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幕降临, 漆黑成一团，拨开稀薄的云团, 也是一片黑暗，见不到光亮。
路口是由几栋楼包围起来的, 但这块地方目前还在开发中，所以楼都是空洞的，根本没人住。
此刻高楼耸立着，却一片漆黑, 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令人十分不适。
许忆脚步一顿，目光偏移了几分, 朝着黑色的路口看了过去。
冷风从那里吹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嘈杂，似乎是很热闹。
吵闹、咒骂、哄笑，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在聚众吵架一样。
她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想起今早的那群人, 许忆下意识收敛了目光，原本停顿的步伐也快速地往前走。
直到风吹着一道声音过来, “沈季，你他妈的再嚣张？”
“就是啊, 让哥哥们看看, 你是不是像传说中说的那样？”
“难啃的骨头？哈哈哈，当你是个狗呢？”
沈季——
是沈季——
蓦地，许忆的心跳露了一拍, “咔吱”一声，她脚下踩到了坚硬干枯的树干。
最近这段时间，沈季基本都是放学等她一起回家的。
许忆立刻想起来，他今天跟自己说放学要先走的事情，心里顿时惶惶不安。
如果是沈季和那些人在一起，岂不是很麻烦。
许忆脚步停了下来。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过去，根本出不上什么力，但是，还是想去。
想确保他是安全的，想救他。
之前在山脚下的时候，王强就为难过沈季，这次又带着那么多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许忆瞥了一眼电量，还有百分之十二的电，已经足够给警察打个电话。
几乎是想也没想，许忆拨通了电话，她将手机凑近了嘴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朝着黑暗的路口走过去。
这边的路灯闪了闪，突然就没了光亮，她的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能看见很远地方传来的灯光。
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对方用公式化的声音询问了一遍。
许忆手捂住嘴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您好，我遇到了麻烦，有一群流氓抓了我的一个同学，现在他们人多，我同学落在他们手里了。”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许忆强装镇定地说道：“我的地址是二十二中学府路三栋。”
挂了电话，许忆慢慢地凑近过去。她隐匿在黑暗中，隔着一条街道，能清晰地看清楚对面。
冷风吹进了她的领口，许忆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
然而她就像是没知觉似得，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围成了一个圈，似乎中间被他们围起来的那个人，就是沈季。
王强嬉皮笑脸地晃着脑袋，讥笑着说：“你不是很牛逼吗？沈季？”
“怎么？现在成了闷葫芦？”他手腕上包着绷带，行动看起来也不是很利落。说着，王强想走上前去，可是刚抬眼和沈季的视线对上，阴沉沉的黑眸让他心生寒意，动作就那么停了下来。
人群稍微让开了一条缝，许忆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因为她看到了沈季。
少年仍旧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漠不关心似得，他还是穿着今天的那件黑色风衣，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来了些，露出了漂亮好看的眉眼。
他双手揣进了裤兜里，舒舒朗朗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强，下颌抬了抬，示意王强手臂和大腿的伤口：“这也要怪到我头上？”
王强顿时闷不吭声。
国庆节的假期，那天沈季找到了他们的藏窝点，本来是要大动一番干戈，可谁知王强就这么倒霉，硬是赶上房梁的承重梁掉了下来，给砸成了这样。小弟们哪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吓坏了。
“咱们恩怨已久，但看在我从前也是跟你一个学校的份上，很多事情不想和你计较。”王强说。
沈季笑笑，眸光漫不经心地划过在场的所有人：“摆这么大的阵势？”
“你就是沈季吧。”
一道干瘪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像是钝刀子划在沙地上，仅仅是让人听了就感觉不舒服，毛骨悚然。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见那一个人的脚步声。
沈季的目光向来人看了过去，他眉眼稍抬，黑眸深处涌起些许的暗流。
来人大概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相凶恶，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沈季看个没完。
“朋友，你别紧张。”男人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一顿，他又说道：“我就是个地痞流氓，你给了我想要的，我就放你走。也不打扰你。”
沈季说：“你想要什么？”
他声音清冷，在这群人浑浊的嗓音面前，显得格外独特。
男人示意了王强一个眼神。
王强顿时屁溜溜地滚过来，说道：“这事，我们不找你，也要去找徐俊弼。”
“徐蔓蔓这个女人逃走，烂摊子丢给你们两个小屁孩。”一顿，他清了清嗓子，“大哥说也不为难你们，要么你就把徐蔓蔓藏身的地方告诉我们，要不你就赔钱完事。”
“多少钱？”沈季说。
“五十万。”这次不用王强开口，男人自己就说道，“五十万，买个清净，值得。”
纵然沈季家里有钱，也不可能平白拿出五十万去给徐蔓蔓摆平麻烦。
光是沈母就是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天天跟那个徐俊弼混在一起，已经足够让她生气。现在还要出钱替厌烦的女人摆平麻烦，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没把她这个妈放在眼里吗！
沈母对徐蔓蔓的讨厌，就是因为她带着儿子来了以后，自己的老公生活重心突然放在别人家里。
这，哪个女人能忍？更何况，沈母娘家人可比沈父家里有钱，沈奶奶如今能安享晚年，靠得也是她。
沈母心高气傲，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至于沈奶奶，就算是和沈母虽然不对路，那也不是能容得下徐蔓蔓的。
“呵。”一声轻笑。
沈季眯了眯眼：“你真看得起我。”
“谁不知道你沈季家里有钱，在我们面前装什么穷光蛋，嗯？”
“这钱你不出，我就抢了徐俊弼那小子，卖到山村里。”
男人摸了摸自己下巴：“我们呢，就是些社会上的渣滓，你今天过来想必应该也知道。”
“我们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你会是什么下场。”
风雪好像突然停了下来。
沈季漫不经心地抬眼，一抹狠厉从眼中划过，他说：“嗯？是么？”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厉害？”
一句话，激起了众人的愤怒，其他人都在旁边骂骂咧咧，说着难听的脏话。
男人却说道：“小伙子你还年轻，我劝你认真想一想，不如选个安全点的方式。”
“钱我没有，你能拿我怎么样？”沈季抬手，扯开了风衣领口的扣子，说道。
——
许忆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眼前会发生这样一幕。
只是平常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少年，也会有这么狠厉的一面，他下手稳准狠，招招避开致命的地方，却又打的对方痛苦不堪，没过多久没什么反击的力气。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季，眉宇之间的戾气，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掩，就这么暴露在了许忆的面前。
黑眸冰冷，眼底的暗流似乎已经凝结成冰。
对方原本是人数占了优势的，但这些小混混平时也就跟着欺负欺负低年级的同学，或者是社会上的老弱病残。要真是动起手来，他们几乎两下就软了腿，根本没多少战斗力。
真正能跟沈季打起来的，其实也就是两三个。
而且沈季看着瘦削，但渐渐地，对方就不敌沈季的攻势。
“操，老子还是第一次栽在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手里。”男人啐了口痰，嘴角被打了几下，已经充满了紫红色的淤血，他抬手擦了擦，从腰间拿出来了一把刀。
刀并不长，看起来也只有水果刀大小，但在冰冷的夜里，泛着寒光。
“我看你小子敢不敢这么嚣张？”男人喊了一声，便直接冲了过去。
沈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明明疼得要死，他还是笑笑：“怎么？”
刚才聚集过来的人群已经跑掉了好几个，王强一瘸一拐地蹲在角落里看热闹。雪地上多了几根烟头，他呼了口气，在一旁煽风点火：“早就跟你说过，沈季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不是为着大哥的事，我也不愿意过来。”
男人冷笑着直接砍了过去：“那我倒是要看看，是这小子骨头硬，还是刀刃硬。”
冰冷的风一直在不停地吹着，刺骨的冷。
当刀刃划破沈季的手臂时，许忆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
“沈季。”她没敢凑上前，只是在路上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还是她的耳朵里灌了风。
“你过来。”许忆急的眼眶通红，“我报警了，你快过来。”
她想让沈季跟她先离开这里，等到警察来了以后再说。毕竟这样下去，沈季肯定是吃亏的一方。
对方人那么多，他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伤，许忆心里发凉，冷意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冷的她直打寒颤。
她是真的害怕沈季出事。
比起看到这一幕的震撼，她更害怕沈季会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警笛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在场的人大多数身上都是有过前科的，这次要是再被抓，指不定又要关多长时间。
见形势不妙，王强抛下众人不管不顾，反正自己是先开溜。
这个时候，哪里还讲什么兄弟义气，巴不得自己没出事才好。
人群渐渐地散去，剩下几个倒在地上的，也是没什么力气，有的人在哀嚎，有的人在打滚。
隔着不远的距离，许忆却动弹不得，她只能站在原地喘粗气，胸口不停地起伏。
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的她，第一次见识了这样的场景，几乎连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是害怕打架，而是当看到对方亮出刀的一瞬间，她真的害怕沈季会出事。
指尖微微颤动了几下，她的视线和沈季在空中相撞。
他的黑眸阴沉沉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眉眼低垂。
突然，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冬日的夜里，那么安静，也那么冷。
沈季穿着单薄，瘦削的肩膀松垮地垂了下去，红色的血液从衣料中渗透出来，顺着白皙的手臂下滑。
在指尖停顿了几秒钟后，滴在了皑皑白雪上，和周围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场面看起来十分混乱，直到警察赶过来，将几个躺在地上的混混抓走才算是从喧闹中安静下来。
沈季自然也是要被带回警局里去问话的，毕竟打架斗殴这件事情，他也是参与者。
批评教育肯定少不了，但具体的惩罚要酌情而定。
刚下了车，就有位警察一直在询问：“是谁报的警？”
有位警察过来，想跟沈季说上警车，先去医院包扎伤口，再去警局录口供。
“配合一下吧。”警察说，看到沈季的时候也是怔了一下，“你没成年？”
沈季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他勾唇笑笑，有些无力：“能等一下么。”
他说完以后，慢慢地朝着许忆走过去。
明明路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远，但他就仿佛走的很吃力。
只是因为，许忆发现了。
她还是知道了，真实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孤僻？沉默寡言？安分？
只是他表现出来的而已。
真实的沈季狠厉、偏执、阴沉。
他害怕，许忆会发现，所以解决所有事情，从来都是背着许忆。
“我——”
他薄唇微微张开，有些干涩，声音戛然而止。
想跟她说的话有很多，可当这双眼眸看着他的时候，沈季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警车到的时候起，许忆就想说话，想跑过去看他，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
然而，折磨了她很久的状况又突然发生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
眼前的沈季看起来很虚弱，可慢慢地，连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噗通——
许忆眼前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她挣扎了几下，然而也是无用功。
最终，连知觉都突然消失。
——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她嗅到了奇怪的香气。
很浓烈也很醇厚，像是母亲身上惯用的香水味道。
她指尖动了动，睁开眼，眼前的景象终于从模糊到清晰，她看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装饰灯。
这次眩晕后，头疼的异样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反而是像睡了一觉似得，很快就清醒过来。
许忆抬眸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灯看了好半天，才恍惚地意识到。
她的房间里没有这样的装饰灯。
像是有什么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似得，许忆猛地想起来，但现实生活里她的房间确实有。
一瞬间，后背就被冷汗浸湿，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湿透。
她刚想挣扎着坐起来。
“身体不好就躺着。”严肃又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许忆动作凝滞了片刻，还是撑着自己身体坐起来，起身的瞬间，她余光瞥到了房间里一架古典钢琴。
这么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这件事。
她回到现实生活了，从书里？
母亲身上穿着精致华贵的礼服，眼神微抬，依靠在门口：“你以为绝食这一招对我管用？”
稍一顿，她接着说道：“我不管你怎么也好，今年的比赛，我要你站在领奖台，必须是第一名。”
“不想上学也不想练钢琴？”女人接着说道，“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跟我作对的？”
许忆手指紧紧地攥住了被角，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似乎是抚平了女人心中的火气。
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女儿惨白的脸色和恍惚的神情，女人叹了口气，转个身，又离开了房间。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等到她一走，许忆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跑向镜子。
然而脚一崴，差点直接扑到在地上，还好她及时稳住。
她深吸了口气，脚步停在了镜子前面。
镜中的少女看起来很瘦小，但因为个头比较高挑的缘故，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吹过，她就能倒。
柔软的长发披散在丝绸缎的睡衣上，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褐色。
和书中女配许忆的长相，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人。
许忆抬手挡了挡窗外刺眼的光，透着手指的缝隙，她看到了窗外的高楼大厦。
她敛了敛眼眸，有点想哭。
穿进书里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那个时候大概是新奇大于恐惧，又因为许母对待她一直很好，让她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关心和爱护，所以时间越长，对许忆来说，越是享受穿书的生活。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沈季怎么样，他受伤严不严重。
少年清冷的眉眼，和最后一次见面时脆弱的神情不停地在许忆眼前划过去。
许忆捂住了脸，发丝垂落在耳侧，她慢慢蹲了下去，整个人都感觉很冷。
不动声色地，她挽起了自己耳边垂落的发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如此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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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cccccccccc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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