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门第一单关卡是测灵根,这一关看的是天赋, 人力无法左右。先前人挤人的广场如今只剩下区区百来个幸运儿。拥有灵根便算成为华元派准入门弟子。
最大不过十二岁的一群孩子聚集在一起, 就算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也依旧格外热闹, 叽叽喳喳地讨论自己的灵根。
尚不知灵根为何物, 有人挺着胸脯炫耀自己灵根颜色多, 引得一群小伙伴眼神亮晶晶地发出羡慕的惊呼。也有对此有所了解的,抬着下巴科普灵根颜色越少才越好, 弄的大家一头雾水, 看着两人争来争去,不知该相信哪个。
小少年云芸拉着另一个蓝衣少年左躲右闪地跑出人群, 奔到许笙面前,“姑奶奶,你说是不是灵根越少越好。”
蓝衣少年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许笙笑了笑:“灵根越少,天赋越好, 不过修道一事却不全凭天赋, 毅力, 心性才是重中之重。”
蓝衣少年听到后半句,耷拉下的嘴角立马扬起来, 希冀地问:“就算天赋不好, 只要坚持不懈也能飞到天上去对吗?”
“对。”许笙温和又果断的给了肯定。
云芸拉住少年, “到时候我们一起飞。”
两个小萝卜头拉勾做下约定,相视而笑眉眼弯弯。
就在这时,一条天梯从广场中凭空直上, 仿佛冲去云端,看不见尽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一幕的孩童们瞪圆了眼,惊喜万分。好动的人已经伸手摸上去,一脸傻笑。
不过下一刻,半空中传来一道空灵之音——
“云梯三万阶,登上三千者可入内门,限时一日。”
一个个的傻笑顿时僵住。
三千阶相当于百层高楼,徒步攀爬,对于七八岁的小童来说不是一般的难,云芸与蓝衣少年都苦了脸。
许笙却道:“看,这便是考验毅力与心性,内门弟子比之外门,修炼资源更好,修得大道的机会也更多数倍。”
两人越听她说,面上苦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坚定。
许笙:“去吧,我在上面等你们。”
这时,已经有一男一女踏上台阶,两人步伐缓慢,不疾不徐,很快就被反应过来往上冲的其他小孩后来居上。
蓝衣少年不甘落后,正要跑,却被云芸一把拉住,指了指那对男女,“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慢慢走,要不然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你真聪明。”
蓝衣少年不吝啬称赞,两个人踏上云梯,缀在那一男一女身后,缓步而上。
不大一会儿,他们四人就成了最后。不过,时间慢慢过去,他们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上到五百阶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最前锋。
再到一千阶,往后望去,空无一人。只不过他们也已经脱力,两条腿仿佛有千金重。
蓝衣少年一屁股坐下,整个人瘫在台阶上,汗留到眼睛里,却没力气抬手去擦,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云芸也晕晕乎乎仿佛要从台阶上跌下去一样。他伸手去拉少年,“才走了一半,快起来。”
“不,我走不动了。”
云芸使劲拽:“我们可是说好要一起上天的。”
谁知他话一落就听见一声笑,抬头看去,正是同行的那个女孩子。“你笑什么?我姑奶奶说过,笑别人的人,本质是个傻子。”
姑奶奶?
女孩看着面前认真的小脸,努力把笑憋回去。“咳咳,已经走了一半了,时间还长,我们歇一会吧。我叫林熙迩,你们呢?”
云芸并不记仇,爽快地报出名号。
蓝衣少年同样有气无力地回答了。
三个人把视线投向唯一还站着的男童。
“我叫边云。”居高临下又面无表情地看三人一眼,他便转过头,望了望高高的云梯,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又迈出一步。
云芸问:“你不休息吗?”
边云却已将所有的精力放到脚下台阶上,多说一句便觉得浪费力气,索性闭口不言,又往上迈一步。
蓝衣少年推了云芸一把,急道:“你快上,别被他抢先了,我听说第一个上去的人就能拜一个仙长做师父。”
云芸却不为所动:“抢先就抢先,你忘了,我有姑奶奶教,我姑奶奶比那些仙长都厉害。”
他说这话时挺胸抬头,骄傲之色将满脸疲惫都清散了。
少年将信将疑,“你姑奶奶那么厉害,怎么你还要来华元派做弟子?”
“杀鸡焉用宰牛刀。”云芸气势非凡,“仙长虽没有姑奶奶厉害,但教我肯定绰绰有余。”
说着,他还升起一股责任感,许诺道:“要是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师父也不懂,那就来找我,我帮你们问我姑奶奶。”
蓝衣少年一下子被他这笃定的姿态感染,相信了他的话,拉着他的手,一脸感动地道谢。
林熙迩听着两人一口一个‘姑奶奶’,莞尔直笑。
又休息了一会儿,三人继续往上爬。浑身肌肉酸痛,只能咬牙坚持着迈脚,也顾不上说话了。
太阳渐渐偏西,脚下的云梯开始泛出莹莹白光,还剩下五百阶,云芸抬头望,刚好看到前方不远处边云的背影。
心中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突然,他眼前一晃,天旋地转。
晕晕乎乎地睁开眼,他竟发现自己此时已经不在云梯上!
这是哪?
“吼!”
骤然一声兽吼,他精神瞬间紧绷,清醒不少,赶忙将脑子里的疑惑都抛开,一转头就眼睛就瞪圆了。
只见一只似虎非虎,似狼非狼的野兽冲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飞扑而下。
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连心跳都停滞了,直到那少年挥剑一下坎中野兽前腿,打了个滚躲过兽口利齿——
胸腔中传来急促的咚咚声,云芸忙左右一看,抱起一块石头。
野兽已经又扑上去,少年举剑卡在兽口中,艰难支撑。
可他的力气哪能和健壮的野兽相比,少年面露悲哀与绝望。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斗大的石头横空飞来,砰!一下砸上野兽头颅。
少年晃眼间只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男童人形,不敢耽搁,一剑狠狠刺入野兽喉咙。
鲜红的血瞬间飞溅而起,又无力的落下,少年死死按住野兽,云芸也扑上去,过了许久,野兽终于没了动静。
两个都是后怕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软腿软,两股战战。
等到终于平复下来,才转头看对方。
“边云!”
云芸一眼认出这少年,可不就是台阶上那人吗?但是……他怎么一下子长高了?
边云点了点头:“多谢,你是?”
云芸没想到这人记性这么差,不过也不介意,道:“云芸啊,这么快就忘了。”
对面人却面露疑惑,不过也没多说,又道了声谢,提剑利落地取出兽丹,递过来。
“这是什么?”云芸看着圆滚滚的金色珠子,好奇的接过。
“是妖兽兽丹,可以卖掉换灵石。”边云看了眼他的衣服,“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此处?”
这次倒换成云芸疑惑,愣了一下,“我们不都是华元派弟子吗?刚刚还在爬云梯呀。”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先前姑奶奶说过,云梯上有问心幻境,心思明净之人不会被迷惑,有心魔之人则会陷入其中。
那边云的心魔是这野兽吗?
早听姑奶奶说过,修真界中有许多厉害的妖兽,能把人一口吃掉,他虽然也怕,不过姑奶奶也说过,努力修炼,他就能比妖兽更厉害。
“你别怕,这都是——”
幻境两个字将要脱口而出,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下子消声,他惊了一下,张口再试,还是说不出来,好像连口型都不会做。
边云眉头却越皱越紧。
云芸试了好几次,发现还是不行,心想恐怕是不能提醒。
边云迈步:“此处危险,先离开吧。”
“嗯。”
这里只有这么一个还算认得的人,云芸赶忙跟上,心想着如何才能走出幻境。
不过刚走出这片森林,他就被眼前仙境似的美景吸引了注意力。
“华元派真美。”
却不防他这一声赞叹让边云骤然停住脚步,防备地看向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真的是华元弟子。”
边云不信,伸手:“身份玉牌。”
云芸噎住,“……没有。”
一个周身不带一丝灵气男童能悄无声息地溜进华元派——除非这人不是毫无修为,而是修为太高,他看不出来。
边云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身往前走。
云芸不知他为何突然不追究了,不过却乐得如此,心神立刻又放到眼前的瀑布云端山花烂漫之上。
边云打着算盘想把人带到师父面前,却当他们终于走到人多处,竟发现别人根本看不见云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边云看着对面人同样一脸惊惑的样子,不似作假,看起来真像是个普通男童,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又想到少年刚才救他一命,遂宽慰一声,任由少年跟着自己。
一路走到羡光峰,云芸又看到林熙迩,只是同样惊奇的是林熙迩也长高许多,而且竟也看不见他。
随后半日,他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边云太长时间。
他闷闷不乐,边云安慰说跟着他同样能看到不少风景。
云芸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心想不过是个幻境,便也不再失落。
然而,他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的幻境却持续了三个月都还不到头。
边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云芸的惆怅。纠结不定间,他犹豫着,抬头问:“云芸,如果你能预知未来,知道有个地方有宝物,也知道这宝物会被另一个人发现得到,你会不会去抢这件宝物?”
“嗯?”百无聊奈的云芸将他的话在脑中过一遍,明白了意思,被提起兴趣,“抢啊,凭本事预知,为什么不抢。你预知未来了吗?有什么宝物?”
本来纠结不定的想法,因为一方被云芸加码,边云做下决定,那就抢吧。
他起身就出了洞府,云芸也赶忙跟上。
兴冲冲地随着边云走进一片密林,就见林熙迩正与一头妖□□战。
边云冲上去,两人合力将妖兽击杀。
而后林熙迩提出赶快离开,边云却说想往里探探。
剧情中,林熙迩一人不敌妖兽,慌乱逃脱后不甚落入一处洞穴,在里面发现一只刚刚破壳的青鸾。
他稍一辨认,确定方向,说了声:“走吧。”就抬步往前。
找到洞穴,一进去就看到一头妖兽要将蛋吞掉,云芸仗着别人看不见他,急忙冲上去将蛋一推,妖兽咬空。
边云的剑与林熙迩的绸带也跟上来,酣战一番,将妖兽杀死。
洞中只有这颗蛋像宝贝,云芸将蛋滚到边云脚边,冲他眨了眨眼。
林熙迩看不到云芸,以为是蛋主动滚来,笑道:“师兄,它好像很喜欢你,神兽青鸾不可多得,师兄快结契吧。”
洞穴是师兄找到的,更何况青鸾主动滚到师兄面前,林熙迩没想过将这颗蛋据为己有。
然而没想到的是,边云转身就往洞穴外走,口中还道:“我不想要青鸾,你留着吧。”
林熙迩一愣,可她再出声喊,边云却头也不回地离开,神兽青鸾谁不想要,师兄是让着她吧,想到这,她心中暖暖,笑意浮现在脸上。
……
“你为什么又不要了,那可是神兽。”云芸想不通,都替他遗憾,神兽啊,多威风。
“青鸾本就属于林熙迩。”
“你先拿到不就是你的。”
“这不一样,我想明白了,世间机缘千万,何必抢他人的。”
云芸还是不解,那颗蛋本就是无主之物,怎么算的上抢?不是各凭本事吗?
算了,虽然不懂,但姑奶奶说了,不理解的,保持尊重就对了。
云芸并没有想到,此后数年,就“是否去抢预知中的机缘”这个问题,边云会反反复复问他那么多次。
再一再二再三,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更何况又有了再四再五再六。“……”
直到这一次,面对天地灵火,打眼一瞅就知道边云又在想什么,云芸翻了个白眼,拿起装着灵火的玉瓶,盖子一揭干净利索地抛给林熙迩。
只一瞬间,两人来不及反应,灵火钻进林熙迩眉心,灼热的温度仿佛能将灵魂烧焦,此时她别无选择,当即意识沉入识海,炼化灵火。
待边云反应过来,他已经不需要再纠结,灵火是林熙迩的了。
“云芸!”
云芸幸灾乐祸:“咯,你的原则。”
边云面色冷峻,“我不需要你帮我做决定。”
“优柔寡断,虚伪做作,难怪你会沉浸在——”
幻境中,三个字又说不出来。云芸张了张口,偏头:“嘁。”
为什么幻境还没结束,他一刻也不想和这个人待了。
就在这时,一个恍惚,云芸仿佛看见了云梯,但只一瞬而过,他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
边云咬牙:“你再说一次。”
说就说,反正是幻境,他还能怕了不成,云芸端着下巴,“你就是虚伪,不就是个机缘吗。要抢就抢,不抢就别来,你的狗屁原则怎滴还会七十二变。”
结果,话落又一个恍惚,这次他绝对没看错,就是云梯!
他眼神一亮,恍然大悟,原来骂边云就能离开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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