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的子时,夜空忽然接二连三绽开烟花,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虞年年被外面撼天动地的欢呼声,以及乒乓作响的爆竹声惊醒。
她匆匆将房间里的灯点亮,又将外衣披上。
如今已经十月份,凉州地处西北,夜里快要滴水成冰,自然是极冷的。
李娘子一直记挂着她身体不好,九月末就在房间里点上了炭盆,房间里被烘的热气腾腾,十分惬意温暖。
虞年年方才开了门,迎面撞上了李娘子牵着小梨,那小尾巴叫小梨。
李娘子眼睛亮晶晶的,将她衣服重新裹紧,“夫人怎么出来了?”
“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便出来瞧瞧。”
虞年年话音才刚落,一墙之隔的巷子大街又人声鼎沸,像是整个闵县的百姓都不睡觉,半夜跑了出来。
欢呼着,脚步声重重又匆匆。
“夫人在宅子里头,还不知道呢,新帝登基了。今夜从晋阳刚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全城的百姓听着都沸腾了,都欢喜的追不着觉。”
虞年年心头一跳,试探着问道,“是凉州王登基了?”
李娘子摇摇头。
虞年年的心又吊起来,难不成是太子登基了?
“不是凉州王也差不多了,半个月前乱民围困晋阳,狩阳帝自刎在摘星台,是殿下带兵平乱,保全了整个晋阳的百姓。
平乱过后,太子替狩阳帝下罪己诏后便在太子府里自刎,大家拥立了狩阳帝幼子登基为帝,但新帝年幼,便封凉州王为摄政王辅政。摄政王极为得民心,可比那刚出生的小奶娃娃有威信多了。”
李娘子口中还在碎碎念着,虞年年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只能见她的唇一张一合。
“那你知不知道,先帝的妃子,其中有个萱夫人,如何了?她还好吗?”虞年年还是忧心萱女,忙抓住李娘子的手问道。
李娘子被她问的一顿,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该怎么回复,“这……”
萱夫人是狩阳帝最宠爱的妃子,为她倾尽国库建造摘星楼,这是大梁百姓都有所耳闻的,许多人都骂她祸国妖姬,自然巴不得她死了。但她的下落,委实不知,兴许是闵县离晋阳太远了。
虞年年被她的
支支吾吾弄得心神不定,赶忙追问,“如何?”
“这倒是没注意,听说狩阳帝后宫的嫔妃,都被送出皇宫好生安顿了,这位萱夫人,想必也不例外。”
虞年年听闻此言,一下子松了口气,那萱女,兴许现在是安全的,只要安全就好。
她顿了顿,又问,“那凉州王,今后都不会回凉州了吧。”
“一般来说,要辅政呢,即便想回,恐怕抽不出时间来。”李娘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虞年年的不对劲儿。
虞年年心中那块吊了几个月的大石头,就忽然落地了。
你看,这样就很好,他在晋阳那权利中心当摄政王,她就在个安定祥和的地方,平平淡淡的生活。
狩阳帝拢共就太子一个儿子,哪来什么幼子,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表示,是有个二皇子,是遗腹子,狩阳帝死后才出生的。
如今的刚登基的陛下,还是个脸上皱巴巴像个小猴子一样的婴儿。
慕容澹并不会抱孩子,也不大耐心抱孩子,将熟睡的新帝往摇篮里一扔,看得周围宫人心惊肉跳,生怕身板儿不那么结实的小皇帝就这么死了。
美艳的女子坐在床上,将小被子给新帝掖了掖,眼下的刺青若隐若现,“陛下的名字起好了?”
内侍从慕容澹身后探出头,“回禀太后娘娘,起好了,陛下名顺,是摄政王亲自起的。”
“慕容顺……”
“哪个顺?”
慕容澹毫不犹豫,沉声道,“顺从的顺。”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是要控制皇帝,成为大梁实际上的主人。
萱女站起身来,娇笑几声,欲要攀上慕容澹的臂膀,带着几分魅惑,像是话本子里的妖精,专门吸人精气,“那哀家能问问,殿下为何要选哀家作为皇帝的母亲。
论美貌,哀家不是最漂亮的。论聪慧,哀家也不是最聪明的。论顺从,哀家更不是最顺从的。摄政王到底看上了哀家哪一点?”
“太后娘的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孤不想与你拐弯抹角。至于为什么选你这样蠢笨的人?
这倒是因为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慕容澹丝毫不吃萱女勾引诱惑,只是后退两步。像是碰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掸了掸衣袖。
萱女脸上的笑容一僵,显出几分
尴尬来。他理了理鬓角的秀发,道,“哀家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摄政王沾上亲戚带上故了。
其实也没什么,哀家就是听说国师被摄政王带走了,想问问能不能将国师给哀家送回来。”
“太后倒是同国师好情义,就算勾引献身也想把人换回来。”
萱女讪讪笑了,当日她在摘星台上,将狩阳帝杀死,虞寄白拦着她并未让她下去。
虞寄白看起来并不慌张,像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拍了拍她的头,“怕什么,就算死,好歹也有人陪你。放心,路上要是碰见了先帝……”他踢踢狩阳帝还温热的尸体,“我肯定保护你,他打不过我。”
萱女被他逗笑了,眼泪含着泪,“也行。”
虞寄白手指还搭在她脑袋上,点了点,“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天道不可违,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就是陪你一起死了,省的你在下面埋怨我……”
“啪!”萱女狠狠一掌箍在他脸上,“你个破神棍,现在马后炮!”
虞寄白嘶了一声,“你轻点儿。”
“我刚感动着呢,你给我贱兮兮的说这话,虞岁岁你可真行!我还当你人模狗样真改了贱性儿呢,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副贱像。”萱女一脚踹在他腿弯,又要扑上去打他。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丢下年年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看我们一眼,你倒是在外面过得挺舒坦啊?你知道我和你妹妹这些年怎么过得吗?你可真行。”
刚才煽情的氛围完全没有了,两个人也不像是马上死了,打的热火朝天,衣服乱了,头发散了,虞寄白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让我体体面面的下去?”
“其实咱俩也不一定就这么死了,虽然天道不可违,但我小小的做了一下改变,但能不能活下去,还是得靠运气,看慕容澹到底怎么做了。”
宫中的禁军统领将摘星台下围的水泄不通,眼看着就要冲上来为他们的主子报仇。萱女握紧了衣角,想着要不干脆从上头跳下去,至少死的体面,她垫着脚尖,连眼泪和悲情都变得匮乏。
眼睛已经闭好,只等着坠下去,却陡然听见马蹄声
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冒出一支身着黑甲的精锐军队,将下面的禁军都制住了。
领头的慕容澹,一身银甲,在夜里熠熠生辉,愈发衬得身体挺拔,俊逸不凡。
他登上摘星楼,只看了一眼地上狩阳帝的尸体,便冷声宣布,“陛下驾崩,护送太后回宫。”
萱女被一众凉州的将士们名义上护送,实际上押着回了宫。
虞寄白远远朝她招手,一双柳叶眼笑得弯弯的,纤长的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好好跟慕容澹走。那脸上的指甲划痕,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便噤了声,眼睁睁看着慕容澹用绳索将虞寄白绑了。
思绪回笼,她将目光放在慕容澹身上,只见他手中转了一支红宝石金钗,华贵夺目,微微颔首,冷声道,“太后管好自己就行了,不日迁都,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上。”
“迁都?皇帝这么小,一路舟车劳顿,万一出事怎么办?还有我们迁都到哪儿?国师你到底还不还给哀家?”萱女着急的追问。
慕容澹气定神闲走出门,临了落下一句话,“迁都凉州。”
剩下的一概不回答。
萱女以手撑额,感到异常头疼。
算了,虞岁岁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是个祸害,嘴贱心脏。
被萱女记挂的虞寄白,被绑在凉州王府,不,现在已经摄政王府的地牢里。
双手用绳索吊着,动也动不了,他叹口气,“我渴了,有水吗?”
姚生端了茶水喂给他,他气急败坏的叫嚷,“太热了,你给我吹吹。还有我要吃饭,天凉了,我想吃锅子,要羊肉的。”
姚生已经在崩溃的临界点了,这祖宗事儿忒多,关键殿下就说让他们把人绑起来关着,还得好吃好喝伺候,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地牢门锁喀得一声响,慕容澹举着烛火进来,撩起衣袍,坐在虞寄白对面,沉沉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着,虞寄白腹中咕噜作响,终于坚持不住,“你有话就说。”
“人前光风霁月不然凡尘的国师,私下里癖好倒是异于常人。”
“我就想吃口锅子……”
“我说的是给皇帝戴绿帽子。”
“年年是不是也是你带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一出场的时候,就贱兮兮的欺负沈之昂。平常表面国师大人缥缈出尘,实际上私下里还是贱兮兮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