看顾辞,他敲人的时候挺使劲儿的不会真死了吧?
顾辞用眼神安抚他别露怯,“明路,去给张捕头拎一瓢水来。”明路忙去舀一瓢水,张捕头半蹲在贼人身前探了探鼻息,随后接过水来毫不犹豫地泼了上去。
大冬天一瓢凉水当头泼来,探子一个激灵被泼醒。
躺在地上迷迷瞪瞪地转动眼珠子搞不清楚情况,张捕头啪啪拍了他两巴掌,凶恶道:“醒了没!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昨夜潜入这家想做什么!”
探子一惊,捂着胀痛的后脑呐呐狡辩,“我、我没......”
“还狡辩!难不成是人家把你绑到家中然后又自己去报官的吗!”张捕头瞧见探子胸前衣襟鼓囊,伸手一扒拉,藏着的迷药管掉了出来。
他瞪着虎眼拿起迷药管戳到探子鼻孔下凶问:“这迷药哪来的!”
探子被他吓的神色惊恐,这时外头有镇民叫嚷:“张捕头,在西面墙那外头有个板凳!”
然后还有人瞧探子的脸认出了他是对门新搬来的木匠,大惊道:“哎呀这人不就是住在顾公子家对面的那个新搬来的木匠?我之前还想找他做活儿呢结果他不接,当时我就觉这人不务正业,没成想手脚还不干净!”
镇民们七一嘴八一嘴,群众的热情是强大的,张捕头就地在案发现场和去对面都勘察了一圈,作案痕迹太明显,人证物证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出几分钟就把这案子“破了”:
“证据确凿,你这小贼好大的胆子,起来跟我回衙门!”
探子百口莫辩的被捕头拎起来,他到这会儿都还没明白怎么自己眼一闭一睁,银子没偷到反而还成了阶下囚。
这趟差事出得容易,案子和贼人轻松拿下这可是算功绩的,张捕头拎着贼人的脖领,对顾辞和颜悦色道,“顾公子受惊了,我这就把这贼人捉回去,劳烦顾公子一起随我回趟衙门做记录,还有家中可少了什么,可有人受伤,都一并报上,衙门会给公子做主的。”
顾辞,“多谢张捕头,我这就跟你一起去。”
随后乌泱泱一行人拎着贼人回去衙门,顾辞几人跟着一起去衙门报案做记录。
探子心里有鬼,虽然稀里糊涂的被敲了一闷棍,但为了防止另一层身份暴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进衙门后供认不讳,承认自己是见财眼开想去偷钱。
因为贼人承认的爽快,顾辞家中又没有遭什么实质性损失,判案后一方压入大牢,而顾辞等人在衙门做完记录后很快就被笑盈盈地送了出来,还表彰他们一家临危不乱处事英勇为民除害。
一路配合着外界把这场行窃报官演完,四人回到家中,顾辞立刻叫明路栓马,
“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走。”
他把账本藏于胸前,头脑紧迫,双目湛湛如电。
他们必须要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赶快离开幽州,昨日的动作瞒不了太久,那探子虽愚笨,但他上面的人可不傻。
按照记录本上的时间推测,两日后就是他去如意当铺旬报的日子,待那边发现探子没有按旬上报情况定然会找他,然后就会知晓他被擒的经过,从而对他们产生怀疑。
若是他手中什么都没有还好说,但老天派春桃来他身边送了一份大礼!
这册子八成就是已故刺史专门给自己留的后路,里面清楚明白血淋淋地记录着幽州的罪证,牵扯甚大,只要一拿出来势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别的不说单通敌行商一条就会把节度使与贵妃一党直接掀翻,如此重要的物证在手,他绝不能在幽州久留,这东西在他手中迟早会被发现,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全都活不了。
不管是为了活命还是保存证据,他们都必须马上走!
几人片刻不耽搁,装好行囊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主仆四人落锁离开平康镇。
车轮吱呦吱呦,姜小曲赶着马车,顾辞坐在车上,车下明路赶着驴车,春桃坐在车板上,几人步伐飞快一路绝尘离去。
“少爷,我们怎么走?”
“直接去城外驿站寻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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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如意当铺的接头人发现平康镇的探子已经比正常旬报的日子晚了一天还没有出现,觉出不对前去平康镇找人,结果竟得知人被捉去县城大牢了!
他忙回去上报到上面,上面派人一番操作后到牢里把人提出来,进而得知始末,如实写了一份报告一路递交到刺史府的幕僚手中。
幕僚看到文卷时,日子已经又过了两日。
入室行窃?
失手被擒?
他越看眉心越皱,“把那探子带来,我亲自询问。”
探子被带到幕僚面前,瑟瑟缩缩地把经过说了一遍,他到此时还觉得是自己阴沟翻船,幕僚却愈听愈觉得不对。
“你说你一入院就被他们敲晕了?当时什么时辰?”
“大...大概四更了,大人恕罪!小人一时财迷心窍办砸了差事,请、请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将功补过!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幕僚耳中聒噪,厉声训斥:“你四更天潜入他们院中马上就被敲晕就没觉得不对吗?谁人家四更天了不睡觉专门在墙底下等你?分明就是早有准备!你给我如实把那几日的情况细数说来!”
探子一惊,立马把当晚被擒以及他之前盯梢准备的经过全部细说一遍。幕僚听罢愈发肯定顾辞怕是早就发现自己被盯,随后做了这么一出戏。
他沉思片刻,一页页细看探子之前对顾辞监视的细报,随后问一旁的暗探头目:“顾辞那边现如今什么情况?后面有没有继续派人去盯?”
头目回答:“禀大人,属下正要同您说,那顾辞已于五日前离开平康镇回乡过年。”
什么?!走了?
五日前......那就是说刚擒了探子当天就走了?
幕僚心觉不对,走的这般急?
他站起身,眉心凝结,怎么想都不对,“备车去平康镇,我要亲自去看看。另外命人到镇中百姓中询问看看顾辞他们走之前可都做了什么。”
随后幕僚备车前往平康镇,到探子家和顾辞住的院子都看了一遍。
走得很干净,可以留下的就留下了,不该留下的全带走了。
他走进屋中,看到窗前的长桌和方椅,上面放着一些没有带走的书卷。
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把书都翻一遍,大都是幽州的风土人情和民间闲书。
这位顾公子对幽州民情很是关注......
他目光望着窗外,似乎是觉出了什么,沉默地拿出一根精美的长筒镜对准右眼朝对面看去。
这时派去镇上打探的人跑来报告:“大人,问到了!那顾辞走之前只上衙门交了贼,随后大概不到一两个时辰主仆四人就驾车离去。不过有人说好像看到他家的两个仆人一早去山上祭坟了,属下派人去查看,那坟头是一李姓老汉的墓,顾辞手下新收的婢女李春桃是这墓主的女儿。”
幕僚顿时起身:“领路,我要去看那坟。”
来到春桃爹的坟前,幕僚一番查看,坟前有香烛残迹,土是新翻的,被重新挖过,他指着坟头:“给我挖开!再派人去查这个李老汉和李春桃。”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坟被挖了,人也查清楚了,幕僚看到卷抄上的一句——
“老汉有一女叫李春桃,之前在刺史府做过婢女。”
刺史府上做过事的婢女!
幕僚心里咯噔一声,一种强烈不好的预感将他包围,脑中飞快把几条线串联起来,
刺史府——婢女春桃——刑部尚书——顾辞!
“不好!这顾辞有问题!派人!马上派人去追,不能让他出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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