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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
见信安。
我已经收到你的来信, 北美的峡谷风景很美,旅行很愉快。我有了新的写的灵感,谢谢你的推荐。
侦探社确实在北美遇到了点麻烦,好在已经处理完毕, 正准备归程, 恰好用上你附信寄来的机票。大约你收到这封信后不久, 我们就能在横滨落地。
只是太宰, 乱步先生看了你的来信后,情绪异常激动,并迫切地想要回横滨。
太宰,我不知道你在信中和乱步先生传达了什么信息,也不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但我相信你、相信乱步先生,你们俩都是成熟的好孩子。
希望到时乱步先生找上门的时候,你们可以互相包容。
否则,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和自己最知心的伙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夹在你们中间, 一定会为难的。
何况你那样着紧他, 他在你心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看得出来, 在他面前, 你要把整个横滨、整个世界、乃至你自己, 都往后靠。
要是看到他为难,我恐怕一百个乱步先生, 都不够太宰你手足无措哩。]
“作之助……”港口afia顶层的办公室里, 红围巾的青年摩挲一下信纸,大半张脸陷进阴影里, “在你眼中, 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早就已经, 有那么重了吗?”
“可那时,我还以为他是另一个你啊……另一个全新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从始至终都不会拿槍指着我的、会永远对我微笑的,织田作之助。”
“这个织田作之助,他没有领养孩子,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太宰治。太宰治在他心中,可以彻彻底底地占据第一重要的位置。”
“他又没有记忆,没有过往,没有当杀手的工作,也没有在港口城市afia底层干杂活的工作,不会被卷入黑暗、不会有生命危险、,以好好地活着,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可以用来被投注在名为‘太宰治’的人身上。”
“那样的一个织田作之助,哪一个太宰治能禁得住诱惑?”
——何况是他这个,在遇到那人之前,在织田作之助的方面一无所有、一败涂地的太宰治。
“唯一的不对,就是他,从始至终,不是我以为的织田作之助。”
“哈。”
“他很好、他很好……”
“我想要从织田作之助身上索取的,我都得到了;我从没想过能拥有的,他也都悄悄给了我,给了很多很多、太多太多,多到等我醒悟时,我都忍不住开始恨——”
“我和他为什么偏偏、就要那样相遇?!”
“——可是我知道,如果当初在河上时,他没有一张属于‘织田作之助’的脸,我根本不会看他一眼,他也早已,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要么他用“织田作之助”的面貌与自己相遇,等发现他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枚红宝石后,用冰冷的线,把他一下一下割成碎末;要么他用真实的面貌与自己相遇,自己却视若不见,放任他飘在水上,变作一具尸体。
如果他没有变化成“织田作之助”的脸,太宰治与他,根本没有相遇的可能。
太宰治忽然浑身发冷。
——他和他之间,就注定只能有这两种结果吗?!
可是。
如果是这样,那在我之前,在你失忆之前,你又遇到过多少个像我这样的渣滓,经历过多少次我这样毫无人性的恶毒对待?!
“!!!”太宰治闭上眼,眼前全是当初把人从河里捡起时,男人或深或浅的伤口纵横全身,伤得只剩下一口气。
——“全身的伤疤至少来自两百七十种武器,最有趣的是……这里叠加着七八道穿心而过的伤口,且明显都是被人从背后刺入。”
背后刺入。
“哈……!我到现在才明白,不仅是我给予你的十五天,从一开始,从你还没有失忆的时候,你就一直……活在地狱里啊。”
——偏偏就是这个活在地狱里的人,带着快乐的笑意,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而我,被你拉出来后,又为你时刻焚烧着的煎熬地狱,加了一把火。”
“作之助、作之助……如果你现在再看我,看到他被我作弄成了什么样子,看到我到底是怎么‘着紧’他的,作之助,你还会以为我是个‘成熟的好孩子’,还会以为,我把他看得重之又重,不忍心伤他一根头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恐怕会对我大失所望,然后跟我一刀两断吧。”
“真巧,如果可以,我也真想和自己,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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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太宰。关于你来信中提到的两块宝石,我想说几句话。
你珍藏红宝石的年岁很长,长到几乎贯穿你的大半生,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你从来都只远远观望;你遇见黑宝石的时间很短,却把它握在掌心日夜摩挲,乃至记下它的每一次折射光线的瞬间。
你想在红宝石那里感受到触手生温、圆润柔顺之感,在假红真黑的黑宝石那里得到了。
但这令你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要否认黑宝石给予你的触感,连带着否认黑宝石本身,因为在你的认知里,能给予你梦想中手感的,唯有你的红宝石。
但是啊,太宰。你知道的,欺骗自己是最拙劣的谎言,你早已深刻明白,你以为只有在红宝石那里能得到的,红宝石没能给你,套着红宝石外壳的黑宝石却给了你。
——于是,你的心,本能偏向了黑宝石。]
“……”
太宰治沉默。
“我以为只有在织田作之助那里能得到的,织田作之助没能给我,套着织田作外壳的他却给了我?”
红围巾的青年摸向眼眶,那里曾缠着一圈白色绷带。
“眼睛也没坏,怎么一直蒙着绷带?”
那天晚上,他潜进男人的房间,又在床主人的允许下,顺利地潜进男人的被子。
“……啊?”那时,太宰治还有些懵,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男人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凭着本能说话,“因为……在等你替我解开它。”
——在等我的织田作之助,替我解开它。
等我的织田作之助来到我的身边,给予我足够的勇气,哪怕没了绷带,我也能勇敢地、睁着双眼,直视这令我刺痛的世界。
可现在呢?
太宰治惊觉,即使发现男人不是织田作之助的这半个月,他也从没想过,要再将绷带缠回去。
因为在有男人陪伴的日子里,他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勇气,被感染了太多的快乐,他早就习惯了睁着双眼注目这世界。因为身边总有无尽的触手生温,世界再刺痛再糟糕,也伤不到他了。
我没有遇到属于我的织田作之助来为我解开绷带,但我的绷带还是解开了——
被他。
“可他给我的……又何止这些。”
回想起来,当初在“书”中,看到主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于死前为那个太宰治解开绷带,并说“到救人的那一方去”时,“书”外的他自己,一颗心几乎被自己的嫉妒和羡慕撕扯成两半。
——原来真的有人,也愿意站在暖曛的光里,向名为“太宰治”的存在,伸出一只手。
但现在,他不用再羡慕别的太宰治了。
那人给他的,远不止于此。
多到对他太宰治而言,拆掉绷带这件关乎人生转折的大事,也成了那人为他做的许许多多事情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现在,只有他被别的太宰治羡慕嫉妒的份了。
——那只洁白修长的手,伤痕遍布,从黑暗不见底的淤泥底下,探出来,用力托举、托举,把深陷泥潭的他托举到岸上。
他上了岸,却回身一踩,把那只手碾在脚底,碾压、碾压,碾到手骨尽碎。
又一脚踢去,连手带人,把人踹回黑暗的淤泥底下。
“……”
“哈!”
“……我不配。”
“……我不配让你,对我这样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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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你是个混蛋,太宰。
你认为背叛了长久守候的红宝石。你对红宝石感到愧疚,认为自己对黑宝石的偏向是对红宝石的侮辱。
——你的心,背离了从前坚持一个念头坚持了大半生的,你自己。
但正是你对黑宝石不自主的偏向,让你惊醒了。
你在质疑啊,太宰。
你在质疑,你在质疑你所执着的红宝石,并不是红宝石本身,而是你认知中,它会带给你的那一抹光,那一抹触手生温的暖意。
一直以来,你所执着的,都是倾注在红宝石身上的,那一抹执念。]
“……”
“!!!”
“执、念、吗……?!”
太宰治拉开抽屉,露出一本。
“如果全是一个执念,那我从前、又、算什么?”
——那是前半生的信念全数崩塌。
正如织田作之助信中所言,太宰治早已开始自我质疑。
一天一天,每时每刻……时刻叩问。
每问一次,就多一分荒谬,多一分自嘲。
“……”
太宰治伸手,摸了摸上面,织田作之助的作者亲笔签名。
下压着的,是他和织田作之助作为笔友通信的一叠信封。
“织田作……”太宰治喃喃。
眼前影像乍现,是主世界织田作之助死前,为那个太宰治解开绷带的一幕。
紧接着被黑发男人的影像尽数占据。
他微笑着的,眸光清亮的,懒洋洋蹭着被子埋脸的,偷偷藏起游戏机卖乖的,一起爬山看日出时为他加衣的,旅游时好奇快乐又时刻专注望他一眼的……全被黑发男人的影像占据。
温温亮亮,暖和得让太宰治挪不开眼。
最后,是当初爬山时在男人背上的一梦。
缓而稳,暖的背。
——“好的好的,我会好好的。”
——港口afia首领太宰治真正的第一个朋友……是他啊。这个从内到外,都与织田作之助相去甚远的人。
——“戴错也没关系哦,反正我以后也不会有爱人,织田作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比爱人更重要。”
“咳呃……”太宰治忽地按住胸膛,心脏生疼。
为什么他想到“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想到的全是他?
为什么他想到“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想到的全是他?!!!
对我而言,“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到底是一个平行世界注定死去、自己世界永远得不到的友人,还是……一道救赎的光,一个——
执念?
不,织田作之助……不是太宰治永远得不到的友人。
太宰治抚摸厚厚的信封。
在我的世界,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已经是我说得上话、可以通信的友人了。
……因为他。
哈,这也是,他偷偷为我做的又一件事啊。
“织田作……”太宰治又念。
我已经和自己世界的织田作之助成了笔友,可为什么念起这个名字,我想到的人……
还是他?
全是他。
全是他。
全是他!
“……”
[如今,你的执念,在黑宝石身上得到了成全。
能得到这样的成全,你是幸福的吧,太宰?
不需要对红宝石感到愧疚,你从来不欠它,你暗自守候了大半生的红宝石,已经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请认清自己的心,珍惜黑宝石,放肆地为自己而活吧。
勇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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