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周惹打开角落里的铁皮柜，取出一幅画。
正坐在床用小盆泡脚的周粥探着脑袋看，画的主题是山谷中的白色农舍,画的不太清楚，农舍像是水中倒影,而翠绿山谷则像从画布渗出般鲜艳。
“好看吗？”周惹问道。
周粥点头，“阿惹,这是你画的吗？”
“不是,是塞尚画的。”他说完自己就笑了，他把画放下,悄悄凑到周粥耳边说，“假的，是一个住在画家村快要饿死的画家画的。”
周粥也听不明白什么塞尚画家村，他把两个脚从小盆里捞出来,擦干净,再把其中一只小胖脚举到脸前，抱着腿在床打滚。
“算了，明天咱们一起把它卖出去，现在先睡觉。”周惹把小团子包成蚕宝宝,规规矩矩地放在他身边。
一旁的透明泡泡蹲在桌子对那幅画拍照上传数据库，看到数据库显示是塞尚的《瓦兹河畔欧韦的风景》时,整个泡泡涨起来，【好家伙，任务目标卖假画？！】
周粥即使什么都不太懂，也大概了解假的东西是不好的。
系统大人想起不久才周粥说，这个世界经过质检，每个人都符合核心价值观。
一转头,幼崽然皱着八字眉疑惑地看向它，而透明泡泡那个根本分不清是脸还是屁股的身体居然透露出苦涩的气质，怯生生地往周粥怀里一钻，装死机。
“阿惹！”蚕宝宝周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自己承担起教导反派的职责，跳到周惹身叫唤。
快要睡着的周惹差点被身上的重物送走，他坐起来，惊魂未定，“你干啥啊？！”
“阿惹！”重物一脸严肃，“不可以卖假画！”
“啊？”周惹反应了好半天才搞懂周粥在说什么，他又气又笑，“买家知道它是仿的呀，就是买来做个装饰。”
看着周粥的小八字眉还皱着，他又解释道：“我没有骗人。”
周粥这才从他身上滚，乖巧地躺在旁边。
“没想到你还挺正直的，是个爷们。”周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闭着眼和周粥说话，“你在哪家幼儿园上学？老师还教的挺好的。”
周粥小声回答道：“爷们好久没去幼儿园了。”
平地一声雷又把周惹炸起，“你失学了？！”
“嗯，阿惹晚安。”周粥说完，就打着小呼噜睡过去了。
在他像个大海星似的趴在床时，周惹彻底清醒，用手机搜了一晚“A市最好最好的幼儿园是哪家”、“幼儿园入学需要什么条件？”、“未成年人供小孩上幼儿园需要什么条件？”
第二天，海星翻面，被端坐在床边的周惹吓一跳。
周惹沉默着，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却带不来一丝生气，整个就是一个石膏面具、一个在逃工业展览馆的胸像，周粥拉了他的手，他缓慢开口：“周粥啊，幼儿园好贵的啊！”
周粥撅嘴说：“没事，我们不买。”
大清早，一大一小啥也没干，就把一天的气叹了。
“先去卖画。”周惹翻出小衣服周粥套，他擦脸刷牙后，自己随便收拾下，背着画推出自行车，“周粥，冲！”
周粥爬到后座，感觉有点硌屁股，他没说，只跟着喊：“冲！”
少年人踩着单车风驰电掣，把普通街道变成遛马场，他自己就是全场瞩目的骑师，与在他控制下侧转的骏马融为一体，每根发丝都附着漂亮的光影。
地下酒吧入口，周惹停住，车时长腿向后一扫，周粥手疾眼快抱住，被顺带下来，落地后小胖手抓抓屁股，小小的欢呼：“完美~”
周惹被逗笑了，他锁好车，顺手抱着周粥入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他突然想起：小孩不能进酒吧。
“没办法，你太小了。”他把周粥带到街对面的肯德基，点了一份儿童套餐，“你乖乖在这里等着，这个吃完会送小礼物。”
“好的阿惹，你喜欢小礼物？”周粥坐在椅子，仰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周惹，又说，“我会把小礼物带你的。”
“你真是，”周惹本想说这就是给小朋友的，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先笑了，不得不承认，他被可爱到了。
“阿惹再见。”周粥挥手。
周惹走出肯德基，没走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到周粥趴在肯德基干净的玻璃窗看他，见他回头，就送一个甜甜的笑。
突然间，周惹觉得自己这个在骤雨中急行的风遇到了一个速度慢慢的、软软的小云朵，让他不在那么想逃离世界。
“不要跟陌生人走。”周惹敛心思，朝周粥做了口型。
周粥用力点头。
酒吧内，周惹浅色的眼睛在灯光照射重新覆淡漠的流光，他找到约定的卡座，有两个人已经坐在那里等了。
一位是他的熟人秦眠，另一位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
“阿惹，你来了。”秦眠冲周惹摇了摇卷毛，故作一本正经地开口，“这个是我堂姐，她想买你的画。”
漂亮女人开口：“秦昭。”
“你好，”周惹点头，坐在他们对面，接过服务生点燃的烟，烟在修长的手中转了个圈，迟迟落不到主人的嘴巴里。
他就这么夹着烟把包递秦昭，示意她验货。
秦昭接起包，却没急着打开，她的目光落在周惹脸上，周惹眉毛不似一般男人粗犷的剑眉，反而像两把黑漆弯弓，与浅淡的眸子搭配在一起，让人联想到雪山的狼。
欣赏完周惹漂亮的眉眼，她开口，色暧昧。“我听我弟说你很缺钱，有没有兴趣......”
“姐！收一收！”秦眠急忙捂住她的嘴，还不忘向周惹解释，“我们是正经人！”
秦昭细细的高跟鞋踩到秦眠脚，秦眠立刻捂着脚缩成一团。
“秦睡觉！你让老娘说完！”她推了桌子的威士忌推到周惹面前，“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酒吧打工，就是这里，即将被我改成辣妹酒吧。”
周惹：“......”
眼看周惹就要打人，秦眠一手撑着桌子爬起来，打开包，“先看画，先看画。”
可怜他对艺术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什么塞尚莫奈，楞是在这种氛围中强行品鉴了半天，“是个好画！我们买了，我们买了，挂在酒吧正好......”
周惹本来想直接走人，想起夜里看得天价幼儿园，还是开口问道：“你能开什么条件？”
“我的酒吧需要一个既漂亮又能打的镇场子，你能来，一天五位数。”
“镇场子？”
“对，不过你得化妆，不能有违感。”
周惹把烟按在威士忌的冰块，站起身说：“可以。”
秦睡觉眼睛瞪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阿惹真男人。”只有真男人才不会畏惧做辣妹。
已经走到肯德基门口的周惹，停来，先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烟味，随后推门，看到周粥趴在桌子玩玩具的小背影。
“周粥，要不要去海边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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