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人,连同手里的退婚文书都飘到了地上,低头猛道歉的同时,就要弯下腰去捡地上那张纸。这可是她跟林文君划清界限的凭据!
可是她刚弯下腰,还没来得及碰到那张纸,就被眼前的人捡了去。
沈凝这才抬起头,入目的人比她高了一个头,批了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右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是健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沈凝吓得后退一步。
这不是陆邵北么?
她只知道,陆邵北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后来消失了很多年,偶尔能回村子待几天,从来不干活,可总是有很多钱花的样子。
而且每次他回来,不是腿瘸了,就是受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村子里都说,他这出去不干好事儿,整个儿村子无论男女老手,都没人敢去惹他。
沈凝使劲儿回忆,也没想起来这个人什么时候回的平水村,看着她受伤的胳膊,沈凝咽了咽口水,她刚刚好像撞到他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揍她?
“对、对不起啊,我有没有撞伤你?”沈凝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邵北瞄了沈凝一眼,目光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看着他左手里的那张纸,当看到退婚两个字的时候,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双眸闪动,“你和林文君解除婚约了?”
沈凝点点头,看着陆邵北紧紧捏着那张纸,似乎没有还给她的意思,觉着有些莫名其妙,她退不退婚,和这个不务正业的老男人有什么关系?今年他都三十五了吧,连个媳妇儿都没讨来。
陆邵北看到沈凝点头承认,单手将这张纸折好,放进自己衣兜里,并没有要还给沈凝的意思。
沈凝有些急了,“谢谢你帮我捡起来,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你刚刚撞了我。”陆邵北陈述一件事,并且指了指自己右胳膊上已经渗血的绷带,“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沈凝哪里想到,自己一下子把人家伤口弄裂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完了完了,陆邵北会不会报复她?
沈凝一时间心乱如麻,“我、我去找赤脚大夫给你包扎。”
沈凝没迈出去两步,被陆邵北大力拽了回来,“赤脚大夫今天在别的村子。”
沈凝垮下脸,“那怎么办?”
“你撞的,自然是你给我包扎。”
沈凝刚刚的好心情散了个干净,她想说,她不会包扎,可是看见陆邵北那双眼睛,她不敢。“我、我怕我包不好。”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陆邵北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拿了退婚书跑得倒是快,不让你退婚,你是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看老子不打死你!”俩人正说着话,后出来的沈胜利和张惠巧赶了上来。
沈胜利手里正巧拎着准备挖地的铁锹,拎着铁锹把就要往沈凝身上打,压根没注意到她身边的陆邵北。
沈凝背对着沈胜利来的方向,他们不说话根本没注意人都到了跟前儿,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沈凝闭上眼睛,等着铁锹把打在自己后背上,她都能想象到底有多疼。
可是再疼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比不了她跟林文君退婚来的重要。
想象的疼痛没有袭来,沈凝却听到了她父亲沈胜利喊叫的声音,“哎呦,摔死我了。”
沈凝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陆邵北曲线分明的下巴,距离太近,她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
沈凝转过头,张惠巧刚刚将沈胜利扶起来,看样子没摔得怎么样。
沈胜利头都没抬就开始骂,“竟然敢跟老子动手,我……”他猛地一抬头,嗓子就像被夹住了一样,“陆……陆邵北?”
“没想到我还挺出名,都认得我。”陆邵北声音淡淡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这边一闹,不少村民往这边走,村子里见天儿地也没什么热闹,可大家从来没见着过有人敢跟陆邵北杠上,再加上,村子里一直以为林文君会娶沈凝,没想到这订了十几年的婚约竟然作废了。
今天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有,足够他们上工回家的谈资了。
沈胜利一看周围人越来越多,不想失了面子,梗着脖子,“我管你是谁,我管的是我闺女,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胜利说完看向沈凝,“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跟我回家去。”说着就要去拽沈凝的胳膊。
陆邵北突然笑了,“原来这是你闺女,你闺女刚刚撞伤了我,她可答应我一会儿为我包扎,在我的伤养好之前,来照顾我。你要带她回家,没问题,既然不能给我包扎,也不能照顾我,撞伤了我总要赔钱,我说的没错吧?”
沈凝有些无语,她什么时候答应照顾他了,脸呢?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人!不仅脸皮厚,哪儿都厚,胳膊都伤成这样了,跟不知道疼似的。
沈胜利低头一看,陆邵北还真受伤了,绷带都是血迹,有些慌了神,“多、多少钱?”
“我算算。”陆邵北似乎真在认真地算要多少钱,“伤了要用药,绷带,我去乡里或者县里换药来回要路费。这段时间不能做饭,怕是要麻烦邻居,还要给邻居粮票。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我不多要你,三十块吧。”
围观的村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陆邵北真是狮子大张口。三十块?全家好几口劳力,一个月赚工分也赚不来三十块啊。
沈胜利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三十块?你怎么不去抢!”
“这意思是不拿了?”
“没有!”沈胜利气哼哼地说道。
“那你闺女撞了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总得有个说法。”陆邵北继续说道。
沈胜利和张惠巧对视一眼,沉默半天,“你这丫头,走路也不看着点儿,怎么偏偏将人给撞了,家里是没那份儿钱给你还这个债,你都答应照顾人家了,赶紧去,别耽误了上工时间。”
沈凝原本对父母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上辈子只是因为觉着自己丢了他们的脸,才对她不闻不问拳打脚踢的,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没想到这么点儿小事儿,他们本就可以看出来陆邵北的胳膊本就是伤的,她确实撞了一下,只要他们深究一下,就知道,根本用不了三十块。
就算是三十块,他们竟然因为三十块,就把自己的闺女推给一个陌生人,沈凝的心里冰凉一片。
陆邵北看着沈胜利和张惠巧扛着铁锹就要走,喊住他们,“别忘了,我这条胳膊伤好之前,你们闺女必须来照顾我,你们若是回去打了她,让她第二天不能来给我做饭或者伤了她的脸,让我看着不顺眼,那不好意思,三十块一分不少,必须拿给我,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沈胜利转头就要与他理论,却被张惠巧拉住了,这人惹不得啊,万一他点把火,或者动了刀子,他们可惹不起。“不打,不打。可我们沈凝只能照顾你三顿饭,白天还是要去上工,晚上要回家。”
张惠巧还是有些担心自家闺女受陆邵北的气,可看看陆邵北的胳膊,觉着也不至于。再说了,光天化日的,回头再好好嘱咐嘱咐沈凝。
村民们一看没热闹看了,全都跑了,山工时间不能耽搁,家家还指望着工分活着呢。
沈凝扬起头,总觉着陆邵北怪怪的。
“别看了,再不给我包扎,我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陆邵北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
沈凝只好跟在他身后,心想着,一会儿必须跟他说清楚,来给他换药包扎可以,谁让自己撞了他,问题是,凭什么还得管他一日三餐?他这手也不是今天才伤着的,之前就饿着了?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沈凝第一次来到陆邵北家。
院子不大,收拾得还挺整洁的,中间铺了一条红砖路,院子两旁的杂草很明显是这两天刚刚除过的。西北角有个小仓房,门还开着,里面堆了一些陈年杂物。
房门四敞大开,沈凝跟陆邵北走进去,家里布置与她们家大同小异,中间是厨房,两边的屋子都有炕,只不过陆邵北这家里更简单。
陆邵北进了东边的屋子,发现沈凝还没动,“进来啊。”
沈凝往身后瞄了瞄,房门没关,旁边邻居挨着也近,想来陆邵北不会做什么。
沈凝走进去,陆邵北已经将披着的衣服扔到了炕上,那衣服口袋里还有她的退婚书呢。
陆邵北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绷带绳子解开,进而又开始拆胳膊上的绷带,一圈一圈,看起来有些费力,但他并没有喊沈凝帮忙。
沈凝倒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药在哪儿,我帮你上药吧。”
陆邵北看了她一眼,“木箱子里,有个纸盒匣子。”
沈凝走过去,打开木箱子,发现里面除了药全是吃的。
药足足有两个纸盒箱子,看起来很多,难道陆邵北生病了?
而这些吃的基本都是她没见过的,各式各样儿的。她有些搞不懂,怎么陆邵北天天什么都不干,吃的却这么多。
她拿了纸盒匣子坐回炕沿边,接替了陆邵北手上的动作,将绷带拆开。拆下最后一圈的时候,沈凝差点儿没从炕上摔下去,只见他的小臂上弯弯曲曲地老长一道伤,像蜈蚣一样,很是瘆人。
伤口看起来已经结痂了,今天却被她撞地再度裂开,可刚刚那么长时间,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不起。”
陆邵北拿起药膏,自己往上抹,“要是饿了,箱子里的吃的你随便拿,你不用天天来给我做饭,到点儿来陪我吃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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