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乾德帝将尹璁抱回去, 放到正殿的榻上,尹璁着地之后才觉得真实一点,乾德帝对他说:“朕进去换身衣服, 再出来陪你说话,你自己在这里乖一点。”
尹璁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坐好, 乖乖点头。
乾德帝转身就进了内殿,进去的时候还不忘了回头看一眼, 只见坐在榻上那个小东西偷偷地往他这边张望, 当真一副离开他一会都不行的样子,让他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柔软的东西充实了一样,满足极了。
因为乾德帝回来了, 承光殿又忙碌起来。宫人们进进出出地伺候乾德帝,脚步声,珠帘声, 端茶倒水的声音, 让这座宽敞的宫殿热闹起来,没有之前那样空旷安静到让人窒息的感觉了, 尹璁也莫名地安心了不少。
为了不让外头那个小东西久等,乾德帝换了件方便的衣服就出来了。尹璁见他出来,果然两只眼睛就亮晶晶地看着他, 直到他走到跟前, 都不带眨一眨的。
知道尹璁在演戏讨好自己, 乾德帝也乐在其中地陪他演。他坐到榻上,把人拉到腿上坐着, 问他下午在寝殿都做了什么。
尹璁不太习惯地坐在乾德帝的腿上,东看看西看看地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个姿势使得他离乾德帝很近,只要稍微一抬头, 就能看到乾德帝刀削一样的下巴,冷峻又坚毅。
但是乾德帝的怀抱并没有给他一种恶心油腻的感觉,他以前以为伺候一个年纪当他爹都绰绰有余的的男人会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毕竟在他印象里,三十几岁的男人都像他爹那样,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一脸油腻,举止猥琐。
他偷偷地打量过乾德帝,乾德帝除了身上威严的气势像是三十几岁的男人才有的以外,其他方面看起来都还算年轻,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性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古板严肃。这也是他能这么快就接受乾德帝亲近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才接近的乾德帝,而是以别的方式,比如说他考取了功名,为乾德帝当官,那乾德帝一定是他敬仰的对象。或者他不是出身在尹家,而是别的妃子的娘家的嫡子,跟乾德帝有一些亲密一点的亲戚关系,平时也有所往来,那乾德帝也应该会成为他尊敬的长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男宠似的违心地跟乾德帝虚情假意。
他胡思乱想着,浑然不知自己呆呆看了乾德帝多久,直到乾德帝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问他:“怎么还看朕看傻了,朕有这么好看吗?”
听到乾德帝调笑的声音,尹璁才清醒过来,一抬眼就看到了乾德帝那张很有男人魅力的脸,他有些慌乱,脸也不自然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回答乾德帝刚才的问题。
“我、我在里面睡了个午觉,又、又见了之前跟着我的小太监,就没有做其他事了。”
乾德帝把他说的和刚才宫人跟他汇报的对比一下,发现这小东西倒是没有对自己说谎。他假装自己不知道长宁宫那个小太监来过,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个小太监来找你做什么,怎么不留下来陪着你这个主子?”
尹璁不太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总觉得他深邃的眼睛能把自己看穿,他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应道:“我跟他在长宁宫相依为命,我突然不见了,他很担心我,才来找我的。不让他留下来是因为,这里是陛下的寝殿,怕他不懂事碍了陛下的眼,就让他回去了。”
乾德帝抚着他贴在后背柔顺的长发,唔了一声问道:“那你在殿里头,没个贴心的人说话,会不会觉得无聊?”
尹璁想了想,才小心地回答道:“陛下没回来之前是挺无聊的,但是陛下回来之后,就不觉得无聊了。”
乾德帝闻言笑了起来,这小东西说起甜言蜜语来一套一套的,只是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且都当真的来听罢。
没一会儿,御膳房那边就送了晚膳过来,乾德帝抱着尹璁移步到餐桌前。
因为御膳房都知道乾德帝寝宫里住了个年纪还小的公子,这位小公子还颇得乾德帝的宠爱,宠到破例让人住在自己的寝宫,又穿自己的衣服,俨然当成承光殿另一个主人的地步。御膳房有意讨好这位小公子,晚膳的时候就擅自在乾德帝平日的菜品里加了好几样小孩爱吃的酸甜口味的菜式。
乾德帝抱着尹璁走到餐桌前,御膳房的宫人正往餐桌上摆菜,看到那一道道色彩鲜艳精致的小菜甜点,他不禁挑了挑眉,扬声问领头的那个司膳太监:“今晚的菜式是谁做的主意,这么多甜味的?”
司膳太监不慌不忙地跪下应道:“禀陛下,这些菜都是邓御厨做的。他说在民间,像小公子这样年纪的孩子都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又听说小公子身体虚弱,要多进食,就做了这么多菜让奴才送过来。”
御膳房那边的宫人不像各宫的奴才,平日里经常跟主子待在一块,受赏的机会也多些,他们想得赏,就要费尽心思地讨好乾德帝,这样乾德帝才会记得打赏他们。平时御膳房那边也经常揣摩乾德帝的心思,乾德帝也不说什么,只是今天这谄媚得也太明显了,让乾德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整个宫里都知道朕捡到了个宝贝,迫不及待地想讨好这个宝贝了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宝贝嘛,自然就是要好吃好喝养着的,乾德帝对御膳房擅自做的决定不置可否,而是问他怀里那个看到这一桌子好吃的,眼睛都瞪大了的小东西:“你喜欢吃这些吗?”
司膳太监听到乾德帝问这句话,把心提到了嗓子口,生怕这小公子说句不喜欢,白费了他们的心思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没想到这小公子还挺会来事,乖巧地应道:“喜欢。”
乾德帝便笑了起来,爽快地说:“既然小公子喜欢,那就赏吧。”
司膳太监喜不胜收地跪谢:“奴才谢陛下,谢小公子赏赐!”
荣华带着司膳太监下去领赏了,尹璁看着桌上的好菜,挪动着想从乾德帝腿上下去吃饭。
乾德帝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故意问他:“不是说不想离开朕吗,怎么又要下去?”
尹璁无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敢动了。
乾德帝悄悄勾起嘴角,继续问道:“是要朕喂你吃,还是自己吃?”
尹璁听到他商量的口吻,怕应晚了乾德帝反悔,急忙应道:“我可以自己吃。”
乾德帝看出他不想被自己抱着吃饭,也不逼他,就如他所愿地把他放到凳子上。尹璁终于离开了乾德帝的大腿,担心乾德帝又突然把他捞回去那样,赶紧找凳子坐下,乖乖地抱起了碗,一副等着开饭的小馋鬼样。
御膳房做了道酒酿丸子,说是小公子体虚惊厥,酒酿丸子是温补食物,适当吃一点可以补中益气,健脾益胃,也好入睡。乾德帝听后让宫人给尹璁盛了一碗,这玩意酸酸甜甜的,尹璁果然喜欢,吃了一大碗不够,还盯着盘里的看,那渴望的小眼神让人啼笑皆非。
乾德帝却不让他吃了,说吃多了会醉。其实尹璁吃了一碗,已经有些醉了,两只眼睛里含了水汽,眼神迷茫。听到乾德帝说话,就愣愣地看着他,许久了才听明白乾德帝说了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因为晚上吃了酒酿丸子,尹璁早早地就困了,但是乾德帝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就只能强打着精神兢兢业业地陪在乾德帝身边。只是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像被霜打蔫了的葱,时不时点头瞌睡,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趁乾德帝没注意他的时候,用手捂着嘴巴偷偷打哈欠。
他打哈欠的时候乾德帝刚好回头,看到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就笑问他:“困了怎么还不去睡?”
尹璁却连连摇头说自己不困,一副坚决要陪着乾德帝的样子,把自己搞得像值班伺候乾德帝的宫人一样。
乾德帝摸了摸他的脑袋,哄道:“去睡吧,不睡长不了个子。”
尹璁闻言望了望坐在龙椅上都快比自己高的乾德帝,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顿时被打击得更蔫了。
乾德帝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叫叶姑娘进来,让她给尹璁打盆热水泡泡脚哄他去睡觉。
叶姑娘连忙应下,请尹璁的时候却请不动,尹璁依赖地看着乾德帝不愿意走,那眼神虽然没有勾引人的意思,但乾德帝也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了。如果尹璁身体好一点,他肯定不会让尹璁一个人回去睡觉,说不定被他这样看着,早就把人抱上龙床疼爱了。
可惜尹璁现在还太孱弱了,那小身板都不够自己看的,在床上估计也经不起折腾,还是再养养吧。
乾德帝的心思千回百转,表面却波澜不惊,见尹璁不愿意走,就拍拍他的脑袋哄道:“乖,去吧。”
见乾德帝不要自己陪了,尹璁顿时就丧得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垂头丧气地跟着叶姑娘回到他住的暖阁。宫人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泡脚,叶姑娘接过宫女拿来换洗的衣服,放到榻上一会给尹璁换上。
尹璁乖乖地泡着脚,见叶姑娘手里拿的衣服跟自己身上穿的差不多,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叶姐姐,我一会还要穿陛下的衣服吗?”
叶姑娘笑道:“是啊小公子,您的衣服暂时还没准备,这两天可能都得先穿陛下的衣服了。”
尹璁听说自己没有衣服,要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又哭又闹要穿新的,而是没有一点异议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乖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泡完脚就睡了,因为吃了酒酿丸子,睡得还挺香。乾德帝临睡前过来看了看他,他都没醒过来,一张小脸陷在金黄色的锦被里,睡出了两坨红晕,呼吸绵长而平稳,不像昨晚那样做噩梦了。
乾德帝坐在床边陪了他好一会儿,才回内殿就寝,尹璁对此一概不知,一觉睡到五更才醒。
但宫里头养的牛羊不比大草原的肥美多汁,加上宫人的挤奶技术没有游牧族的熟练,那几头牛羊每天的产奶量有限,只能供乾德帝一人饮用,偶尔有多的时候,才会赏给皇后妃子皇子公主们。所以荣华听到司膳太监说乾德帝要御膳房给暖阁里那位小公子准备酥酪,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了,陛下果然很喜欢那位小公子吧。
荣华暗自想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殿里。
乾德帝已经用完早膳,漱口准备去朝阳殿上朝了,荣华连忙狗腿地上去帮忙,末了又关心地问一句暖阁里的小公子要怎么办。
暖阁里静悄悄的,估计人还没有醒,既然荣华提到了,那乾德帝就顺便去看一看。
为了让尹璁睡得安稳一点,后半夜大宫女换了安神的熏香,进到里面,只觉得心情都平静了很多。乾德帝大步走进去,自有宫女为他撩开轻纱,他站在榻前弯着腰端详还在熟睡中的少年。
因为昨晚喝了些太医开的药,尹璁的烧退了些,脸色不像昨晚那样通红了,但还有些浅浅的红,可能是暖阁太暖了,身上还盖着蚕丝被,被热出来的。
少年白里透粉的脸被一床织金锦被裹着,更加像一块世间难得的美玉了,乾德帝满意地欣赏着落入自己手中的宝物,这个宝贝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身边了。
直至到时间去上朝了,乾德帝才转身出来,吩咐旁边伺候的宫人说:“你们好生照看着小公子,等他醒了,把御膳房送过来的东西喂给他吃。”
“是,陛下。”大宫女带头应道,“奴婢恭送陛下。”
御膳房那边得知了乾德帝抱了个姣美的少年回寝宫之后,紧接着各宫各院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已经平静了很久的后宫终于有了生气,各宫娘娘争先恐后地派出心腹去打听更多消息。
后妃们这样做也不单单是因为嫉妒,而是出于一种好奇心理。想想看,乾德帝多久没宠幸妃子了,宫外头那么多官员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妄想一朝得宠,哪一个进来不是守了活寡?那些不安分想去勾引乾德帝的妃子,没有一个成功的。最近的就杨充容吧,听说她刻意偶遇乾德帝,结果非但没引起乾德帝的兴致,还活生生地走肿了脚,现在还待在自己寝宫里休养呢。
而现在,不知道哪里来了个美少年,竟然入了乾德帝的眼,还被抱着回皇帝寝宫,啧啧啧,这是多么值得八卦的一件事啊!后妃们想知道那个少年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把乾德帝迷到这种地步,也是正常的。
当然,嫉妒的也有,比如说沐贵妃,她一早听说乾德帝昨晚抱了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回了寝宫,气得摔了几个杯子,像个泼妇一样在自己寝宫里破口大骂。
“本宫就说,本宫就说!皇上自永康公主出生后,就再没有临幸过妃子,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没有可能不会对后宫的美人动心的,唯一可能的就是他喜欢男子!所以本宫当初为什么要拦住尹家送进来的那个男孩子不给皇上看到,没想到本宫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她这气话说得有些口无遮拦了,殿里的宫人都被她的话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地低着头不敢看她,还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胆子大一些,才能出声劝她。
“娘娘慎言啊,小心有心人听了去,将您的话传到皇上那边,让皇上怪罪您。其他宫的娘娘都盯着您的位置呢,您可不能让她们小人得志,看您的笑话啊。”
沐贵妃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了,乾德帝身为天下之主,喜欢谁宠幸谁都是他自己说了算,她虽然代为执管后宫,也不可能管到皇帝那里去。更何况她这个后宫之主名不正言不顺,就更加没有立场去劝说乾德帝了。
她还是有些忿忿不平,昨晚乾德帝带回寝宫的要是个女孩,她都没有这么生气,那至少说明乾德帝还是喜欢女子的,她还有机会,但是个男孩,她一个女子,拿什么去跟一个男子争?这不明摆着她要彻底失宠了吗?
前朝也不是没有过帝王偏爱男宠,荒废后宫的例子,沐贵妃娘家怎么说也是前朝的达官贵人,她从小就听说过不少宫廷秘事,比起后宫的其他妃子要见多识广得多了,所以她的危机感才这么强烈。
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生气过后,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喝了一口茶冷静冷静,才对身边的心腹说:“去承光殿帮本宫打听打听,本宫倒是要看看那个少年是何方神圣,能让皇上破例带他回寝宫。”
贴身宫女应了下来,马不停蹄地往承光殿去了。
承光殿门前热闹极了,因为后宫的妃子都知道了乾德帝昨晚从御花园带了个好看的少年回寝宫,不约而同地都想瞅一瞅那个少年长什么样。可惜她们这些后妃没有乾德帝的召请是不能靠近皇帝寝宫的,所以只能派身边的宫人过来一看究竟。
然而派来的人都被拦在门外,连大殿都进不去,她们好说歹说,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值钱物品的,承光殿值班的宫人都不为所动,反正就是不让进。
沐贵妃的心腹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承光殿的大宫女叶姑娘站在殿门正中间,一副铁面无私谁都不给进去的架势。叶姑娘是承光殿的大宫女,是乾德帝的贴身宫女,也是乾德帝跟前的红人,平日里既要照顾乾德帝,也要负责承光殿的事务。她跟御前公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都是乾德帝的左膀右臂,在承光殿是半个主子的存在,虽然品级不高,但各宫主子看在乾德帝的份上,都不得不对她客客气气的。
现在她站在门口不给各宫派来的心腹进殿,代表着各宫娘娘的宫女也不敢硬闯,只好谄媚地恭维她,左一声叶姐姐,右一声叶姑姑的,还有人拿出金子玉佩想贿赂她,都被她婉拒了。
由乾德帝的大宫女出面,可想而知皇帝寝殿里头那个少年有多得圣心。沐贵妃的心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穿过一众宫人走到殿门口。其他宫的宫女见她是沐贵妃宫里的,虽然不爽她插队,但碍于沐贵妃的身份地位,也不得不给她让道。
沐贵妃身边的宫人仗着沐贵妃的威望在宫里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心腹顺利地走到殿前,笑嘻嘻地跟承光殿的大宫女套近乎:“姐姐,多日不见,您可好?”
叶姑娘知道她是沐贵妃的人,看在沐贵妃的份上,对她也还算客气:“托碧蝶妹妹的福,姐姐近来还好,只是不知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承光殿看望姐姐?”
碧蝶自来熟地挽住叶姑娘的手臂,将叶姑娘带到一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碧玉钗放到叶姑娘手里,笑吟吟道:“妹妹来看望姐姐,自然是想念姐姐了,贵妃娘娘也心念念着姐姐您为陛下的付出,让我带点东西来慰问您呢。”
叶姑娘怎么不知道她过来是做什么的,无非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跟其他那些宫人一样,是过来打听消息的。她看了眼手里成色很足的玉簪,玉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玉,但再珍贵,也不如自己的小命贵。她可还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为谁效命的,她既然被乾德帝器重,那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乾德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更何况,她在乾德帝面前当差,受到的好处也不少,乾德帝虽然勤俭节约,但对伺候的宫人还是很大方的,逢年过节都会有打赏,这么一来,这支碧玉簪对她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玉簪塞回碧蝶手中,笑着说:“这怎么好意思让贵妃娘娘破费,我身为陛下寝宫里的奴婢,为陛下分忧是本分事,又怎么敢居功请赏?贵妃娘娘和妹妹的心意我就心领了,妹妹回去替我跟贵妃娘娘问个好。姐姐这里还忙,就不送妹妹了。”
碧蝶路上打好放在腹中的稿子一个字没用上,就被叶姑娘这么三言两语地打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姑娘走回殿里关上门,将一众来打听消息的宫人关在门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她直跺脚。
回到沐贵妃宫里,碧蝶都还记恨着这件事,她地位低,不能顶撞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可贵妃娘娘总可以替她出面教训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叶姑娘吧?这样想着,她就带着私心在沐贵妃面前说了叶姑娘的坏话,说得那叫个绘声绘色,果然激得沐贵妃拍桌发怒。
沐贵妃已然被妒火烧没了理智,听了碧蝶加工过的话,气道:“好一个狗奴才,居然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真当自己是承光殿的主人了?”
碧蝶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她还看不起娘娘给的碧玉簪,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了。”
沐贵妃闻言怒气更甚,她站了起来,广袖一甩,吩咐道:“来人备轿,本宫要去承光殿会一会那狐媚子!”
这个狐媚子也不知指的是叶姑娘,还是霸占了承光殿的那个少年,反正碧蝶达到了目的,便也趾高气昂地跟沐贵妃去承光殿找人算账了。
说到后面,尹璁已是泣不成声,他自己其实也知道,昨晚的梦说不定是他娘死后给他托的,只是他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寿叔叹气道:“您离开府上之后,老爷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也没有给你娘请大夫。你娘本就身体不好,又时时担心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病得更加严重了。年初的时候,你娘一病不起,小院也没个人照顾她,等我早上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唉!”
尹璁连连甩头,想把寿叔跟他说的话甩出脑海里,不然他只要一想到娘亲临死前的凄凉,就抑制不住想痛哭出来,甚至想自我了断,跟着娘亲一块儿去。
寿叔见状,虽然于心不忍,但一会他就要跟着尹府的人出宫了,顾不得尹璁能不能接受,还是要跟尹璁说完他要说的话:“你娘临终前给你留了信,她让你好好活下去。”寿叔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尹璁接过那张纸,却不看,只是紧紧地抓着,梗着脖子问道:“那我娘她,现在如何了?”
寿叔不忍看到他难过的样子,背过脸擦着眼角说:“主母嫌晦气,第二天就让人用草席将你娘裹了,丢去城外的乱葬岗草草地埋了。”
尹璁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都要站不稳了,他后退两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娘亲留给他的信给抓碎。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娘!”尹璁嘶哑着咆哮道,像只被逼到绝处的幼兽,不住地哀鸣。
寿叔怕他崩溃,急忙跟小太监扶住他,出声安慰道:“少爷,逝者已逝,您要保重啊!”
尹璁将头重重磕在墙上,眼神放空,像是没了魂儿,把小包子和寿叔吓得不轻。好一会儿,他想起来寿叔要随着尹府的人出宫了,才木然地对寿叔说:“您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出不了宫。”
他这个样子,寿叔怎么放心离开?尹璁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反过来宽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既然娘让我好好活着,我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只是我现在身陷深宫,无法给我娘尽孝,我娘的身后事,还要拜托寿叔您了。小包子,替我送寿叔去宫门。”
寿叔走的时候连连回头看了他好多次,见他站在小院门口,身形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心疼得不行,但又无能为力。只好在出宫之前,从裤腰带里抠抠搜搜,找出来一些铜板放到小包子手中,对小包子行了个礼,哽咽道:“少爷在宫里无依无靠,尹家背信弃义,老奴不能为少爷做些什么,这些铜板公公您且拿着,今后少爷就麻烦您照顾了。”
小包子进宫前也为人子女,看到寿叔,想起他爹娘送他进宫时也是这样,一时感同身受,他连忙将六旬老人扶起,答应寿叔会好好照顾尹璁。
等小包子将寿叔送回尹昭仪寝宫附近,再折回长宁宫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没了尹璁的身影。他想起刚才公子脸上的神情,顿时慌了,就怕想不开去做了傻事。他们院子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主子出了事,小包子都不知道怎么办,急得他呼天抢地地去隔壁胡美人那里求救。
尹璁倒没去做傻事,他娘在遗书里让他好好活着,即使日子再苦,也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还让他有机会出宫的话,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他抓着娘亲写给他的信,沿着宫墙一路往宫门走,他想出宫去看看他娘。可惜宫墙太高,宫门戒备森严,他在附近徘徊了半天,直到日头偏西都没找到出去的机会。他甚至不敢高声喊,怕引起侍卫的注意,那股郁气憋在心里,让他流泪都在打嗝。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