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三十分,许君准时来到邵家。
原先她是邵董总裁办里的一员,轮不到她来邵家做早报。
两周前她和一个男同事被调给小邵总做助理,这才需要每天往邵家跑。
每天提前一个小时见上司,将行程工作包括人际往来简易汇报,再坐车跟上司一起去公司,寸步不离,听起来就累。
但每月奖金丰厚,小邵总看着冷却从不为难下属,更别说一系列隐形福利,不知道多少人眼红许君这份活。
要不是小邵总好像更习惯和同性相处,这份工作还轮不到资历浅些的许君。
许君检查了下妆容,从玄关出来,却没在餐桌前看到每日作息规律的上司。
奇了怪了,许君问佣人:
“小邵总是晨跑回来迟了么?”
“小姐今天还没下楼。”
许君一怔,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来。
小邵总对公司的事向来挂心,加班是常事,昨天喊他们来家里继续工作,结果见到另一个女人在家后,很快让他们离开了。
许君不知道她是谁,后来问了同事才知道,那位就是原先大家私底下八卦得沸沸扬扬的“邵大小姐”,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许君微微笑道:“昨天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佣人正要说,董嫂走过来了,看了眼状况,客客气气让许君坐下喝杯茶。
许君半杯水下肚,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两个人的,交错着响。
她看过去,楼梯口出现两个身影。
许君喜欢追奢侈品,一眼就看出两人身上俱是大牌当季限量新款。
小邵总西装里搭着斜线条蓝白花纹的衬衣,极富设计感的线条让偏向沉闷的灰色西装套灵动许多。
衬衣右侧领口还有一个斜搭的蝴蝶结设计,长长的丝绸带子垂到腰际,女人气息十足,又不减职业感。
她边走边理着袖口,动作不疾不徐。
许君露出笑站起身,目光却不自觉偏移到走在小邵总身前两步的女人身上。
另一个女人——也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豪门假千金,她穿着蓝灰色真丝背心式上衣,V领上方是一条银色锁骨链。
她臂上挂着间白色西装外套,身下的白色阔腿裤垂坠感极好,行走间温柔又干练。
她的确漂亮,面容秾丽还是其次,有些女人单凭身上的味道和气场就让人无法忽视,宋盈秋就是这样的。
她的气质和魅力甚至凌驾于五官之上。
许君吸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什么时候消失了,又重新挂上笑容道:
“小邵总,早。”
“嗯。”
宋盈秋走到餐桌旁看了看,随意道:“你助理?来得真早。”
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不等邵妤回话,宋盈秋又继而道:
“董嫂,打包一下三明治,我时间来不及了。”
许君看到方才对自己只是客气的董嫂喜笑颜开地应了声,立刻去厨房弄了,还连声问要不要再带些其他的,够不够吃。
宋盈秋在餐桌旁坐着看手机,等饭盒。
许君瞥了她眼,走到用餐的邵妤身侧,拿起平板就要开始工作。
邵妤却道:“路上再说。”
许君笑道:“今天事情有点多,晚上还有和周总的聚餐——”
“嗒。”
碗筷相撞的声音打断许君带笑的声音,邵妤一言未发。
许君噤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背后绷得紧紧的,小腿肚痉挛,不敢再说下去。
宋盈秋摁灭屏幕,懒洋洋道:“哪来这么大脾气。”
邵妤看她眼,答非所问:“你晚上还回来吗?”
董嫂把饭盒送过来,宋盈秋睨了眼邵妤,拿起白色饭盒就走,朝背后扬了扬手:
“看心情。”
一场对话没头没尾的。
许君听了个半懂,听起来小邵总意思是……宋盈秋回来了,所以她心情不好?
两个人话里藏针,都带着刺呢。
看着宋盈秋窈窕婀娜的背影消失在玄关后,许君莫名安心了些,听见邵妤冷冷清清开口让她做早报,忙不迭打开平板。
事情与许君猜测相反。
她们两人生物钟都很稳定,向来不会睡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闹到了凌晨三两点,一睁眼便起迟了。
宋盈秋记挂着第一节课,开玩笑说以后可不敢跟邵妤同床共枕了,哪知邵妤昨夜那么多软话没听进去,偏偏这句入了耳,当下耷着眼不怎么说话了。
宋盈秋洗漱完,去衣帽间帮邵妤搭了身穿搭,这才哄好她。
好在今天停车顺利,宋盈秋赶上了第一节课时间。
今天要发摸底考试卷,宋盈秋拿着厚厚一沓试卷刚走进十一班教室,就被学生看到了卷子,班里响起一阵哀嚎。
宋盈秋把卷子放在讲台上,背着手笑道:“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这次题好难。”
“第一个发历史,怕了怕了”
“傅辞山是不是第一啊老师?”
有人只担心自己,还有人有心情关心开学靠说骚话皮成历史课代表的倒数第一。
傅辞山坐在最后,向后一仰,斩钉截铁道:
“一定行。”
班里一阵起哄。
各班成绩单早排出来了,宋盈秋看过,此时瞟了眼自信满满的傅辞山,十分配合地找出傅辞山的试卷,拿起来念了分数,遗憾道:
“这次正着倒着都不是第一,不过有进步,下次努力。”
傅辞山上讲台拿卷子,跟她玩得好的同学拼了老命地喝倒彩,傅辞山也不气,笑得阳光灿烂的: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发完万众瞩目的傅辞山的试卷后,宋盈秋笑了笑,继续往下念分数发卷子。
她没按分数高低排顺序,没念几张就到了赵小余的试卷。
宋盈秋对这个学生印象比较深刻,第一节课就认真提问,下课又撞见她被欺负,是个腼腆的女孩。
成绩也不错,这次考了班级第一,全年级前五十,历史科目是全年级第一。
除了两个尖子班的学生,赵小余是闯到最前面的普通班学生了。
宋盈秋念出赵小余的分数,在她拿试卷时又低声加了句:
“考得很不错,继续努力。”
赵小余连点两下头,攥着试卷下了讲台,脑子晕陶陶。
宋老师好温柔,靠近她时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很好闻。
就像……就像迎接第一缕晨曦的玫瑰上的露水,带着温度,没有花香那么浓郁喷鼻,却又沾染挥之不去的娇媚。
身后有人戳了戳她的背,触感硬硬的,赵小余恍然回神。
“赵小余,你历史这么好啊——”
宋老师还在发卷子,没开始讲题,赵小余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看。
后桌的傅辞山手里转着支钢笔,她身体前倾,长及锁骨的头发蓬松地在脖颈间轻跳,她把笔往桌上一搁,嬉皮笑脸:
“你要不要教教我啊?”
“我好歹是课代表呢,下次再让宋美人失望多不好。”
赵小余知道很多学生都叫宋老师“宋美人”,外班都叫开了,听说其他年级也都知道。
但她还是小声纠正:“是宋老师。”
傅辞山唇角一翘,跟着重复:“宋老师。”
赵小余点头,就要转身坐好。
傅辞山接着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这次听了你的教导,你就要教我历史,知道吗?”
“……”
这是什么道理?
赵小余不明白。
讲台方向传来宋老师的声音:“把心收收,别说悄悄话了,我们从选择题说起……”
老师没有点名,但从不上课开小差的赵小余差点跳起来,像凳子上装了转盘似的立刻回头,不再理身后叽叽喳喳的傅辞山。
至于教傅辞山历史什么的,赵小余根本没当真。
一天的试卷发下来,赵小余整理完错题本,率先拿出历史练习册做,有两个选项她有点分不清,她咬唇,起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宋老师正跟傅辞山说话,交待她布置作业的事。
赵小余轻手轻脚站到傅辞山旁边,抱着练习册在一边等。
傅辞山却看了她眼,道:“老师,我看要不你让赵小余当课代表吧?”
“想偷懒?”
“这不是看赵同学成绩好么。”傅辞山嘻嘻哈哈的没正形,“不能委屈了好同学——而且,我还想着她当了课代表后捞捞我呢。”
宋盈秋改着作业,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两位学生。
赵小余白皙的脸上直泛红,一看就很羞窘,宋盈秋有心让这个孩子开朗点,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做课代表需要跟全班同学都打交道,但据她观察,赵小余沉默寡言,而且很专注学习,猛然把她推出来,究竟是不是好事?
宋盈秋心里思量着,或许她该和十一班的班主任商量一下。
宋盈秋还没说话,便听赵小余抢先道:
“老师,我不想做课代表,我想专心学习。”
赵小余说完后,立刻打开折了页数的练习册问题目。
问完后正好上课铃响了,她离开办公室,一直没走的傅辞山也一起。
赵小余走得快,出门时差点撞上了个人,还是傅辞山拽了下她胳膊才避开。
宋盈秋听见动静,抬眼望去。
她手中的笔一顿,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瀚打量着办公室,扶了扶领带,勾唇道:
“噢,昨天。”
两年未见的裴瀚突然出现,其实宋盈秋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自己学校。
但未免有点没必要。
既然见了面,难免要一起吃个饭。
裴瀚拦过侍应生,很有绅士作风地替宋盈秋拉开座椅,宋盈秋道谢坐下。
她拿过描金盘上的餐巾,在膝上对折,摊铺好。
裴瀚道:“我们离开霖城几年了,亲朋都疏远了,既然回来了,奶奶的意思是下周六晚请些老朋友,大家都熟络熟络。”
宋盈秋做出聆听的姿态来。
裴瀚眸带深情:
“我们虽然还没正式订婚,但我心里是有你的,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想在聚会前见一见你。”
宋盈秋衔起一缕笑意。
裴瀚面上的神情滞了滞:“你不相信?”
宋盈秋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否认哪个。
她从容道:“那你心里装的人应该挺多。”
裴瀚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风流在外,说难听些就是爱养明星嫩模,其他乱七八糟的也没少沾,从不忌口。
有几个不知怎么知道了宋盈秋是他未婚妻,跑到宋盈秋面前搞小动作,还有挺着大肚子过来耀武扬威的情人,挺可笑的。
裴瀚神情一松,无所谓道:“她们算什么。”
他伸手去捉宋盈秋的手:“你一向大度,我喜欢你这样的。”
宋盈秋直接避开,懒得跟他掰扯,直接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裴瀚的手僵在空中,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又在看到宋盈秋的时候自然消散。
他喜欢美人没错,但宋盈秋在他这的确高于外面那些玩意儿。
不止是因为宋盈秋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更因为宋盈秋够美。
娱乐圈那些小明星放在宋盈秋面前就是胭脂俗粉,少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当裴瀚得知宋盈秋不是邵家亲生女儿时,他皱了皱眉,随即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想法是——
“听说邵家现在容不下你了,看我奶奶的意思……她是不愿意让你进门了。”
裴瀚轻叹口气:
“我们这些年的情分在,我不能看着你不管,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盈秋。”
宋盈秋足够当他情人了。
宋盈秋冲着他笑了,笑容让人目眩神迷。
裴瀚眸中浮现惊艳之色。
下一瞬,笑中能沁出蜜的宋盈秋红唇轻吐:
“谢谢你的‘心意’,不过……”
她优雅地将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诚挚,语气淡淡:
“我看不上你。”
江景边的小桌上,男女相对而坐,蒙着泛黄的柔和黄昏,江面缓缓驶过游轮,夜景将起。
男人皮相温和俊朗,女人更是难得一见的美色,笑靥如花。
一眼望去,这幕如诗如画。
邵妤缓缓啜了口红酒。
对面的周总还在说公事:“……您家是产业链上游,照顾我们生意,这些年订单没少下,只是下半年的货款……”
邵妤收回视线,不再看宋盈秋。
-
宋盈秋回来路上还有点后悔,为什么她做不到抛开礼仪教养,直接站起来把红酒泼到裴瀚脸上。
有时教养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裴瀚这样的渣滓洒脱,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路过商场,她快步进去拿了五六听啤酒,经过冷冻区时,陡然降低的温度驱散了点心头的火气。
宋盈秋站了会儿,拿了几瓶酸奶牛奶,又探头看了眼对面冰柜里的冰淇淋。
宋盈秋回到家时提了个大购物袋,有点重,勒得手心紧绷。
玄关灯应声而亮,宋盈秋就着微弱的光,径直走到厨房岛台前把购物袋放下。
她单手开了听啤酒,拎着酒走到控制台前打开灯。
灯光大亮,宋盈秋转身——
沙发上,邵妤不知坐了多久。
宋盈秋心脏被吓得漏跳一拍,她缓了缓,抚着胸口道:
“你怎么不开灯?”
邵妤没应答,宋盈秋没在意,转身给她也拿了听啤酒,帮她开好放到面前,自己则坐到她对面:
“以后来了跟我说声,干等着也不怕扑个空。”
邵妤将酒拿到手里,并没有喝,一双沉浮不定的眼睛看向宋盈秋:
“我今天在老报纸看到你了,想来你吃完饭就要回家了。”
宋盈秋反应了下,才想起老报纸是今天去的那家店。
她不常去,进去时也没注意。
见她没说话,邵妤大拇指用了狠力,蹭去啤酒身上沁出的水汽,眸光却古井无波:
“不是吗?”
宋盈秋这才道:“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们坐的地方有绿植。”邵妤声音里泛着夜的清寒,语气仿佛玩笑,“也或许,是你们聊得太投入了。”
“我倒希望他说点能让我投入的话题。”
宋盈秋语气微讽,她喝了口酒,想起裴瀚气人的话,她直想跟邵妤吐槽。
但话到嘴边,她又觉得复述裴瀚的下流话没意思,只会脏了邵妤耳朵,最后宋盈秋只说:
“他异想天开,想享齐人之福,你也别搭理他。”
邵妤眉眼轻轻舒展,又在听到后面的话时骤然变冷。
她先前无论跟宋盈秋说什么,面容上一直带着薄薄的淡笑,此时唇角却陡然放平,愠色沉沉。
宋盈秋却在想另一件事,没注意到邵妤的异常。
“裴瀚既然敢这样跟我说,说明他家里掌权的老太太肯定更看中你,回头你得跟爸说一说这件事。”
抛开她们会互穿身体来说,宋盈秋也不能明知裴瀚是个脏兮兮的火坑,还眼睁睁看着好闺蜜往里跳。
有她在,这桩婚事必不能成。
宋盈秋顾自思索着,等身边忽然一暗才回神。
她仰脸看去,邵妤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手里还拿着宋盈秋买回来的香草奶油冰淇淋。
邵妤贴着宋盈秋坐下,舀了勺冰淇淋吃下肚。
宋盈秋算了算时间,一把摁住她要舀下一勺的手,瞪她:
“都几号了,你还吃凉的。”
邵妤道:“有点饿。”
“你不是吃了晚餐了?”
邵妤轻描淡写道:“没胃口,吃得少。”
说着,邵妤舀了堆得满满的一勺冰淇淋送到宋盈秋唇边:
“这个口味蛮好吃。”
都送到嘴边了,宋盈秋犹豫了下,张口吃掉。
这勺实在太多,宋盈秋先是舔了舔边缘,感觉温度甜度都尚可,她用牙齿咬了些吃下去。
凝固的奶白色冰淇淋被红润的舌头舔舐着,一点点,带着小动物般的谨慎试探。
舌尖一卷,半融化的奶白松松软软地送入泛着微醺水泽的唇中,不过片刻就彻底融化在温热的腔内。
“唔——”
宋盈秋原本就着邵妤手中的冰淇淋勺在吃,结果固定不动的她突然将勺子向前一递,宋盈秋只好张开嘴巴接住她送来的。
太多了,她的唇被塞的满满的,冰凉又黏腻,在她唇中不断消解。
“干嘛舀这么大一勺。”宋盈秋咽下冰淇淋后抗议。
邵妤将勺子放下,抽了张湿巾擦手,擦的仔细,语气也慢:
“是我不好。”
是她不好。
禁不起她的无意撩拨。
宋盈秋也不是为了听邵妤道歉,见邵妤态度乖顺,她没说什么,推了推邵妤胳膊道:
“也给我拿张湿巾,总感觉嘴边有点黏。”
“有吗?”
邵妤将湿巾抛下,回过头来凑近了宋盈秋看。
距离很近,近到宋盈秋一垂眸就能看到邵妤眼下的泪痣。
她不觉手痒,伸手抚上邵妤鬓角,大拇指去按那粒惑人泪痣。
几乎是同时,宋盈秋唇角传来湿润触感,仿佛柔软的事物一探即分,裹去黏腻,留下指甲大的凉意。
始作俑者神情自然,知分寸地退开,宋盈秋抚摸她泪痣的手无处可去,落回膝盖上。
邵妤点着自己唇际,轻笑着示意道:
“现在干净了。” <p/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