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尽头有一栋破破烂烂的房子, 棚顶已经七扭八歪, 像是随时能拆掉一般。外面用铁丝网栅栏围起来, 上面还挂着一个很扁很宽的牌子。
写着:高压电线,危险勿碰。
这里是王强他们几个小混混的根据地, 平时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很少有人过来。只因为这边是要拆的房子。
“老大,这次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沈季?”有人趴在桌子上, 很是不满意地说道,“没给他点教训, 兄弟们的气岂不是白受的, 我可不干。”
王强正在啃着自己回来路上从市场买的烧鸡, 撕下来一块大腿肉, 他津津有味地咬了几口,肥硕的嘴唇边上沾满了油腥。闻言, 翻了个白眼:“知道为什么我是老大?”
小弟被他馋的直咽口水,眼神跟钉子似得盯着王强手里的鸡腿:“我不知道。”一顿,他说, “老大你这鸡腿也给我留一只呗,我早饭没吃饱。”
说完,小弟的手就伸了出去。
还没摸到鸡肉渣,就被王强一巴掌打下来。
王强嘴里塞得满满登登说:“你吃个屁你吃。”
“一天天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吃。”
小弟被他骂的直憋嘴。
王强一顿,又是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人多, 我们不跟他起冲突。”
“就算为了徐俊弼那个傻子,沈季都会过来。”
王强志在必得地笑了笑。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初中开始就不念书,全靠着欺负学生来骗点零花钱讨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是常有的事情。
再加上,王强家里早就不认他,如今他已经二十好几的年纪,还天天不务正业。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高年级还是低年级,哪个学生没被他们欺负的一声不吭,偏就沈季。
这边混的人都知道,沈季脾气和性格都不好惹,难啃的骨头,无缘无故地惹了他,王强自己也嫌硌牙。
可自己兄弟被沈季打的,躺在床上哀嚎了三天。
这要是不出口恶气,他这个老大还怎么做?
王强自己是不去招惹徐俊弼的,因为之前吃过沈季的亏。可手底下新来的小弟不清楚,拦住徐俊弼要钱。
这傻子也是,硬是被打的差点昏迷都没交出来。
后来,有几个人打听到徐俊弼的钱一向都是沈季暗中给的,便错了主意,想绑了徐俊弼管沈季要保护费。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惹了一身伤。
“呸。”王强吐了根骨头渣子,心底里不是不埋怨自己那帮蠢货的兄弟,但他也知道,这事沈季肯定会过来。
毕竟真把他王强逼急了,徐俊弼以后就没有好日子。
这一点,王强心里清楚,沈季也清楚。
过了晌午,日头的光渐渐明亮起来。
一道影子漫不经心地出现在狭窄的街道。
老房子又是等待拆迁的,空气中布满了灰尘,仔细闻便是一种潮湿破旧的气味,像是墙角里生长的青苔。
沈季目光浅淡,双手揣进裤兜里。
刚踏进了破房子,顿时就引来好几个人的视线。
于是立即有小弟拍王强的肩膀:“大哥,大哥!”
“干嘛?家里死人了催这么急?”王强说。
“不是啊,大哥,沈季来了。”一顿,小弟补充,“就他自己来的,没有别人跟着。”
这很正常,王强知道沈季的脾气,他习惯独来独往。
“老弟,来了。”王强佯装熟稔低套近乎,说道。
懒洋洋地走进来,沈季说:“你找我有事?”
那么大费周折地特意去堵他,沈季唇角扬了扬,神情漫不经心,笑容看起来很是讽刺。
“啊。”王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手底下的人被你一声不吭地收拾掉,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沈季也不废话,知道对方这次过来找自己,就是没安什么好主意,不是钱的事还能是什么?
“补偿,你总得给点吧。”王强说道,手里的鸡腿那么一扔,就掉在了地上,登时就沾了灰,“怎么说我那几个兄弟也躺了好几天,你不能让我不好做。”
这地方破旧不堪的,屋子里说话都跟有回音似得。
沈季眼眸微冷:“你觉得,我会乖乖听你的?”
闻言,王强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他立刻就变了脸,眉眼间哪有方才和颜悦色的模样,而是冷声说道:“那恐怕,今天你不留下来点什么,是不能完好无损地离开。”
在场的小弟大概有五六个,他们仗着人多,下巴抬起来,恨不得用鼻孔去看沈季。
然而王强还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沈季那人,是他们能惹的吗?
——
“你,你没事吧?”许忆关切地眼神在沈季身上转了一圈,忙不迭地问道,“凌子说你自己能解决,叫我不要插手,我也怕自己帮倒忙。”
她小跑着到他面前,细细地看。
沈季疏疏朗朗地站在那里,挑眉:“什么事?”
“外伤是没看出来,该不会是内伤吧?”许忆已经脑补出对方用何其残忍的手段来对待沈季,还做的滴水不漏。
就是那种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伤得很严重。
沈季被她逗笑:“你在想什么?”
黑眸噙着一丝愉快,他略微沉思了下。
“我就是担心。”许忆也没想那么多,顺口就说出来。
经过今天被社会小混混们拦住这件事情以后,再加上许忆刚刚经历了论坛污蔑的事情。
对待沈季,他们两个的革命友谊就那么突然升华。
蓦地,气氛安静下来。
沈季眼眸微眯,噙着一抹很淡的笑意,抬手在许忆脑袋上揉了揉,掌心下一片柔软:“担心我啊。”
他语调很轻,尾音稍稍扬起,格外的磁。
“我,我不担心你,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今天都没脸回你家。”许忆默了会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驳。
她沉着眼,手指一直勾着自己的衣角,也没抬头。
许久没听见沈季说话,许忆纳闷地抬眸。
她的视线和沈季相撞。
唔,许忆又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学校论坛的事情,许忆猜测沈季是不知道的,因为一直到回家以后,他都不曾提起过。
也是,男生和女生还是不一样。男生不怎么在乎吧。
回到客房里,许忆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大床上,咕噜突然跳过来,猫爪踩着她的腿,能感觉它柔软的脚印。
闭上眼,许忆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各种各样的污蔑,这些话像是有声音,不停地往她的耳朵里面钻。
咕噜从她身上跳下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一个劲的咬着尾巴,它鼻头的黑点一动一动。
整张床被它搞得咚咚作响,偏它自己玩的正嗨。
许忆懒懒地探出半张脸,伸手去戳它的屁股,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戳你小屁股,戳你小脚丫。”
咕噜被她猛地一戳,登时两只耳朵就向后面飞起来。
嗖嗖嗖——
咕噜窜进了被窝里,从外面看就是一个鼓起来的包。
许忆看着它玩了一会,便兴致缺缺。
因为早上醒得早,再加上今天一直没怎么休息,她眼皮子越来越沉,脑袋埋进被子里,许忆闭上眼睛。
屋内的窗帘没拉上,越来越强烈的日光照进来,身上都是一股热热的暖意,仿佛能驱散周身的寒冷。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敲门声。
“进。”她嗓音有点哑,思绪不清醒,还很茫然。
沈季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许忆呆坐在床上。少女发丝有些凌乱,脑袋顶上翘起来几根,其他的都顺从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眸盈着水光,唇色泛着浅淡的红。
“奶奶叫着去吃饭。”沈季说道,一顿,他又问,“你想去么?不想去我就回绝。”
“恩?”许忆懵逼,“已经到了吃饭的点?”
沈季笑,“是啊,还是晚饭。”
她回来就没什么动静,沈季也没过来打扰。
许忆从床头拿起来手机,看了时间,果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仔细一看,还有林柔语发来的消息。
她沉默了会儿,说:“我能不能,不去。”
实在是因为去沈奶奶家里吃饭,压力太大。
搞得她年纪轻轻就要相亲似得。
沈季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稍一顿,他眉眼一抬,补充道:“我看你今天胃口不好。”
中午他们是在商业圈附近的一家连锁火锅店吃的。
味道还不错,但许忆看的多,吃的少。
再加上,有凌子等人在。
“凌子说你今天有心事?”沈季问道,黑眸一沉。
许忆想起来,她咬着唇,睡了一觉以后心里那些委屈的情绪就已经淡了不少,“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学校的论坛?”紧接着,他说。
许忆一怔,登时就僵住:“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捂住自己嘴巴,眼睛一垂。
“班里的男生说的。”沈季一顿,说道。
他们班里男生都有个独立的小群,正好方便讨论。
论坛帖子那件事情闹得那么大,十班的男生看到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自然就分享到了群里。
不过男生们第一想法不像是许忆和林柔语,会考虑到是哪个人在栽赃陷害的问题,而是贱兮兮地去问沈季,是不是真的和许忆发生了什么。
沈季就回了两句话。
没有。
你信?
即便是看不到沈季的表情,大家也都知道此刻的沈季肯定是心情不好,想到沈季冷嗖嗖的眼神,众人皆是不寒而栗,于是便不再提这个事情。
再说了,人家沈季都否认的事情,难道还信不过?
而且,许忆因为长相可爱漂亮,又不做作,平日里低调,且安分学习,很是得班级里面男生们的好感。
“你放心,不会让他们影响你。”沈季淡淡地说道。
许忆一怔:“欸?我,没事。”
她已经联系了管理员,如果可以跟对方详谈,她也不介意走法律程序之类的,只是想为自己的名声争口气。
“去吃饭吧。”沈季从椅子上拿下来她的外套,走过去,替许忆穿好,“想吃点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都好。”许忆说,她默默地系上自己衣服的扣子,只怕再晚一会儿,就是沈季替她系扣子。
沈季笑了笑,“随便,倒是有点难度。”
许忆是很会调节自我情绪的人,刚穿书进来的时候,她也是受到了惊吓,但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也就这么过下来,好在许母对她真的很不错。
也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一丝质疑。
听说许忆钢琴弹的特别棒以后,还美滋滋地说她的女儿真是小天才,呜呜呜,无师自通。
所以,烦心的事情睡一觉就被她扔在脑后。
“那就烤肉吧。”她琢磨了一下说道。
沈季点头:“可以。”
出门的时候是司机师傅专程的接送,而且开的车虽然很低调,也是卡宴级别的。
到了餐厅,正是晚上七点钟左右,吃晚饭的时间。
排着队的长龙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街上。
许忆看到这一幕登时就惊住:“这么多人,要不我们还是算了——”
她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许忆看到门口有两位迎宾的小姐正朝着沈季微微俯身点头示好。
“您好,是提前预定过的VIP顾客沈先生吗?”
沈季递了张卡出去,动作干净利落。
“稍等,我们这边为您登记一下。”
过程中,许忆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来看去。
“沈先生,感觉这么奇怪?”进去了以后,许忆才说道,她故意用拖拉的语气,“像是个小大人。”
沈季笑了笑,“初中的时候凌子他们喜欢来,就办了张卡。”稍一顿,他说,“那时候这边还不火,现在拆迁改成了商业圈,就变得很火。”
“拆迁呀。”许忆眨巴眨巴眼睛。
“而且。”他故作高深莫测地说,“我上学晚。”
许忆一怔:“那你今年?”
“叫哥哥。”他语气依旧是同往常一般平静无波澜,只是按住了许忆的头揉了揉,说道。
印象里那个高冷的少年顿时了无踪影。
许忆心里嘀咕着,叫什么哥哥,该他叫姐姐好不好?
吃饭的时候,沈季提起来期中考试的事情。
再三暗示了几次,问许忆需不需要辅导。
大概是他说话实在太隐晦,也有可能是许忆智商不在线,压根没听懂,硬是没往补课的方面想。
后来还是沈季一边替她烤肉,一边忍不住说:“我帮你补习,我,你,我和你,懂?”
许忆:“……”合着支支吾吾半天,就说这件事。
有年级前十免费给她补课,许忆其实很激动。
暗自感叹,如果当年自己高中也碰到一位像沈季这样大公无私的同学,她说不准现在就是北影、上戏的学生。
想起当年的心酸往事,许忆默默唾弃自己一番。
“这次的期中成绩是不是要计入教学考量?”许忆咬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碗里的肉。
可不论她怎么吃,肉都只见多不见少。
抬眼那么一瞧,才发现沈季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替她夹菜来着,还有辛辛苦苦烤肉。
本来是有服务人员来帮忙烤肉的,但沈季不需要。
大概是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一个陌生的人在旁边又是夹肉又是煎肉的吧。
教学考量是学校自己定的,按照平时成绩和课堂表现来计算的,考量特别差的学生,会被老师谈话。
现在这些看起来还不重要,只不过等到了高三的时候,就会显得尤其重要。
那些平时在课堂上睡觉,和逃课出去玩的学生会被老师们一遍遍地进行谈话。
高考前会有很多专科学校进行招生,考量不过关的同学就会被推荐这些来招生的院校。
沈季淡淡的,不是很在意:“是吧。”
稍一顿,他问:“上次哪门课没有考好?”
“物理。”许忆瘪瘪嘴,“真的太难,我头秃。”
说到这个话题,沈季突然问:“你会选文科还是理科?”
“咦?”许忆一怔,“还没想好。”
在现实世界她选的是文科,然后走了艺考。
“不过,理科对我似乎是有点难度。”许忆小声说。
不知怎么的,她当时的第一念头是,沈季每门功课都这么好,他会学理科还是文科?
理科吧,听说男孩子们都会选理科。
“作业带回来了么?”他说。
许忆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当然,带回来了。”
虽然嫌弃课本重,但是练习册和作业还是带了的。
这次国庆节放假,各科目的老师没少布置任务。
光是卷子就是十几张。
班级群里还调侃说,一天两张卷,赛过活神仙。
自从国庆节放假到沈季家里以来,许忆就没动笔写过作业,当然,沈季也是。
反正许忆是没看见他写。
“吃完饭,去我房间。”沈季说。
许忆屏住呼吸:“干嘛?”
“还能干嘛?”沈季无奈地笑笑,“辅导你功课。”
“唔。”许忆沉默,她有罪,她竟然第一念头想歪。
沈季眼眸微敛,漫不经心地笑笑。
在水还没开之前,当然要带着小青蛙一起去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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