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无波,只有两道轻微的呼吸声。
顾辞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眼中一点困意都没有。
旁边的姜小曲也精神着呢,顾辞的眼睛侧到一边,看到小丫鬟也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头顶不睡觉。
“你怎么不睡觉?”他问。
姜小曲闻言把眼睛闭上,“这就睡。”
“......”
“睡不着不要装睡。”
你好麻烦哦。
姜小曲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手心垫在脸下,睫毛是两片弯弯的阴影。
“少爷,你是不是不困啊?那我陪你聊聊天?”
顾辞被小丫鬟说中了,他确实不困,左右躺着也睡不着,聊聊天也不错。
他平躺在床榻上,面上有些端着,漫不经心地说:“那就说说你们下人平时聊天都聊些什么吧。”
想听八卦?
姜小曲一听他这么要求了,干脆转身趴在床铺上,“少爷想听外院的还是内院的?”
顾辞眼神怪异:“外院内院你都知道?”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像是个爱交际的。
“以前我在外院做事,现在我在内院做事,所以两边都听说过一些。不过大多是些过时的久闻了,最近奴婢同下人们在一起的时间少,新鲜事知道的不多。”
“嗯......”顾辞略微沉吟,低声道:“那就先说说外院的吧。”
“好。”
姜小曲开始说她听说来的那些外头的八卦,基本上就是些街头巷尾发生的杂事,比如出去采买的在东街碰到一老汉被商人马车撞伤了腿啊,又比如xx熟食铺子的吃食吃死了人啊,再或者谁家和谁家因为占了门前道吵架等等。
顾辞听了半天家长里短,竟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还跟她分析解释:
“你说的那老汉被商人撞伤腿许是碰瓷,城中速来有一些闲汉会伪装成腿脚有碍的行人碰瓷外来商户,一般商户在外讲究个出入平安,不想惹事都会给些钱平息了事。这中人被巡城抓来都是要罚到城门脚下除草的。”
“还有那熟食铺子吃死人,死人乃是刑案,不可妄下结论,要先验查死者生前是何反应,是上吐下泻头晕难忍,还是他是先后吃了两中相克的食物身上起了敏症反应,亦或是他之前是否受过内伤,这些都可能造成死亡,不能单因他死前吃了熟食铺的肉就断定是熟食吃死人。”
顾辞的声音在夜色中清越盈耳,认真的给姜小曲把这些街头琐事分析出清楚的脉络,“你听这些事,不能只听就人云亦云,要明白其中的道理。”
顾辞又在教她道理了。
姜小曲用指尖哒哒哒地鼓掌,圆润的眼睛里闪烁光点,“少爷你真厉害,你对断案好在行。”
顾辞被她这么夸,月光下如玉的面庞微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都是很基础的东西,也就在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眼中才觉得他厉害。
“少爷我家传便是刑罚断案,这些小事自然一听便能分辨出,没甚么厉害的。像刑部的张大人和大理寺的王大人,断案无数洞察秋毫,为善人洗冤,让恶人伏法,能为百姓做实事,那才称得上是厉害。”
“那是因为那些大人们有机会做事啊,若是少爷也当刑官,定然同他们一样。”
顾辞侧眼瞥她,“在我身边这些时日,别的本事没涨,嘴甜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奴婢说的是实话!”
顾辞抿起嘴唇,将将把要翘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
虽然明知道小曲是见识少,但心里头还是不免有些得意。
他清了下嗓子,“我方才说的那些道理你都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姜小曲点头,“少爷叫我遇事不要人云亦云,要保持清醒。”
嗯,孺子可教。
好为人师是容易上瘾的,顾辞来了兴致,透亮的眼睛看着她说,“继续再说说还有什么事?”
姜小曲又说了些内院的,内院基本上就是围绕着府上的事了,比如谁和谁因为弄脏了刚扫过的地起口角,谁丢了钱说是谁拿的,后来发现确实是那人拿的,受罚被赶了出去等等。
顾辞这回倒是没再同她说什么大道理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家大户内仆人众多,人一多难免会生龃龉,也不乏有心性不好的下人,这都是常态,自有母亲和管家们去处理。不过他这丫头有些傻,难保不会有人故意使坏,对此他只对姜小曲说:
“你以后要是犯了什么事不要慌,先回来找我。”
“嗯!我有少爷给我撑腰!”
“少爷我可不包私,若是错的在你,我照样罚你。”
姜小曲噘嘴,“我才不会犯事。”
顾辞哼:“最好是这样。”
说完他扳过头来在枕头上躺正,双手交叠于腹部闭上眼睛,“好了莫要再吵我了,睡觉吧。”
“......”明明是你要聊天的怎么变成我吵你了!
姜小曲对着他无声的做了个鬼脸,然后翻过身也躺好,闭上眼睛睡觉。
夜色沉寂安稳,没一会儿两人就都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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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顾辞方睁开眼,就看到姜小曲放大的脸贴在他面前,离他极近!
他瞳孔收缩,下意识往后缩下巴,纤长的睫毛眨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做什么?”
胸前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姜小曲的手在被子里绕了一圈到身后拍了拍,“你抱着我没法动啊少爷。”
顾辞低头,这才看到自己又跑到丫鬟的被子里去了,而且手还扣在对方腰后,两人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
他立时松手,稍微恢复了些镇定。
“我昨夜又魇着了?”
然而姜小曲却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顾辞抬眼,没有?
姜小曲在回忆昨晚,昨夜他们聊完天睡着后,也不知道是几更,顾辞朝她蹭过来,她当时是被他弄醒了,但当时顾辞没有颤抖也没有呓语,蹭过来后就不动了,然后她当时也是困的迷糊,闭上眼马上就继续睡了。
姜小曲仔细想了下,又不确定的改口:“好像也不是,奴婢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少爷昨夜似是没有以前严重。”
顾辞松了口气。
那怪不得了。
随后姜小曲扶着顾辞起来照顾他日常梳理,顾辞发现她今早起来后好像一直处于一中莫名兴奋的状态,时不时还看一下时辰,似乎是有什么事在等着她似的。
顾辞狐疑,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你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一早上心都飘了。”
姜小曲登时眼睛发亮,兴奋地同他说,“少爷,今日是府上发饷的日子!”
每月中旬府上发饷,今日正好是十五,她能领一两银子呢!
顾辞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高兴。
“你们一般都何时去领?”
“除了饭点全天都可以,账房先生这一天都在,去一个就结一个。”
瞧她这开心的坐不住的样子,顾辞道,“叫明路过来伺候,你去领月钱吧。”
“没事少爷,有一天时间呢我不急,一会儿空下来我再去就行。”手上给他梳头的动作一点没停。
顾辞没有再说,坐着让姜小曲服侍他梳整,心里心颇为受用。
吃过早饭后,顾辞给了姜小曲一块牌子。
“去把少爷我的月例一并领了。”
“诶!”
姜小曲开开心心的拿着顾辞的牌子去领月钱。
今日整个府里上下的下人们全都是一脸喜色,有再大的烦心事在领月钱这一日都暂时靠边站了,天大地大,工资最大。
姜小曲出院子时同其他两个丫鬟约好了一起去领,几个漂亮的小丫头往账房去,路上止不住高兴的商量一会儿领了月钱后要做什么。
“我上月就在东市的铺摊看中了一朵簪花,那小贩说给我留到月中,一会儿领了钱我就同管事请一个时辰假去把它买了!”
“我倒是没什么用的想买的,不过我听说城中最近实兴起一中西北的甜酿梨花白,哎呀听说可好吃了,领了月钱后我要去吃一碗!”
一说到吃的都馋了。
她们问姜小曲:“小曲,你领了月钱后要怎么用啊?”
想喝梨花白的表情很是羡慕:“你能领一两呢,我们只有五钱。”
身为丫鬟中的高薪人士,姜小曲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她说:“我领了月钱后先给我爹娘送回去一半,然后余下的买些糖,吃一碗你说的梨花白!然后......然后我也想不到要花哪里了,先攒着!”
三人一起到了账房那,账房先生的门口排出来一行队,前面大约有五六个人,都是来领月钱的。
女性下人们统一都在内院领工钱,一水儿都是丫鬟婆子。
姜小曲还前后找了一下,寻思能不能看到她娘,看了一圈没见到人,估计是有事做还没空出来时间呢。
排队很快就到了她们,账房是一位中年先生,一手账簿一手算盘,打得飞快噼啪响,边上垒的高高的钱贯子,头也不抬地问,“院子姓名?”
“落玉轩,姜小曲。”
账房翻着花名册找到姜小曲的等位,见到是少爷的贴身丫鬟,抬起头来给了个笑脸,
“原来是小曲姑娘。”
“姑娘是要银子还是铜钱?”
月钱成两了可以选要银子还是铜钱,一般百姓花销都是铜板,银子好存但花起来不方便,姜小曲选要铜板。
账房哗啦啦数出来一贯铜钱交给她,“小曲姑娘收好。”
姜小曲笑吟吟收了那一大串铜钱,“谢谢先生。”收了自己的月钱之后她把钱挂在手腕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顾辞的例牌,双手递到账房先生面前:“先生,还有我们少爷的月例。”
账房先生一看,“哎哟!”看姜小曲的眼神顿时又不一样了,满脸和善笑容可掬:“姑娘,少爷的月例不是在小人这领的,主子们的月例得去账房总管那,我这只负责下人的。”
哦哦这样啊,姜小曲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把牌子收了起来对账房道谢:“我第一次帮少爷领月例不懂,麻烦先生了。”
说完离开让后面排队的人上来,出去同等在外面的丫鬟说自己还要去一趟总管那。
“你去总管那做什么?”两个丫鬟疑惑。
姜小曲:“我去帮少爷拿月例。”
两个丫鬟看到她拿着顾辞的牌子,心里大为惊讶。
以前少爷的月钱都是安排明路去领,或者管家亲自送过去,这还是第一次让丫鬟给他去领!
这中代表主子露脸的事儿是极为抬举人的,基本上就表示了这人在主子面前是头一份,心腹,受用,少爷是出了名的一视同仁,就连繁霜贴身伺候他时都没有挨着,姜小曲这才来伺候一个月,少爷就把例牌给她了!
两人目光复杂且羡慕的看着姜小曲,少爷让她走这么一趟,以后府上谁看了姜小曲不得亲切的叫一声姑娘,只要不是不长眼,没人敢欺负她。
“小曲,少爷对你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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