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实在是吐得过于吓人,让人看起来便平添三分不忍心,苏颜将她扶着轻轻拍着后背,手上灵光闪动,是有灵气在姑娘身上顺着奇经八脉,也维系她身体里的半点生机。
这大概得吐了一刻钟左右,也不知道好好的人身上是怎么养出了这许多虫子,到最后姑娘吐得面色发白,苏颜接过方颖端过来的一杯水给燕姑娘漱口,燕姑娘将那一口水喝下去,再到吐出来时,水中仍然有挣扎不休的虫子。
到这里第一个程序基本已经结束,苏颜扶着那姑娘躺下,现在她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苏颜便温声问她:“我是接着给你治下去,还是先让护士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小姑娘家家的多半好洁,那姑娘刚才喝下符水后呕出来的血的加上血里面的虫子本身就让人贼拉恶心,她早就嫌弃得不行了:“先清理……先清理……”
“行。”苏颜回头看向燕先生。
燕先生急忙摇铃请护士进来,护士哪怕是早就熟门熟路了,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满满一盆蠕动的虫子连带在被子上的血迹连带虫尸仍然是脸色微变。
“戴上手套,给燕姑娘清理一下。”苏颜说,“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你们也别带走了,虽然医院是要集中消杀的,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手段能消杀干净的,留给我处理吧。”
两个护士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苏颜便又说:“你们先忙,我去盥洗室里洗洗。”她刚才情急之下冲进来救人,裙子衣角手腕上都沾染了燕姑娘的血迹,刚才是救人要紧,现在想一想就觉得忍不了了。
燕先生急忙点头,让开了去盥洗室的路,又问:“苏小姐有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无妨。”苏颜在盥洗室里给了这两个字。
哪怕病房这边不方便立刻洗衣烘干,她自己清理衣裳也仍然简单得很,水属性法术拘起一团水球把衣服丢进去,模仿洗衣机的工作机制以水流穿过衣服带走脏物,再以法力烘干就是,也费不了什么劲。
等她折腾了一会儿出来,护士们已经收拾妥当,之前浸透了血迹的那些床单被褥被丢在了一边,燕姑娘仍是躺在床上,因为身体里绝大部分的虫子已经被逼出来了的缘故,神情比刚才来说是要好多了。
苏颜再次坐到了她床边,让她伸出右手,而后轻轻扣住她的命脉,再接着,苏颜的手指尖与燕姑娘的皮肤接触之间隐隐有火光闪动,燕姑娘感觉有点疼痛,“啊”了一声出来。
这毫无疑问是捏紧了在旁边观看的燕先生的心脏,但因为苏颜刚才那一手让燕姑娘吐了那么多虫子出来的缘故,既然知道苏颜是个真能解决问题的大师,也不敢出言阻止。
“很疼吗?”苏颜问。
“还……还好?”燕姑娘蹙着眉头开口,“暖暖的。”
“我刚刚捏了个火球进入你身体,所以才会觉得暖。”苏颜温柔道,“你虽然吐了很多虫子出来,但是五脏六腑之内还是有一些没跟着大潮出来的虫子,我现在帮你清理干净,以免产生后患,但火属性爆裂,你要觉得不舒服立刻告诉我,我就稍微轻一点。”
“这样啊。”苏颜收了点劲儿之后燕姑娘就没有那么疼了,就怪好奇地闭上眼睛去感应苏颜说的火球在什么地方。
因为患者并没有多可怕的反应,这一幕看上去甚至有点平静温馨。
苏颜大概给燕姑娘看了个十分钟的,额头上便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她随手抽了张纸擦掉。
照理说给人家清理余毒……余虫,最好当然就是一口气解决问题,不然清理到了一半停止下来,虫子们又不是死物,往已经被清理过的地方移动,再在已经被清理过后的地盘上生殖繁衍,便算功亏一篑。所以苏颜哪怕是确实有点累了,也没有歇一会儿再来的意思。
然后她看到了燕姑娘身上有一道柔光,顺着柔光溯源往上,能看到满脸无奈的余长晏手指尖有灵光闪动。而余长晏对她无奈地笑:“不必逞强,剩下的我来就好。”
余长晏的本事那是连问号都不必要打的,苏颜欣然回撤了自己的法力,又回头看了一眼仍显担心的燕先生,便说:“不必焦虑,余先生是我师兄,他出手自然比我出手要好的。”
燕先生这才勉强笑了笑:“多谢二位。”
“那倒不必。”苏颜笑了笑,现在房间里就剩下了最后那个给燕姑娘灌符水的小道长,别的大师都已经因为各显神通而神通无用撤退,倒也不必再避讳什么,“燕先生好好想一想,燕小姐是干了个什么事情,至于成了这般模样?”
燕先生陷入回忆:“这……”
非本人的回忆到底不好使,燕先生现在回想起来这半年来和闺女儿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半天,是燕姑娘小声说:“会不会是……三个月前,我去过一次缅甸。”
“哦?”
“我们家有一条业务线是做玉石生意,我因为要接手家中的生意,总要把各条业务线都走一遍。”燕姑娘说,“我就跟着翡翠线的总经理去缅甸看过翡翠公盘,当然,翡翠嘛,总得去一些私底下开的盘口去看石头。”
“然后?”
“我感觉我手气还蛮好的。”燕姑娘说,“翡翠公盘上的石头很多都是明料半明料,其实没什么赌性了,但我亲手切的石头,总是能涨上一点点。”
——所谓明料是相对于原石来说的,原石是外头有一层石头壳子包裹住,还得赌里面有没有玉石的,明料就是已经把外头的石皮切开拿里头的玉肉来出售,半明料是介于明料和原石之间的材料,开了好几个口确定里头有玉,从那几个口大概看得出玉的成色如何。
论石头的“赌性”(切开之后如果赌涨了的升值幅度),那毫无疑问是原石>半明料>明料。但半明料和明料并不是完全没有升值幅度——石头外表看上去是个豆绿,往里切能切出阳绿的事情也不少。
“我赌的半明料都涨了,运气还算不错。”燕姑娘说,“当时一连开了几块石头,外头豆种里头切出糯种或者冰种的都有好几块,心情一好就拉着陪我过去的经理去吃大餐,迎面遇上了一个僧人打扮的人,说我与玉有缘,如果拜入他门下,可以教我识玉辨玉之术。”
苏颜问:“那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呀,我赌石就是图个乐,小翡翠商人缺钱了还有可能放手一搏去赌全赌的原石,正经翡翠商人谁不是买明料赚零售加工钱。”燕姑娘可谓很懂了,“不然真的和里写的一样靠着赌石的那一刀穷一刀富的惊险刺激,切一块石头赔几千万,什么家底不得败光啊。”
苏颜闷笑一声:“所以……”
“我当然就拒绝了呀,说我家里自有生意,犯不上去学什么识玉辨玉之术。”燕姑娘说,“那僧人就叹了口气,说小姐如果后悔了,可以仍来此地找他。又说此次相逢便是缘分,送我一个小东西防身。”
“什么东西?”
“一个玉佛吊坠。”燕姑娘回答,“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只是个豆种,那绿色也很斑驳,没什么灵动之气,价值在两百块以内,我要了,但吃人白食不好,便按市场价付钱给他,他也收了。”
苏颜沉默了一下,为这姑娘的大神经感到震撼:“就……没觉得此间有诈?”
“觉得呀。”燕姑娘说,“这不就像咱们国内名胜古刹旁边总有那么几个摆摊算命的大师,一见面就给你说什么天生奇骨拜他为师可以带你原地飞升,你要真拜了那就得先给钱,你不拜的话他就掏个符箓出来说什么既然有缘这符赠你,你给钱了他今天也算开张了,没给钱就一张符其实也没什么成本。”
苏颜:“……”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完了人家还有更熟练的呢:“我当时就是想的这个套路,原本还想的是皮一下,那豆种的吊坠怎么也应该值点钱,我要不给钱,他会不会当场破口大骂出来,但想想人家兜售不易,加上那吊坠雕的还算好看,拿回来看看人家雕工也还行,便还是给了钱。”
苏颜心好累:“得亏你给了。”
“是啊。”燕姑娘也后怕啊,“万一是那种扔在地上等人捡起来,一捡起来就立刻重病缠身的买命钱,那我不给岂不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苏颜:你真的很懂啊少女……
她捂脸:“所以,东西呢?”
“在我家里。”燕姑娘说,“大师如要看的话,我让佣人送过来。”
“看。”苏颜说。
就为苏颜这一个字,燕先生分分钟给他家佣人打了电话,开了免提让燕姑娘指示佣人翻东西,佣人翻到了之后表示立刻送过来。
一等便等了得有一刻钟,佣人上楼之后将首饰盒掏出来递给燕姑娘。
这会儿余长晏已经给燕姑娘清理干净了身上剩余的虫豸,燕姑娘也已经坐在床上看上去是恢复了三五分元气,但看着燕姑娘要接过那首饰盒,余长晏还是凉凉地开口:“我是建议燕小姐不要接这东西,有个不好你身体里再复发上那么一拨蛊虫,我倒是不介意再治疗一回,但燕小姐多半会没这个元气活过来了。”
燕姑娘手一抖,脸色微白地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帅哥。
果断选择了命重要!缩手!
余长晏很淡定地笑笑,从佣人手里拿过了那个首饰盒,打开,将首饰盒递到了燕姑娘面前:“这就是小姐所说的,豆种的,吊坠?”
不是吧。
豆种是翡翠之中最低端的品种,叫豆种是因为本身一点也不通透,看上去和一碗浑浊的豆浆似的,在越清透则越高端的翡翠市场里当然毫无疑问一点都卖不上价。
但是,现在余长晏手上的那一枚吊坠通透如玻璃,上头还有飘花,活佛雕得活灵活现,佛像额心还有一点格外显眼的红珠,光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而余长晏将那吊坠朝着燕姑娘晃了晃,燕姑娘双眸便不由自主地被那枚红珠所吸引,片刻过后,在余长晏眼中,便有三魂七魄自燕姑娘身上飘出,飘飘荡荡朝着他手中那个吊坠而去。
余长晏冷哼一声,身上有微弱的法力弹出,直接惊扰了那吊坠能影响到的场域,苏颜很配合地在一边掐了个安抚神魂的法诀,而后,便可以看到燕姑娘的三魂七魄慢慢归位。
“行了。”余长晏笑道,“现在知道是谁在坑你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