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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璁刚刚坠入光怪陆离的梦中, 就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喊着什么,又将他从梦里拉出来。他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人还没彻底清醒, 觉得浑身难受, 只想再次闭上眼睛, 去梦里逃避现实。
叶姑娘如此心思细腻的一个人, 怎么看不到他的小动静。她见榻上的小公子刚才似乎醒了一下, 又接着轻声哄道:“公子醒了罢, 饿不饿, 渴不渴, 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 您有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吧?”
尹璁只觉得耳边的声音有点吵, 吵到他去梦里会见他娘亲了, 就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柔软暖和的被窝里钻, 要把自己整个儿藏进里面,不被人打搅好觉才好。
叶姑娘见叫不醒他,想让他继续睡吧,又怕他太久没进食, 饿坏了肚子,而且还到时候喝药了,拖下去说不定病情又要反复。她在乾德帝面前做事, 受乾德帝的感染, 也学得几分乾德帝的雷厉风行, 在承光殿里更是半个主人的主,按理说没有这么多顾忌才是。
但她再怎么像个主人,也只是像而已,在承光殿里有其他主子的时候, 她是万万不敢以承光殿半个主子的身份自居的。现在面前这个少年,才可能会是承光殿的另一个主子,她一个做下人的,又怎么敢乱来。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招来外面的小太监,对小太监说:“你去朝阳殿看看,皇上下朝了没有。”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去了。
本朝在先帝和乾德帝的苦心经营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平日里乾德帝上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散朝。这会过去,如果不出意外,乾德帝应该也下朝了罢。
今日百官上谏的亦不过是让乾德帝广开后宫,采女纳妃,繁衍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如今乾德帝三十又八,正直壮年,子嗣却稀少,只有皇后生的太子,敬王,永康公主,已故贤妃生的瑞王,和贵妃生的永平公主,这对一个刚开了个头的朝代来说,非常不利于巩固皇权。
上一次乾德帝选妃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之前进宫的那批女子,估计也都二三十岁,眼看着要过了最好看、合适生育的年纪,还是没能入乾德帝的眼,为乾德帝生个一儿半女。朝臣们认为乾德帝是时候重新选一批年轻的女子进宫,多一点选择,好生多一点子嗣。
这些年,朝廷那些老狐狸没少偷偷往后宫里塞女儿,乾德帝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出声而已。反正他也不会如他们的愿宠幸他们的女儿,让他们的女儿生下龙子龙孙。乾德帝还当太子的时候,曾经跟太傅熟读史书,史书上记载着许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导致国力衰退的史实,甚至还有逆子不满父亲立的太子,杀兄弑父的。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乾德帝选择少生一些孩子,如今也不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足矣。
那些臣子为了劝乾德帝纳妃,可谓是好话说尽,他们知道乾德帝反感这个话题,就换了个说法。不说纳妃繁衍子嗣了,说为了让乾德帝在后宫能有些体己人说说话,帮他排忧解难。又说皇后身体不好,不能常年陪在他身边,帮他管理后宫,让他多封几个妃子,协助贵妃共同管理后宫事宜。
臣子们说这话的时候,沐贵妃的爹安国公就在现场,听到他们狼子野心的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些老狐狸都想着让自己女儿进宫,好瓜分他女儿沐贵妃的权势呢!
安国公这次难得站在了乾德帝这边,以一己之力对抗众臣子,力挽狂澜,才让乾德帝少操了些心。
不管臣子们把话说得多好听,繁衍子嗣也好,排遣忧愁也好,乾德帝都没有纳妃的心思。以前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合适陪伴他一生的人了,多的他也不要。
承光殿的小太监按叶姑娘的吩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乾德帝坐在宣玉殿听一群大臣叽叽喳喳说话的情形。他在偏门露了个头,就被乾德帝身边的荣华看到了,荣华认得他是承光殿的宫人,看到他来,就知道是承光殿里有什么事需要找乾德帝。但是这会乾德帝正在跟群臣周旋,不便召见他,荣华只好趁大伙吵得正火热,偷偷地退出去,问那个小太监什么事。
小太监见到荣华,就像有了主心骨那样,着急地对荣华说:“荣公公,殿里头那个小公子醒了,但是不愿意听奴才们说话,也不吃不喝,大姑娘跟奴才都没办法,只好过来求助于您。”
荣华闻言心想你求助我有什么用,我也只是个奴才。小太监见他也没办法的样子,想到叶姑娘还在承光殿等着他搬救兵回去,情急之下说道:“不若我们将陛下请回去看看?”
“这……”荣华看了眼宣玉殿里的情况,一时不敢定主意。但要是乾德帝真的觉得在这里听一堆老东西说废话,不如早点回寝殿陪那个好看的小公子呢?
他偏过头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太监说:“那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陛下的意见。”
荣华偷偷出去,又偷偷地回到乾德帝身边,殿里的大臣们为了皇帝纳妃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动静。荣华凑到乾德帝身侧,小声说道:“陛下,暖阁那位小公子醒了,叶姑娘派人来说他不愿意起,也不吃东西,让您回去看看。”
乾德帝也听烦了下面大臣的争吵,见尹璁醒了,就准备回去看看。他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突然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也想知道少年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那便回去看看罢。”
荣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动了乾德帝,心里越发觉得乾德帝重视那位小公子。他的心思活络起来,已经在想着以后要怎么讨好那位小公子,才能得到乾德帝更多的赏赐了。
乾德帝留下一堆还在争执的大臣,从殿后面的门离开了宣玉殿,等大臣们终于吵出个所以然来,才发现宣玉殿哪里还有乾德帝的身影?
尹璁被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但是睡不着他也不想起来面对娘亲早已经过世的现实。他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被窝里,谁哄都不愿意出来,可把奉命伺候他的宫人着急坏了。
他看到明黄色的被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明明他是来勾引乾德帝,已经做好在乾德帝面前委曲求全的准备。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窝太舒服,让他想到了在母亲肚子里的日子,还是因为生病,所以任性地放纵了自己,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发呆。
乾德帝回到承光殿的时候,尹璁还赖在榻上没起来,叶姑娘等宫人见乾德帝进来了,连忙跪下请安,即使这样,榻上的人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乾德帝走到榻前,生怕下一秒乾德帝突然发难,责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会教规矩,才让榻上的小公子见了皇上也不下床请安。
乾德帝倒不是注重仪式的人,尹璁赖在榻上不愿意动弹,反而让他有种尹璁是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的满足感。这是乾德帝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心被一团柔软的什么东西充盈,甚至还想给这个少年更多的特权,让他看到少年最真实的一面。
而且尹璁才刚受到母亲过世的打击,这会一蹶不振也是正常的,乾德帝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推己及人,他也能够理解尹璁现在的心境。
他坐到榻边,帮少年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地问宫人:“公子至今没有醒过吗?”
叶姑娘不敢说尹璁是装睡,只好回道:“禀陛下,公子大概是被梦魇住了,直到现在都没彻底醒来过。”
乾德帝闻言嗯了一声,俯身要把榻上的少年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
尹璁听到乾德帝近在咫尺的声音,早就吓得清醒过来了,只是他刚才还在装睡,这会突然醒来,会让人觉得假,就没敢动,直到他身上一紧,竟是有两条胳膊从他身侧穿过,将他抱了起来。
想到此刻抱着自己的人可能是乾德帝,回想起他匆匆见的乾德帝那两面,乾德帝高大的身影,威严俊美的面容,他就更加不敢动了,整个人像是傻了那样,倒也乖乖地被乾德帝抱了起来。
听说圣上回来了,承光殿里值班的宫人连忙做好接驾准备,他们一听到太监的通报,就放下手头的活儿出去迎接。结果还没走出殿门,迎面就看到乾德帝大步流星地要往殿内走,他们怕挡了乾德帝的路,急忙退到两边跪下,齐声问安。
乾德帝看也不看,直接往暖阁里走去,后面的荣华小跑着进来,见他们跪了一地,一点眼色都没有的样子,就低声斥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圣上抱了个湿漉漉的孩子回来,快跟进去帮忙更衣啊!”
承光殿里的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了御前公公的话,才后知后觉刚才乾德帝进来时怀里好像确实抱着个人。他们来不及跟御前公公打听圣上抱了个谁回来,怕耽误久了被圣上责罚,就连忙起身进暖阁去伺候了。
才刚刚入冬,还没下雪,承光殿里就已经开始燃着熏笼了,进到里面,一阵暖意袭来,扑在乾德帝和尹璁的湿衣服上,黏腻得难受。乾德帝却像感觉不到那般,径直进了暖阁,把少年放到榻上。
负责乾德帝起居的大宫女率先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被乾德帝放在榻上的那个孩子,还是个少年郎,一身衣服全湿了,脸冻得发白,也不知道乾德帝去哪里捡来的。
见乾德帝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前看着榻上的少年,身上还穿着被濡湿的龙袍,怕这两人一起生病,大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陛下,让奴婢来照顾这位公子,您先去换身衣服罢。”
乾德帝这才从少年身上回过神,指尖摸到少年身上单薄湿冷的衣服,就对大宫女说:“去给他找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大宫女得了吩咐,急忙出去给这个少年找衣服去了。
荣华吩咐完外面的宫人,这才进到暖阁,见圣上还穿着湿的龙袍,怕他受寒,连声劝道:“陛下,您先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奴才们看着就好。”
乾德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宣太医。”
荣华才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外面的宫人喊道:“宣太医——”
他声音太大了,乾德帝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知道自己刚才吵到了睡熟的少年,猛地就闭了嘴。
荣华用眼角快速地往榻上瞄了一眼,他倒想看看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他跟在乾德帝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乾德帝如此慌张。
只见乾德帝他一手轻轻地执着少年细瘦的手腕,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别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温柔?荣华怕自己是被暖阁里的烛光晃了眼,看错了,还背过身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大宫女拿着一套灰扑扑的里衣进来,这是她临时跟宫里的小太监借的。她拿进来跪在榻前躬身对乾德帝说:“陛下,衣服奴婢拿来了,让奴婢来为这位公子换上吧。”
乾德帝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只是一摸,就皱起了眉头:“这么粗糙?”
大宫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太监穿的衣服,布料和做工上当然不能跟皇帝的比,乾德帝习惯了绫罗绸缎,觉得太监的衣服粗糙也是正常的。
乾德帝应该也看出来这是太监穿的衣服了,他推开,对大宫女说:“殿里没有其他衣服了吗?比这轻柔舒适一点的。”
承光殿就乾德帝一个主子,也只有主子的衣服质地才会好,大宫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轻柔又合适这少年穿的衣服,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乾德帝也不为难她,直接吩咐她说:“去拿一套朕的里衣过来吧。”
大宫女闻言心中一骇,皇帝的里衣从来只有皇帝能穿,还没听说过可以给别人穿的。皇帝的里衣是明黄色的,明黄色是皇权的象征,不是谁都能穿的,饶是得宠的妃子给皇帝侍寝,仅仅是床笫之间的情趣,也不可以。而现在,乾德帝居然要拿自己的里衣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穿,这让她如何不吃惊。
荣华也是吃了一惊,这要是他师父,司礼监总管公公在,一定会高呼不合礼制,以死相劝乾德帝改变主意。但总管公公年纪大了,不便跟在乾德帝身后,伺候乾德帝的事就交给了他这个徒弟。他不仅要照顾乾德帝,还要管规矩,提醒乾德帝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以免失了皇家体统。
他刚要出声提醒乾德帝,就见乾德帝抬起手制止了他,不容置喙的样子令他害怕,他只好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
大宫女见御前公公都这样,自己就更加不敢说什么了,她几乎是打着趔趄跑出去拿乾德帝的里衣,慌慌张张地拿进来,就看到乾德帝要抱起浑身湿透的少年要给他脱衣服。
乾德帝哪里能做伺候人的事,也不怕折煞了这个少年,大宫女连忙上前道:“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乾德帝也是抱起少年,才发现自己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有些无从下手,这会听大宫女说让她来,他也不再执着,而是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大宫女,由她来给少年换衣服。
大宫女欠了欠身,小心地坐到榻前,弯腰给少年换下湿衣服。乾德帝就在旁边看着,宫女伺候惯了人,动作温柔细致,完全没有打扰到睡梦中的少年,的确比自己做得好多了。
荣华见乾德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心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他们家陛下这不会是,看上了这个少年吧?
他心里大惊,乾德帝活了三十余载,他就从未见乾德帝喜欢过什么人,后宫那么多娇艳的妃子他都爱理不理,就连皇后,也只维持着帝后之间的相敬如宾。眼前这个少年何德何能,竟然入了圣上的眼?
荣华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榻上的少年,这个少年面色苍白如鬼,骨瘦如柴,除了五官出色了些,看不出哪里好的,说不定还是个病秧子,乾德帝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一定是他多虑了吧?
大宫女已经除下少年湿透的外衣,正要解他的里衣,乾德帝见状猛地回神,从少年身上挪开眼,对身后一直盯着少年的荣华说:“荣华,伺候朕更衣。”
荣华猛地回神,应了声是,就跟着乾德帝离开了暖阁,回内殿换衣服去了,暖阁里只剩下大宫女和几个小宫女在伺候昏迷不醒的少年。
乾德帝换了身常服,又回到暖阁。榻上的少年已经换下了原本的湿衣服,身上穿着是他明黄色的里衣,他的衣服对于少年来说太大了,松松垮垮地裹在少年身上,像是已经完全被他占有了一样。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神情都柔和了许多。怕吵到熟睡的少年,他放低声问身边的宫人:“太医还没来吗?”
宫人唯唯诺诺地应道:“可能是外头太暗,路上耽误了,要不要奴才去催一催?”
乾德帝挥挥手说:“去吧,让太医快点过来。”
宫人应了声,就退出去请太医了。乾德帝则走到榻前坐下,借着烛光仔细端详少年。
这孩子看起来比他最小的女儿还小一些,小小可怜的一个,不知道多少岁了,就被狠心的尹家人骗进宫来,连相依为命的娘亲没了都不知情。
乾德帝看着他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想到他才刚受到了娘亲早已过世的打击,现在应该是极其痛苦的。乾德帝又何尝不是少年时就痛失生母,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想起往事,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比那个时候的他弱小多了,伤心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少年大抵是受了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也有些喘,嘴巴微微张开,打着小小的呼,睡得不太舒服。乾德帝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努力回想起儿时母后是如何哄他入睡的,把手放在少年的前胸轻轻地拍打。
荣华在一旁都看得呆了,他跟了乾德帝三十余年,还没见过乾德帝这么温柔的样子,怕是连太子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少年才第一次出现在圣上面前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荣华不禁想到乾德帝如今都已经三十又几,快到不惑的人了,还没体会过正常人的情爱,如果这个少年真的能激起乾德帝不曾有过的情感,那他倒是挺为乾德帝感到欣慰的。
少年在乾德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他的病乾德帝无能为力,看着他被风寒折磨,乾德帝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再次问身边的宫人:“太医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刚才去接太医的那个小太监就拉着白发花花步履蹒跚的老太医进来了。
乾德帝见太医来了,就对他招手让他进去,指着榻上的少年对他说:“爱卿,快来看看这个孩子。”
太医这才提起药箱,弓着腰进了暖阁,只见乾德帝坐在榻前,榻上躺着的却是个眼生的瘦弱少年,他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医者父母心,眼看着少年被病痛折磨,他也无心去管这个少年是谁了,先给人看病比较重要。
太医不知这个少年是谁,能让乾德帝如此牵肠挂肚,他匆匆把完少年的脉象,将少年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欠身对乾德帝说:“这位公子脉象虚弱,似有气血不足体虚之症。呼吸不稳,像是情绪激动引起的惊厥。面色潮/红,是风寒所致。待微臣给他开个方子,每日服用,慢慢调养,便可恢复。”
乾德帝看着还在沉睡的少年,不放心地问道:“只是如此,没有别的病状?”
太医深深伏身:“微臣才疏学浅,只诊得出这些症状,如陛下有所顾虑,可召其他太医大人再诊。”
乾德帝松了一口气,对他说:“爱卿在太医院行医二十余年,宫中不少疑难杂症都是爱卿妙手回春,朕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既然如此,那爱卿就去写方子吧。荣华,送太医回去。”
荣华伏身道:“太医大人请。”
太医对乾德帝鞠了一躬:“那微臣先行告退。”
等人走了之后,乾德帝又坐回榻前,帮少年掖了掖被子,少年睡得不安稳,无意识地嘟哝几声,偏开脸又接着陷入了梦境中。
长而柔顺的发丝从乾德帝指尖划过,留下一丝丝凉凉的麻意,乾德帝不知怎的,突然抽回了手,再看几眼,就起身出了暖阁。
荣华送走太医,见乾德帝从暖阁里走了出来,就跟上去,唯唯诺诺地等乾德帝的吩咐。
走进内殿,乾德帝抬起手对他说:“你先下去好生照顾暖阁那个孩子,有事朕再叫你。”
荣华不敢忤逆圣意,只好低声应是,转身退下。
宫人刚关上内殿的门,内殿里就出现一个黑衣人,正是之前被乾德帝派去调查尹璁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的影十一。
影十一跪在内殿中间,等乾德帝经过他身边,坐到龙床上,才出声道:“属下按照陛下的要求,查到了尹璁刚才去了什么地方。他去了护城河,属下在河边发现了他的鞋子。”
乾德帝抱着尹璁回来的时候,确实注意到尹璁是光着脚的,他以为尹璁是故意想勾引他,没想到他是去了护城河,又从那边过来的。
这么冷的天,他不会是赤脚从护城河那边徒步走过来的吧?乾德帝皱了皱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沉声问道:“他去那边做什么?”
影十一心想我哪里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在御书房跟您汇报尹璁之前的事呢。但他作为下属,怎么敢这样跟皇帝说话,怕是嫌命长。
他只好猜测道:“宫里的护城河通向京城外面的护城河,尹璁可能是想从那里逃出宫罢。”
每一任皇帝手里头都有一张皇宫的设计图,为的是突发宫变事件的时候能够安全地逃出宫,所以乾德帝自然知道宫里那条河跟城外的护城河互通,尹璁会想到从那里出去,也是正常的。但是那条河平时为了防止外面的人潜进宫,出口处的水底下藏了很多暗器,稍不注意,就会横死在里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