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南微微一愣,纸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他用食指轻轻勾了勾沈听的无名指,安抚地说:“我没事。”
两人心照不宣的小动作,让一旁的潘小竹很想立刻打电话给民政局,抓紧约个黄道吉日去帮这两位当面发糖的祖宗把证给办了。
沈听显示器上的视频片段仍在继续,三位男同事不像潘小竹那么“明察秋毫”个个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楚振生说:“你以为我这些年的日子很好过吗?楚淮南没少找我的茬!”
慕鸣盛冷笑,笑容中的讥讽溢于言表:“那怪谁呢?是我我也怀疑你。谁让你在他妈死之前清仓了远南的股票?在事情发生后,又立刻满仓呢?别说楚淮南,连傻子都看得出你有问题!”
楚振生还没接话,那个自带气场,高高在上的男人就已经毫不客气地下了结论:“短视而愚蠢。”
楚振生辩驳:“愚蠢?你知道那一单我赚了多少钱吗?”他用食指把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枪口移开:“至于短视,你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我不知道你这次突然发疯究竟是想要找谁,但为了他得罪我,你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慕鸣盛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轻蔑的冷淡:“我不觉得得罪一个沉不住气的蠢材,会造成任何我无法承担的后果。”
“最好是。”楚振生厌恶地看着像搜查犬一样,正一寸寸地搜查着他家的那些随从们,语带威胁说:“慕鸣盛你有什么资格骂我短视?当年你找我,让我帮你在步行街某餐厅面前加装一个摄像头,作为报酬你提醒我远南当时正全力打造的步行街会出大事,让我提前做股票方面的布局,我清仓短视?那你怎么不想想是谁给我透露了消息,我才清的仓?怪只能怪我的运气太好!钱自己跟着我跑!谁能想到作为堂堂远南的董事长夫人,纪江宁会在那个时候自己一个去逛街,她不凑巧被人踩死了,难道还要怪我!可她儿子在掌权后为了我掐着他妈的死买卖股票的事情,没少为难我!说到底当时你就不该告诉我那个步行街上会出事!”
慕鸣盛看他的眼神像看智障。他当然要告诉他,他赌的就是楚振生的短视。
要不是这个短视的傻瓜体量巨大地买卖股票一事引起了楚振棠的注意,又怎么会有之后楚振棠查出楚振生和他勾结,私下叫楚振生去办公室里谈话,最终引发楚振生想要杀人灭口的杀心呢?
如果楚振生没有在他的帮助下杀了楚振棠,那他又怎么能确保这个常年负责原料采购的世家子弟可以真正为他所用,愿意给他卖一辈子的命呢?
其实,只要楚振生听话,他可以永远做个很好服务的采购方,但错就错在,他不该碰他的人!
警报声很快响起来,杀气腾腾的男人们一下子就把目光投向了发出警报的地方——一个直径不满三十公分的中式仿竹花插盆栽。这么窄的地方是绝对藏不了人的。
慕鸣盛走过去,一脚就把那盆婀娜多姿的中式插花踢了个底朝天。
难得才有的一株并蒂莲毁于旦夕,可向来爱花的楚振生却来不及心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小块红通通的东西从翻倒的细长花器里滚落出来,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块血肉模糊的碎肉,里头嵌着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金属,看样子应该是个追踪定位器。
慕鸣盛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差,认识他快二十年的楚振生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理智全无地发狂。他弯下腰把那一小块皮肉捡起来,狠狠握在手心,举起枪对着倾倒的花器连开了数枪,竹子做的花器猝然裂作了两瓣。
冒着烟的枪口和他压抑不住的心情一样躁得快要炸。
尽管在上下都有邻居的平层开枪,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现场没有人敢上前劝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尽量不想让慕鸣盛想起他们的存在,唯恐下一秒,那一连串精准地射击到同一个点上的子弹会转而打到他们自己身上。
慕鸣盛转过头冷冷地看向那个为首的随从:“不是说找到了吗?不是可以确定吗?一群该死的废物!”
楚振生被他连开数枪的狠辣惊得脸色惨白,扶着他的手臂说:“这盆插花是早上才到的,我去查查监控就能知道是谁送来的了,不管是谁,但这个人一定是想离间咱们哥俩的关系。”
监控室和物业管理处在一起,楚振生以丢了快递为由要求查看当日的监控,可保安一脸歉意地告诉他,物业的监控系统发生了故障,当天以及往前一周的所有视频原片甚至备份都被清除了。
风雨欲来,天空中飘过一片巨大的阴云,天色霎时就暗下来。
慕鸣盛脸色阴沉地站在监控室的外头,锃亮的深色短靴焦躁地在地上蹭了蹭,无意地碾死了一群正急着回家躲雨的蚂蚁。
所有的随从都不敢说话,他们怀疑,这个杀伐决断的男人就快要失去理智了,而他杀人也正如杀蚂蚁那么容易。
画面外,重复看了好几次视频的沈听眉头紧皱,他正在回想十几年之中每每和慕鸣盛见面的那些细节。陈聪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听见,直到楚淮南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他才回过神。
陈聪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楚振生涉嫌故意杀人一事,就算视频里他亲口承认了也没办法定罪。毕竟空口无凭,这样的案件还是得有切实的证据才行。但目前比较清楚的是,慕鸣盛非法持有枪械,单靠这个视频我们就可以以群众举报的名义拘了他,沈队你怎么看?”
沈听摇头:“不要贸然行动,先通知海关办禁止出境。”
对这样的安排陈聪也十分赞成,“也对,根据视频里的对话分析,这个慕鸣盛绝不是非法持枪这么简单!”
潘小竹立刻拿起电话:“那我马上通知户籍和海关,先核实身份然后报禁止出境。”
蒋志补充道:“户籍那儿用不着核实,直接报海关就行。之前沈队怀疑过这个慕鸣盛有可能是whisper,所以我和文迪已经做过一次身份核实,他是美籍华人,名下没有房产,在国内也没有申报过的常住地。这次回国,他的落脚点在静和区的一处独栋洋房里。”
洋房位于寸土寸金的闹市,住在那里的非富即贵。
沈听又想起小时候,父亲在提到这名优秀的师兄时,言语间的自豪。
“他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上学那会儿不仅功课好,经济头脑也很好。你刚出生那会儿,他建议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房子。要是听了他的话,小听你搞不好就是个富二代了哈哈。”
慕鸣盛,慕伯伯。
自参与桃木行动以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进入沈听的视野之中。在收到Whisper寄来的陈峰的日记后,沈听就怀疑过他。
而在查明他曾在他们入住当天到访过文旅小镇、并在此之前去拜访过沈母后,沈听甚至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Whisper。
可这段由Whisper发过来的视频录像,却彻底推翻了这个猜想。
现在,沈听已经很笃定慕鸣盛不会是Whisper。
那个行为鬼祟的Whisper虽然极不信任警方、行为举止总令人捉摸不透。但从他此前的种种行径可以看得出来,尽管其所用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可这个人应该不是个“坏人”。
相反,在很多案件中,Whisper都为警方提供了断案的重要线索。比如眼下这条记录了楚振生和慕鸣盛不为人知恶行的视频。
这段视频不仅揭露了楚振棠死得蹊跷,还让沈听有了个可能性很高的可怕猜想——慕鸣盛就是陈峰日记中多次提到的那位F先生!
在日记,陈峰曾表明想让沈止与F先生继续和平共处,又强调了F先生于他有着一份沉重却不得不报的恩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听也总会独自揣摩,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恩情,才会让陈峰愿意为那个F先生守住雇凶杀友的秘密呢?
随着案情的查有所进展,那间曾经名为珍美,现如今已经改名作“康仁”的精神病医院进入了警方的视野,而抚养陈峰长大成人的陈添贵曾在珍美工作过。
因此,沈听一直暗暗猜想,那份恩情会不会是假借他人名义的哺育之恩。
而被刘胜绑架后,沈听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有关当年步行街杀人案背后的更多隐情。
据刘胜说,他父亲沈止的死不过是一切事端的导|火|索。华鼎万亿的掌权人雇凶杀人,为的是引出毒品的来源,最终祸水东引,扳倒风头正劲的航宇。
这么想来,华鼎万亿似乎也是姓慕?
慕万亿素来高调,慕家做的虽然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却仗着行动缜密,百密无疏而一向无所顾忌。风头最盛时,慕万亿的一句“我慕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毒品市场上曾掀起过一阵“崇拜”浪潮。贩毒起家却用不着鬼祟躲藏,这是多少毒品倒爷梦寐以求的事啊!
如果慕鸣盛是他的儿子,而陈峰也是由慕家养大的,那么他帮着慕鸣盛杀掉沈爸爸从而引起轩然大波,使得警方对毒品来源进行穷追猛打,从而借警方的手光明正大地除掉对手!这也能说的过去。
还有那个爱尔基金。
沈听将那张刊登有爱尔基金十二周年庆时,众慈善家合照的的报纸翻了出来,转头对文迪说:“去问问这家报社,看有没有更清晰的存档。”他指了指站在贝隆身后身体挺拔但面目模糊的男人说:“这个人,应该也是慕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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