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顾长盛离开时的脸,痛苦,压抑,绝望。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顾长盛看他的眼神不会再有光亮,不会再亲昵地依偎在他身边,不会再与他分享那些或大或小的心事。
哪怕顾长盛刚刚并没有半分指责,可他知道,有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不,从来不是!
季远川从榻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穿鞋,快速地下楼,站在顾长盛的门前。
心中万千思绪翻转,季远川推了推门,门开了。
竟然开了?
他一愣,没有再迟疑,他走了进去,绕过屏风,看见的是顾长盛朝里睡的后背。
季远川朝前走了几步,直到离顾长盛只有一臂的距离。
“长盛……”
顾长盛没动,也没有回应,季远川无从判断对方有没有睡着。
“我……”季远川犹豫下伸出手,在空气中凝滞又收了回来。
“我没有碰她,长盛,我真的没有碰她,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在那儿喝了几杯,之前几天也有回客栈,长盛你信我……”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兴许是睡着了吧,既然如此那还是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心中涌起一股失落,可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啊,季远川压低声音:“你…好好休息……”
说完,再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顾长盛,季远川失魂落魄地离开。
可没走两步,就不能动了,他的视线往下,只见衣袍的一角正被顾长盛紧紧抓在手里。
原来顾长盛没睡着,他……这是挽留的意思吗?
沙哑中带着压抑的声音响起:“别走……”
季远川立刻回头,俯下身紧抱住早已转过来的顾长盛,就如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狂喜之下的他声音颤抖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了。长盛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
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要。那种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去了。”
季远川看着陷入被褥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长盛,郑重道:“我发誓,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人,那种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了,如果我违背誓言,那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长盛你信我……”
顾长盛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这让本就焦躁不安的季远川,心完全提了起来。
还是晚了一步吗?顾长盛不会再接受他了……
“季—远—川……”
心冷了一半,果然还是不行吗?他还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一直以来他都是喊夫子的呀。
“季远川,若是你负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季远川笑了,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落了下来:“好,若是我负了你,你亲手杀了我吧。”
季远川话音一落,顾长盛便粗鲁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下来,双唇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用力地撕咬。
我好恨,恨自己并不能真的对你狠心,迟早有一天,我不必像现在一样,担心你会离开我。
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季远川忍住刺痛,轻抚他的后颈,只希望能借此消除他的不安。
……
过了许久,顾长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睡了过去,只是交缠的十指依然紧紧紧握,眉心依旧有一道深深的折痕。
季远川睁着眼看日头落下又升起,光线暗了又明。
……
在心中做好打算的季远川,在处理好一系列的书院琐事后,季远川便前往春山居,与山长辞行。
“……一直以来,山长对居泽便颇有照顾,居泽心中感激不尽,今生都不会忘。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辞行……”
山长听到这,不悦地抬头:“谁说让你走了?”
季远川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无…无人……并无人让我离开,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从头到尾我有让你走吗?我有说过一个字吗?”
山长的脸色格外肃穆,季远川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山长的确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走才是!
“你就好好在书院教你的书,其他的事少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离开青明书院,是你那天走得太快,我都来不及叫住你,我平日事务繁忙便忘记让人传话于你,毕竟你还会再过来。”
我又不傻,怎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弃自己书院的掌师,白庆书院此次异常举动的原因,他只稍稍一查便能明白。
本以为自己走定了的季远川,万万没想到会迎来转机,对着山长深深鞠了一躬。
……
季远川回到四宜小院,便将消息告诉了季母。
季母喜不自禁:“也就是说不用收拾东西走了是吧?”
“是的,娘我们不用走了。”
季母开心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川儿呀,你的事我很多都不懂,但是如果可以不走,那就太好了。”
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关心母亲,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惭愧之情。
“娘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一定会仔仔细细与您说明白,直到娘明白为止。”
季母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我弄不懂,你大了,自己拿主意就好。”就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这个老婆身上了。
“对了,倒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季母补充道。
“什么事?”
“我以为咱们真的要走了,所以就一直没与你说。是这样的,你那大姑的儿子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她托人来问了,可否让他来青明书院读书。”
季远川对这个大姑的印象,便是始于一袋酸涩的青苹果,后来他们搬到青明书院,这家亲戚也来过几回,不过都是姑父来,大姑和那表弟却并未见过。
虽然人没见过,却经常托人送来一些土特产和自家产的瓜果蔬菜。
季母会也送一些吃食过去。
季远川给予的回应是送书,每当书院出了什么新书,他必会备一份送过去。
如今他那表弟想要来读书,季川自然没有不支持的,毕竟自季父死后,肯与他们来往的,也就是大姑了,所以两家关系也依然保持得不错。
只是……
“娘您可记得表弟多少岁了?”
季母想了会:“应是有十二三岁吧,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娘,这样吧,您将大姑一家人都请来四宜小院坐坐,若是他们觉得不便,地点改在桐城聚聚也行,都随他们,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这事。”
季母平日怕给儿子惹麻烦,许多事便忍着不问,但并不代表她不懂,一看儿子这态度,她就明白,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
“川儿,这事儿是不是难办得很,要不我们回绝他们吧?总不能平白给你惹麻烦哪!”
季远川心中一片暖意,笑着解释道:“咱家就这么一门有来往的亲戚,可不能伤了人的心,娘放心,这事我会办好的。”
季母这才稍稍放了心:“那行,听你的。不过,若是你不好意思拒绝你大姑,你就让我来。”
“那儿子就多谢娘了。”季远川对着季母作了一揖,逗得季母大笑。
这时季远川眼角的余光瞥见小竹楼一楼的门似乎动了动,难道顾长盛醒了?
季远川忙与季母告辞:“娘,我不说了,还有事要忙,我先回房了,待您与大姑订好了时间,到时再告诉我。”
……
没等季母回答,季远川便朝着小竹楼走去,只是待他推开顾长盛的房间时,却发现里面没人。
接着季远川赶紧爬上二楼,果然,他房间的门是敞开着的。
一身形瘦长、背脊挺直的男子正背对着他无比安静地站在窗前。
此时,季远川只想打破这份宁静:“长盛……”
听到声音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貌如冷玉,眼如寒星,这让季远川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长盛!”季远川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在仅有一步距离处站定。
因为速度过快,不免失了平日的几分从容和翩然俊雅的姿态。
季远川看着面前这个已与他齐耳高的男子,看着他眼底的寒冰渐渐散去。
只是下一秒他说出的话,瞬间让季远川身置冰狱,加速的心跳在刹那间骤停。
“夫子,我要搬出去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