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往陆邵北家走,一路上,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了。虽说村子里已经通电了,可能用得起电灯泡的在极少数,就连陆邵北家也是点的煤油灯。
“沈家丫头,这么早干啥去啊?”路上有相熟的婶子跟她打招呼。
沈凝一看,是周帆的母亲,扁担抗在肩头,两桶水左右摇晃着。上辈子,周帆母亲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在这之后没多久上山砍柴,正赶上下雨路滑,从山坡上滚下来,从此摔断了腿,在那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具体情况她当时不清楚,反正是耽误了治疗,发炎高烧的,一病不起,人也就没了。
想到这里,沈凝心底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周婶儿,这么早就去担水啊,我去陆邵北家,给他做饭。”
周帆母亲放下扁担,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拉过沈凝的手,“可怜了你这孩子,这要是小帆,我怎么也不能让她去照顾陆邵北,你这天天往他家跑,以后可怎么嫁人哪。”
听出周帆母亲言语里的关切,沈凝心里热乎乎的,“婶子,没事儿的,我就是帮他做做饭,不管咋说,他那胳膊都是让我撞伤的,咱也不能放他不管不是?”
“是个好孩子,那快去吧,有啥事儿来找婶子,自己多长个心眼儿。”
“好嘞。”沈凝应下,想了想说道,“婶子,要是下雨可就别去山上砍柴了,等回头空闲了,天气好,我帮您多砍点儿。”
“行,婶子听你的。”
沈凝一路来到陆邵北家,家里大门四敞大开的,看样子人已经起来了。
沈凝走进大门,陆邵北腰间系了一件外衣,左手正单手劈柴呢,那斧头就跟长在他手上似的,力道适中,劈得特别准,大小又匀称。旁边已经有一小堆劈好的柴了,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过来了。”
语气熟稔,好像沈凝就是个十分熟识地朋友来串门子似的。
沈凝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胳膊,有些不满,这么折腾,不怕又把伤口挣开了?可是看着陆邵北英挺的面容,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我去做饭。”
陆邵北放下手里的斧头,弯下身子捡了一筐柴火,挎进了屋,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烧火。
沈凝拉开陆邵北厨房角落里的柜子门,里面还有点儿小米,差不多两小碗白面,旁边篮子里还放了两个鸡蛋。这些东西怕是真不够吃两天的。
沈凝拿了一个鸡蛋,找了个粗瓷大碗,打进去,准备给陆邵北蒸个蛋羹。他是受伤的人,吃这些伤口好的快些。
看着架子上还扣着昨天的剩菜和剩饭,沈凝又舀了一碗白面,想掺点儿玉米面,陆邵北家也没有,心里寻思着,今儿奢侈一把。
和了面,放在旁边醒一会儿。沈凝先把鸡蛋羹放进锅里蒸上。上面撒了一把家家春天都有的毛葱,点了几滴油。旁边把昨天剩下的小米饭热上。
“怎么就蒸一个?”陆邵北填完柴,才看见一个鸡蛋的鸡蛋壳。
“我不吃这个。”沈凝说着去擀饼。
等到鸡蛋羹蒸好,炉膛里的火也小了,烙饼正好,尤其是这种不放油的饼,不会因为火大糊掉。
看着沈凝动作利落地烙了三张饼,又把剩菜热了,陆邵北总觉着今天屋子里有点儿人情味儿。
饭菜端到炕桌上,陆邵北盘腿坐下,将这碗鸡蛋羹推到沈凝跟前,“你先吃。”
沈凝咬着筷子,“我不吃。”
陆邵北将剩菜往饼里一卷,大口咬下去,吃得特别香。他咽下嘴里的东西,“不吃?可以啊,不吃就别出这个门!”
闻着鸡蛋羹的香气,沈凝有些想哭,凭什么不让她出门啊。沈凝鼓着腮帮子,“你、凭什么你说不出门就不出门?”
陆邵北一瞪眼,很是唬人,沈凝赶紧低下头,将鸡蛋羹挪到跟前儿,舀了两勺放进自己碗里,低头吃一口,滑嫩清香,特别好吃。沈凝已经不记得,她有多久没吃过鸡蛋了。
可今天这鸡蛋羹怎么都觉着变了味儿,试问,谁喜欢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是被强迫的?而且还虎视眈眈的?
一个鸡蛋的蛋羹本也没多少,沈凝将剩下的推回去,“我吃了。”
陆邵北看了一眼,将剩下的蛋羹没两下消灭干净,“味道不错。”
沈凝眨眨眼,这算是夸她吗?
“就是太淡了。“陆邵北随口说了一句。
沈凝撇撇嘴,果然,他陆邵北怎么可能夸人?
吃了饭,收拾妥当,沈凝给陆邵北换了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今天沈凝的速度明显快多了,绷带绑的也顺眼许多。
“陆老弟。”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没多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推开门走进来,看到沈凝站在旁边明显一愣,“呦,沈家丫头也在呢。”
沈凝认识这个人,姓赵,叫赵德水,今年五十出头,之前娶了媳妇儿,有个儿子,前些年,儿子病死了,没多久,媳妇儿也跟着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在邻村还有两个兄弟,看他大哥过的凄苦,慢慢也不联系了,生怕赵德水赖上他们一样。
他身子不好,生产大队照顾他,让他喂马,喂驴,也算是轻巧活计,还能拿工分。
“赵大伯。”沈凝站在那里俏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吃完饭了没,赶早去县里,东西新鲜。”赵德水拎着马鞭说道。
“走吧。”陆邵北站起身从炕席底下抽出个布包揣进怀里往外走,沈凝跟在他后面。
“马车停在村口,到你这儿不顺路,等了一会儿你也没出来,我这把老骨头只能来找你。”赵德水乐呵呵地一边走路一边说道。
陆邵北笑了笑,“多锻炼锻炼好,看你这身子骨,比前几年好不少。”
沈凝发现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真是稀奇,这村子里还有能跟陆邵北说上话的,还不怕他的人。“不锁门吗?”走了几步,她发现陆邵北出了院子,压根没锁门。
“不用,没什么好偷的。”陆邵北说道。
沈凝跟在身后暗道,什么没什么好偷的,是没人敢来偷吧。不过这是他家,人家都不担心,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到了村子口,马车停在那儿,上面还坐了一个人,看到这人,沈凝下意识地想转身回家。
陆邵北看到马车上的人,眯了眯眼,“老赵,你跟我闹呢?”
“陆老弟,这村长早起去跟我说,让林文君去县里找他哥,我这也不好说什么啊。”赵德水也是为难,昨天晚上陆邵北去找生产队长,要借马车进县城,谁能不答应?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陆邵北身份的。
生产队长和村支部里都有县里的批示,陆邵北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陆邵北摆摆手,“行了,知道你不容易。”说着转头看向沈凝。“上车。”
林文君老远就看见陆邵北身后跟着的沈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着今天的沈凝比之前更好看。
他今天早上看见沈安,才知道沈凝要陪陆邵北去县里,赶紧去求他爸,让他也去。就算沈凝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又如何,那他也不能允许沈凝跟陆邵北有瓜葛!
“沈凝,坐这儿。”林文君拍着自己身旁的垫子,招呼沈凝。
沈凝上了马车,坐到林文君对面,“我坐这儿就行。”
陆邵北瞄了两眼林文君屁股下的垫子,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皱着眉头将林文君的垫子拽过来扔给沈凝,“坐。”说完自己坐到沈凝身旁,大长腿伸的老长。
沈凝捏着垫子,她不想坐林文君的东西。
陆邵北从兜里拿出一块钱扔给林文君,“这垫子我买了。”
林文君脾气蹭地就上来了,指着陆邵北的鼻子,“你特么当我是要饭的,垫子是我的,少在沈凝跟前献殷勤!”
陆邵北挑挑眉,看他就跟看小孩子一样儿,“你爸没教你,尊重长辈?”
赵德水一看,这是要打架的节奏,赶紧吼了一声林文君,“赶紧跟你陆叔道歉,像什么样儿?”
林文君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好半天,“他算……”哪门子叔叔两个字没说出来,赵德水就捂住了他的嘴,“陆老弟,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咱们该出发了。”
沈凝拽拽陆邵北的袖子,陆邵北转过头看着沈念略带惊恐的眼神,“我不是随便出手的人。”声音比刚才轻柔很多,沈凝都觉着这是错觉。
赵德水一看,哎呀,这暴脾气的也有消停的时候?真是不容易。他不由得多看了沈凝两眼,这丫头不简单啊。
赵德水将一块钱塞进林文君手里,“说问你买的就是买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
一路上,林文君都怒气冲冲地瞪着陆邵北,而陆邵北无论路途多颠簸,都没有睁开眼睛。沈凝谁都不想看见,只能看着沿途的风景,到处都能看到劳作的人们开始耕地,过几天就该播种了,到了夏天,这里面绿油油一片,别提多好看了。
马车走了两个小时才进了县城,赵德水跳下车,“咱们下午一点半在这儿聚齐,我就不送你们了。”
赵德水离开以后,林文君倒是想跟着沈凝,可他看见陆邵北,就觉着胳膊疼,到底还是怂了,转头去找他哥。
“我们去哪儿?”沈凝很少进县城,这里她并不熟,看着比村子里热闹不知多少倍的地方,她倒是有几分兴奋。
看着少女眼中闪动的光,“先去县政府,我去见个人。”
说是来陪陆邵北买东西,沈凝不可能一个人乱跑,跟着陆邵北去了县政府,看着他走进副县长的办公室,她一个人在窗下等,抬起头还能看到陆邵北坐在副县长对面,俩人谈笑风生。
沈凝有些不懂了,他到底什么人啊。
李海龙难得见到陆邵北,给他倒了杯水,“不好好养伤,瞎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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