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笙将手里的汗巾往罗袖内一塞,然后撞开刚刚进门的苏绵绵,出了绣楼。
苏绵绵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胳膊,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苏南笙脸上的笑意,不禁歪了歪小脑袋。
苏南笙离开后,苏绵绵的屋子里头藏着一个男人这件事,一下就传开了。
听到消息的苏老爷急匆匆赶来。
暴君入夜前来苏府的事,女儿家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就连苏家老爷也不甚清楚。
现在苏绵绵已经被贴上暴君的标签,自然不能再跟别的男人有来往。
所以苏家老爷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吓得面色煞白,紧赶慢赶的跑进了绣楼。
苏绵绵正在学习茶道。
她脑子不好使,学起来很慢。
但好在女先生并不苛求她出什么成绩。
听到苏老爷过来的消息。
女先生立刻从绣床上爬起来,兢兢业业的开始教导苏绵绵茶道。
“劳烦女先生教诲,今日的课业就先到这里吧。”
苏老爷客客气气的把女先生请走了。
苏绵绵从茶案后站起来,看着面前的苏老爷。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绵绵,你是不是瞒着父亲什么事?”
苏绵绵眨了眨眼,下意识心虚的往绣床上一瞧。
她确实藏了很多糕点,在上床以后吃……
注意到苏绵绵的视线,苏老爷的心凉了半截。
他走到绣床边,掀开来,里面滚出好几块糕点。
苏老爷不放弃,差点钻到绣床下头,又找出几块发霉的糕点。
什么都没有。
“绵绵,你的房间,除了嬷嬷,还有谁来过?”
苏绵绵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还有青彩,送饭的嬷嬷,父亲,四姐姐……”
“我是说男人。”苏老爷猛地打断苏绵绵的话。
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高,赶紧惊骇的憋住一口气,嗓音往下沉了沉。
这可是关系到苏府生死存亡的大事。
不过按照苏绵绵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偷藏男人?
苏老爷上下打量她,正对上那双纯稚眸子,干净漂亮,宛如六月星空。
对于这个十二姑娘,苏老爷是心存遗憾的。
小时候活泼可爱,聪明机警,又生得粉雕玉啄,像观音座下童子。
苏老爷最是喜欢。
却没想到,冬日里落了水,虽及时救上来,但却因一场大病伤了脑袋。
苏老爷也曾寻遍名医,只是终归没有治好。
如此时间长了,他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个聪慧机敏的小粉团子,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温温吞吞的迟钝十二姑娘。
只有在瞧见这张脸的时候,苏老爷才会想起那件可惜的幼时之事。
“四姑娘,老爷吩咐了不能进……”
守在门口的嬷嬷拦住苏南笙。
苏老爷听到外面的动静,转身走过去,“我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要靠近的吗?”
“我有东西要给父亲看。”
苏南笙的声音透过门扉柔柔传过来。
苏老爷停顿半刻,让她进来了。
苏南笙进门,看一眼站在茶案后面的苏绵绵,从罗袖内取出一样东西,“这是我前些日子从十二妹妹屋子里头拿的东西。我本来想替十二妹妹处置了,没想到父亲居然知道了……”
那是一块男人的……汗巾。
苏老爷面色大变,猛地将那块汗巾扯过来,刚想对着苏绵绵破口大骂,陡然注意到汗巾的材质和绣纹。
这是……
苏老爷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那里的苏绵绵。
小姑娘穿着绯红色的小袄子,因为绣楼的窗户没关,所以小鼻子被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冻得微红。
大眼睛也红红的蒙着一层水雾。
纤细眼睫轻动,犹如展翅飞翔的蝶。
“父亲,十二妹妹年纪轻,难免犯错,还望父亲切莫过多责罚,只是如今这事在咱们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若是影响了其她姑娘的名声……”苏南笙准备了一大段说辞,好听又能挑拨苏老爷和苏绵绵的关系。
没想到,她还没说完,那边苏老爷就粗暴的打断了她。
“这件事,日后不许再提!谁敢再提,就打死了事!”
苏南笙面色一白。
“父,父亲……”
“你也不准再说了。就算是我苏家姑娘乱嚼舌根,我也不会网开一面。”
苏老爷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绵绵,然后面色复杂的走了。
苏南笙被苏老爷那些狠话说的僵在原地,等了许久才慢慢回转过来。
苏绵绵懵懵懂懂的站在那里,瞧见那块被苏老爷放在绣桌上的汗巾子,突然恍然大悟道:“呀,原来是被姐姐拿走了呀。”
“谁,谁拿你东西了!”苏南笙下意识辩驳,紧张的都结巴了。
“若不是四姑娘拿的,这汗巾子还能自己长腿跑到四姑娘那里去?或者说,这东西根本就是四姑娘的?”奶嬷嬷急匆匆的回来,站在房间门口,冷冷讽刺出声。
苏南笙面色煞白,急道:“你别血口喷人!这是我在苏绵绵的绣床上拿的!”
说完,苏南笙突然伸手捂住嘴。
奶嬷嬷讥笑一声,没有说话。
苏南笙恶狠狠的咬牙,转身疾奔出去。
苏南笙走了,奶嬷嬷立刻转身将房门关了,拿着汗巾子走到苏绵绵身边。
“姑娘,您到底是哪里来的男人的汗巾子啊!”
一开始,奶嬷嬷还以为是苏南笙过来陷害她家姑娘,却不想她家姑娘居然是认识的。
幸好苏老爷没有追究,不然认真算起来,她家姑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是,那个,陛下的。”
苏绵绵捏着手里的汗巾子,一副紧张的小模样。
这是一块上好的料子,上面的绣纹很浅很淡,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顶级绣娘绣出来的。
苏南笙拿了这块汗巾子,也没有细看,完全沉浸在能把苏绵绵浸猪笼的快感中。
如果她仔细瞧瞧,就会发现汗巾子上的不同。
毕竟谁敢把龙绣在汗巾子上用呢?
“这是,这是……”奶嬷嬷瞪大了一双眼,差点吓出帕金森。
“到底是什么时候……”难不成是刺客遍地变尸体的那晚?
“是嬷嬷睡在地上的那一晚。”
奶嬷嬷明白了。
原来那天的事不是她做梦。
那位伟大的暴君真是半夜扒了她家姑娘的绣窗进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癖好?
年纪颇大的奶嬷嬷实在是不能以自己五十五岁的高龄追逐到其中风潮。
“陛下性子阴晴不定,神鬼莫测。若是下次再来,姑娘,姑娘切记不可乱说话。”
苏绵绵使劲点头。
她从来都不乱说话的。
……
过了中秋节,皇城内的热闹稍稍退去一些。
马上入秋分,天气更冷了。
苏南笙看着在苏老爷的强力镇压下,瞬时消散下去的流言,暗暗盘算起来。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父亲这般忌讳?
难道是什么不堪启齿的人物?
“姑娘,依照我的意思。如今十二姑娘是陛下看中的人,老爷自然不敢让她出事。”
苏南笙被青烟的一句话点醒。
是啊,苏绵绵是那个暴君的人。
如果她将这件事直接捅给那个暴君,还怕他那残暴性子不将苏绵绵这个偷汉子的小蹄子一剑砍了脑袋吗?
苏南笙焦急的等待着机会,终于在秋分那日,周朝暴君再次大驾光临苏府。
“快快快,谁都不准出差错,不然要了你们的脑袋。”
暴君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长袍,坐在绣楼的小院子里。
奶嬷嬷给苏绵绵换上了新制的冬衣,披上一件斗篷。
小姑娘小小一只,绣着一圈白色狐狸毛的斗篷帽子松松戴在小脑袋上,围着小脸,小鼻子小嘴的,露出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已有梅花开落,一枝桠竖在墙头。
男人披着大氅,手中持酒杯,寒风冷冽中,大剌剌的坐在那里。
俊美的仿佛一幅画。
有丫鬟上前斟酒。
苏南笙看准时机,提着裙子疾奔进来,一下撞开苏绵绵,跪倒在陆横面前。
“陛下,苏家四女苏南笙,有事相告。”
面对暴君,苏南笙还是惧怕的。
她忍不住发抖,根本就不敢抬头。
苏绵绵被奶嬷嬷扶着站稳,看到跪在身边的苏南笙,眨了眨眼。
男人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手里的酒杯,身边站着的苏老爷吓得面色惨白。
“苏绵绵她,跟男人私通。”
此话一出,苏老爷瘫软在地,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苏南笙这是要拉着整个苏府陪葬啊!
“哦?”
暴君冷冷淡淡的吐出这一个字。
周身气势瞬时压低。
苏南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眸。
然后就看到了传说中,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不同于那些温文儒雅之士,男人浑身皆是王霸之气。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有无尽威压下来,压的苏南笙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气场,只有称霸天下的帝王才会拥有。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
玉冠青丝,俊美无俦,堪比天上挂着的暗月。尤其是那双眸子,似乎装着沉沉黑夜,犹如无底深渊,将人硬生生的往里面吸。
陆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一眼神色迷糊的苏绵绵,缓慢开口,“前些日子,城南冉家出了件趣事。”
暴君开始讲恐怖故事。
“说是那冉家老爷出门两年有余,回来的时候自家夫人的孩子已一月有余。冉家夫人说,是因为太过思念冉家老爷,这才天赐麒麟子。”
这般蹩脚的谎话,那冉家老爷居然也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逢人便说这是天赐的孩子,定会好好将养。
皇城内的人将这件事当作笑谈。
谁会想到,冉家老爷也是有苦难言。
那个与他夫人生了孩子的人,他根本就惹不起。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经跟先帝打江山,后被封异性王的淮南郡王。
现年五十,老当益壮,最喜美人。
冉家夫人年方双十,是皇城内有名的美人。
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对鸳鸯,因为淮南郡王这只老流氓,硬生生被逼上了绝路。
“昨日里,冉家夫人上吊身亡了。”
这是威胁!
奶嬷嬷听出这暴君的言外之意,赶紧将藏在宽袖暗袋内的汗巾子拿了出来。
正巧,那边苏南笙喜滋滋道:“前些日子,我正巧在十二妹妹的屋子里发现一块男人的汗巾子。不过已经被十二妹妹拿走了。”
言下之意,就是苏绵绵做贼心虚。
奶嬷嬷立刻推着苏绵绵,将手里的汗巾子塞给她。
苏绵绵跪在苏南笙身边,举起手里的汗巾子。
苏南笙眼前一亮,“就是这块!”
她还当苏绵绵会毁灭证据呢!居然这么乖巧自己就交了出来!
苏南笙猛地抢过来,殷勤的递到陆横面前。
苏南笙今日精心打扮过了,她身为皇城美人,确是有几分姿色,只是在未施粉黛,便已倾城的苏绵绵面前,立刻就被衬托成了庸脂俗粉。
暴君垂眸,看着那块汗巾子,原本饱含戾气面色突然松缓。
他站起来,随手折了一支梅花,然后挑起那块汗巾子,扔到身后的水池子里。
暴君捏着颜色鲜艳的梅花瓣,细细搓揉,那梅花汁水像血一样的在他指尖绽开。
男人掀了掀眼皮,叹息似得说了一句,“真脏。”
眼神落到苏南笙身上。
苏南笙浑身一颤,几乎晕厥。
暴君的眼神太可怕,仿佛要将她就地斩杀。
陆横侧眸看一眼苏绵绵,还是按捺住了拔剑的冲动。
只是慢条斯理的开口,“那个野男人,就是孤。”
空气一瞬凝滞。
苏家老爷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南笙浑身冷汗涔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真相大白之际,苏绵绵的身价直线飙升。
她有一个野男人,姓暴,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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