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赵无垢和阎君带着王家媳妇赶到龙窑,只见现场人声鼎沸,站在众人中间的王延良和王春生,兴奋得满面通红。
旁边一个穿着红色唐装的老头用左手推动鼻梁上的老花镜,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那个茶杯,忍不住啧啧有声的赞叹,“漂亮,太漂亮了。”
“怎么回事?”赵无垢拍拍扛着摄像机的王轩。
“哎呦,少爷你回来啦!我跟你说,刚才开窑的时候简直太精彩了,起伏跌宕,跟电视剧似的。一开始,大家都摇头说,不对不对,觉得这次王师傅肯定是失败了。”王轩拧着眉毛,模仿老头忧心忡忡的样子摇了摇头,“结果打开匣钵一看,柳暗花明,虽然跟预期的茶盏有所区别,却更让人惊艳,堪称鬼斧神工,大家都被它的漂亮程度惊呆了。”
王轩绘声绘色的给赵无垢和阎君描述了遍当时的状况。
阎君挑挑眉毛,自家伴侣这个前室友,挺适合做传令官的。未来的王大导演还不知道,他今生的就业尚未解决的时候,死后的职业就已经被阎君亲自敲定了。
赵无垢看了看那个唐装老头手里拿着的茶盏,器形挺拔,黑如鴉羽,通体釉泽清润,流辉灿烂,仿佛将半天星光盛在茶盏之中。
“老王,你给这个茶盏起个名字吧。”唐装老头依依不舍的将手里的茶盏递还给王师傅。
“星光盏。”王延良满面春风的接过茶盏,一锤定音。
王家媳妇见瓷器烧成了,长舒口气,又羞愧的低下头。倒是被人群众星拱月般的簇拥在中间的王春生发现了她,分开人群大步走过来,“丽珍,你快过来看看。我们这窑烧出了好东西。”
等这批瓷器出手,就能给媳妇买上次医生说的那种新的特效药了。
“嗯。”王家媳妇眼底泪花闪烁。
噪杂的人声之中,阎君突然皱了下眉,若有所思的抬眼望向山坡上龙窑的最顶端。他用指背轻轻敲了两下赵无垢的手背,牵住他的手腕,示意他跟自己走。
实习生乖乖退出人群,等到周围没人注意才问,“怎么了?”
“带你去见个小朋友。”阎君没有正面回答,故意卖了个关子。
赵无垢扁了下唇角,小朋友?根据经验,能被阎君称为小朋友的,通常都是颇有来历但辈分比较低的小辈妖怪,比如饕餮,难道附近又有什么妖怪出没?
阎君带着自家伴侣一路走上山坡,却没有走向窑尾,而是转身走向旁边的一棵老树。
树?赵无垢有些意外。
“出来吧。”阎君对着那棵树,淡淡的开口。
磨蹭了约莫十几秒,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才犹犹豫豫的走出来。
看轮廓,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模样,他的身影已经极为浅淡,看起来颇为脆弱,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阎君伸出手,隔空从小男孩身上抓出个黄色的路引,“三年前,你便应该去投胎,为何不去?”
“我……不放心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小男孩瑟缩的道,声如蚊蚋。他不认得眼前的人,却本能的感到害怕。
等等,难道这是王家长孙的魂魄?听到这里,赵无垢顿时反应过来。
不过,如果要去投胎,不是应该先喝孟婆汤吗?怎么还会记得家人?
“你喝过孟婆汤么?”阎君眉心微微皱起。这个魂魄实在太微弱了,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嗯。”小男孩怯怯的点了点头。
三更和四更诧异的对望,孟婆婆的汤失效了?
倒是赵无垢有些理解,或许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就像某些人天生就有的抗药性。
“你可知道,滞留此地的后果便是魂飞魄散?”阎君的语调淡淡的,却不怒而威。
小男孩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低垂着脑袋,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赵无垢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语调温和的问道,“你放心不下家里人,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希望爷爷和爸爸能烧出好的瓷器,赚很多很多钱,给妈妈治病,给爷爷买新衣服,给爸爸买好酒,给弟弟买好吃的。”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目光依依不舍的望向王家人所在的方向。
“你跟妈妈说过话吗?”赵无垢问道。
小男孩捂着手臂寂寞的摇摇头,“妈妈,爷爷,爸爸,弟弟,他们都看不到我。”
“你去窑里了?”赵无垢突然发现,小男孩身上有很多灼伤似的深深浅浅的痕迹,尤其是捂住的手部,尤其深。
小男孩子迟疑了下,还是乖乖回答了,“嗯,我记得爷爷说过,松木柴最有用的就是发散出的柏油,我看见妈妈换柴火了。但是我搬不动松木,只好把木油刮下来加进了窑里。”
直接添加了柏油?赵无垢愣了愣,恐怕这就是烧出了星空盏的真正原因。
这孩子,其实很有烧瓷器的天赋!
假以时日,应该会成为一代大师。可惜因病早夭。
“能不能让他今晚入梦跟家人告个别?”赵无垢抬眼看着阎君。小男孩被带回地府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让他跟家人见最后一面。
“嗯。”阎君下颌轻动点了点头。四更上前先把小男孩带去稳魂,按照它现在的模样,恐怕再回黄泉的路上就要被阴风吹得魂飞魄散了。
“像他这样没有去投胎,那原本的胎儿会怎么样?”实习生猛的想起另一件事。
“死胎,或者天生痴呆。如果是痴呆,只要没过七岁,他还来得及再去入魂。”阎君眉峰微动,“不过,他的魂魄损耗太多,就算入魂,恐怕也会是天残。”
“可惜,这孩子好像很有烧瓷器的天赋。”赵无垢唏嘘的看着四更和小男孩的背影。
“有些灵魂,天生剔透,无论如何起落,最终都会散发出光彩。”阎君踏前半步,默默握住赵无垢的手。譬如今生的他,譬如前世的你。
赵无垢转过头,释然的灿然一笑。也是,古往今来,这样身世坎坷惊艳人间的天才都不乏实例。
既然来人间走一遭,总要认真的活过才好。
“部长大人喜欢人间么?”赵无垢撞撞阎君的手臂。
“不。”阎君摇了摇头。人间,太过吵闹,拥挤,繁杂,无序。阳光也太过炽烈。
“那就多来待待,时间一长,你就会喜欢的。”赵无垢挑眉看看阎君。
“好。”阎君点点头。
我讨厌人间,但人间有你。
多来也无妨。
斜阳将暮,余晖融金,将并肩而立的两人的身影拖得绵长缱绻。
三更敛息屏气的站在后边,不敢打扰君上和判官大人温情脉脉的一刻。
回程的路上,疲倦至极的赵无垢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不是京北的公寓,而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这是什么地方?”赵无垢懵懵的眨了下眼睛。
“瑶池。”阎君看看他,“今天是西王母的诞辰。”
西王母毕竟是妖界的代掌人之一,于情于理,他都要过来露个脸。何况,天君今天还要开始计划的第一步。
“王母的诞辰不是三月初三吗?”赵无垢想起蟠桃会。
“以讹传讹罢了。”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人界传说,多有错漏之处。
“天君是不是打算在今天开始计划?”赵无垢猛的想起阎君和天君谋划的布局,要散播消息,近期恐怕再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场合了。
阎君点点头,“累吗?你如果不累,就陪我下去参加,用不了太久。如果累,就在车上休息就好。”
“去看看吧。”实习生记得,自己也是主要配角之一。
宫殿内亭台缠绵,花树成瀑,身着彩衣的侍女分列两旁,白雾缥缈间,许多不知名的五色色凤鸟衔着朱果翩翩飞过。
那情景,仿佛是谁随手打开了某幅古色古香的画卷。
众多高低起伏的建筑中,西边的那条长廊却与众不同的盖成了黑頂。
赵无垢定睛再看,发现不是黑顶,而是上次见过的那只大鸟希有,正大张双翅,懒洋洋的趴在上面睡觉。被它的翅羽一盖,整条檐頂都‘变了色’。
见到阎君和赵无垢的身影,侍女们连忙恭敬的行礼。西王母得了消息,亲自迎到厅口。
西王母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婆婆的模样,杏腮桃脸,艳丽如花,看起来至多只有三十出头。她腰缠锦带,手臂间挽着淡紫色的披帛,轻若浮云,仙姿翩翩。
“判官大人,许久未见,听天君说,你失忆了?”跟阎君打过招呼之后,西王母好奇的打量着旁边的赵无垢。
“算是吧。”赵无垢摸了摸鼻子,天君那个大嘴巴!
“没事,大人若是不记得那些家伙,不理便是,我记得你喜欢甜食,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席糕点,供你品鉴。”西王母笑意盈盈,边说边将两人接了进去。
大厅内高朋满座,除了身为主人的西王母,筵席最上首分别是天君和阎君,然后是两个赵无垢不认识的男人。
赵无垢举眸四顾,借着喝茶大方的打量周围,左边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袍金带,浓眉短须,眼眸赤红;右边那位贵族模样,银袍玉带,饰品华美。
眼眸赤红是魔族的标志,黑袍的那位应该是魔皇无疑,可是,那个银袍的是谁?赵无垢正在暗自思忖,阎君翻过他的手,悄悄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个‘东’字。
东王公?
这么说,这人就是西王母的官配?跟西王母目前共同代掌妖界的那位?
得到提示的赵无垢不禁多看了银袍两眼。这人看起来,更像是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
西王母,魔皇,东王公,论实力,胆敢跟天君叫板的,十有八/九,就出在这三位之间。
那么,谁才是那个‘内奸’?
实习生捧着茶杯,默默观察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大家注意冬季保暖~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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