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 还真让他猜对了。
陈宇直赞许的点点头, 然后摊开手掌,上面果不其然躺着三颗透明的蓝色玻璃珠,熹微的阳光从帘缝照进来, 便愈发显得流光溢彩。
“归你了,”
陈宇直把珠子塞给他,
“再猜。”
但是后面一连来了几把, 谢初云都猜的分毫不差, 末了陈宇直只剩一颗珠子了,他想了想,在背后鼓捣一阵, 伸出右手,
“再猜。”
谢初云看了一眼,皱着眉似乎有些苦恼, 最后悄悄望向陈宇直, 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咬唇一笑,
“一个?”
“错!”
陈宇直心里松口气, 自己可算是赢了, 他摊开右手,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谢初云眼波流转, 状似懊恼的咬了咬指尖,
“奴猜错了。”
陈宇直闻言挑眉,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
“你说,你猜对了本王给你珠子,可如今猜错了,你给本王什么啊?”
再近些二人只怕都亲上了,谢初云不由得以袖遮脸往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奴没什么东西可给殿下的。”
陈宇直觉得自己可能被原身的情绪给影响了,不然今天怎么这么想调戏人呢。
他拉着谢初云的手不松,递到唇边亲了亲,声音带了几分戏谑,
“那可不行,本殿下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指尖陡然触碰到一阵温热,烫得人心底都颤了两下。
谢初云只得放下袖子,眉眼含情的瞪了他一眼,半是无奈半是羞,然后将腕上从不离手的檀木珠顺着褪到了陈宇直牵着自己不放的手上,
“那奴将这个给了殿下吧。”
他拿了他九颗珠子,这檀木珠恰好也是九颗,倒也不算亏。
陈宇直失落的摇头,
“还以为能得美人香吻。”
谢初云闻言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奴真的很美?”
世间美人多了去,这信王倒是个口花花的,想来是在岭南没瞧见什么好姿色的女子。
岂料陈宇直敛起笑意,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各花入各眼。”
面前这小太监好看是好看,但陈宇直这么觉得,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得,归根到底只能说这朵花入了他的眼。
谢初云闻言一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陈宇直困的厉害,对他道,
“我乏了,你若无趣便自个儿玩,哎,明天记得再来找我啊,我这里珠子多的是呢,你若全赢去了那才叫厉害。”
说完打了个哈欠,倚着靠枕不多时就睡着了,顺手还用扇子挡了脸。
谢初云见状,转身打起帘子出去了。
吴庸一直在外侯着,见他下来,忙迎着人进了另一辆马车里,比陈宇直坐的那辆装饰得还要豪华。
“督公,覃鲮裇已煎好了,照着您说的法子,三晒三熬三煮,六碗煎成了一碗。”
吴庸半跪在马车里头,用托盘捧着一个白玉碗,里头暗红色的药汁还袅袅冒着热气。
谢初云不言语,自顾自的端过来一饮而尽,喝完了,却见吴庸还跪在那儿,挑眉将药碗扔了回去,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还有事?”
沉沉的语气将吴庸脊背都压弯了三分,他头都快杵到地上去了,却还是壮着胆子道,
“奴才是想问……信王殿下……”
他说着,试探性的抬起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届时入京怕是不好下手了。”
皇帝召陈宇直入京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继位,照原本的计划,信王应该在一个时辰前就突然“暴毙”的。
吴庸方才眼见着谢初云上了信王的马车,却半晌都没动静,反而时不时还有欢声笑语传出,不由得有些忧心。
“不急,他纵然活着回去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不过又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谢初云下意识拨了拨手腕上的串子,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价值连城的碧幽紫檀串被自己给了陈宇直。
就换了九颗玻璃珠,想想好像有点亏,要不等明日赢够本了再杀?
陈宇直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这一年多来在岭南也没人管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今天他明显破了记录,谢初云下午来的时候,他还抱着枕头睡呢。
陈宇直生得俊,睡觉也是好看的,谢初云的视线从他俊美的五官上一一滑过,顺着往下,最后停在了他的手腕上——
还带着自己昨日赠的碧幽紫檀串。
谢初云见状挑了挑眉,也不在乎会不会弄醒陈宇直,大咧咧的将他的手腕拈了起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谁知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剧烈一抖,陈宇直躺在榻上倒还无事,谢初云一时不防,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噗——”
陈宇直这下直接被撞醒,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更要命的是,谢初云的手还按到了不该按的位置上。
感受着掌下灼热的触感,谢初云身形陡然一僵,正欲把手收回,头顶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美人儿这是想做什么?”
虽然这玩意儿你没有,但伤了别人的是不是也不太好?
简而言之陈宇直现在有点蛋疼的紧,脸色都白了,鬓角是密密的冷汗,谢初云看他一眼,触电般收回了手,
“奴该死。”
虽是在请罪,但面上除了尴尬之意,却并无多少惶恐。
陈宇直慢吞吞的坐直身子,面色有些狰狞,他不自在的把靠枕放在膝上挡住那个位置,半天才呼出一口气道,
“本殿日后若是不举了,你可得负全责。”
说完就没了下文。
谢初云本以为他会重重责罚自己,没想到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悄悄抬眼,只见陈宇直又躺回了榻上,背对着自己,整个人戒备的缩成了虾米状,显然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
谢初云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啜泣了两声道,
“奴谢殿下开恩,若是换在别的主子那儿,只怕命都去了半条。”
他似乎是在哭,但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床榻。
陈宇直看见他就蛋疼的慌,闻言窸窸窣窣了一阵,到底也没转过去,只是摆了摆手道,
“多大点事儿,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说完又闲聊似的道,
“你以前在哪儿当差的啊?”
谢初云坐在脚踏上,支着下巴,闻言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静静道,
“乾元殿。”
乾元殿?那不就是伺候皇帝的?
小太监这么貌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占便宜,不过也没听说当今圣上有龙阳之好来着。
陈宇直马上要进宫了,总得打听一下局势,他以前身在岭南,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什么八千岁九千岁的一概不知,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村里还没通网,
“当差可辛苦?”
潜台词就是想问问皇帝好不好伺候,谢初云偏不上当,只幽幽叹了口气道,
“当奴才哪儿有不辛苦的,若没个靠山,自己也不争气,迟早是要被人蹉跎死的。”
也是,毕竟在皇宫里,奴才的命不值钱。
陈宇直不自觉歪楼了,
“你可有父母?”
听见这两个词,谢初云笑得有些阴恻恻的,
“无。”
“兄弟姐妹呢?”
“也无。”
陈宇直啧了一声,小太监这辈子怎么这么可怜,他犹豫着开口,
“可想过以后的路?”
以后的路?
谢初云闻言一怔,他还真没想过。
如今自己大权在握,人间的富贵也享了个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在没什么可求的。
要江山吗?
但这江山早就是他的了。
要皇位吗?
可他是个阉人,阉人当了皇帝,哪儿来的子嗣继位,只怕一代便亡了,谢初云也不想认什么干儿子,平白便宜了别人。
陈宇直从塌上转身,就见他咬着指尖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反正刚刚歇了那许久,蛋也不怎么疼了。
陈宇直顺着滑下去,同他一起坐在脚踏上,刚想说些什么,整个车厢忽然剧烈的抖了一下,向右狠狠倾斜。
陈宇直控制不住平衡,咣一声撞到了车壁上,还没缓过神,谢初云又撞到了他怀里。
这下真的是要气疯了,陈宇直一手把谢初云扶稳,一手掷了个茶杯出去,
“要死啊!怎么驾车的?!”
茶杯扔出去,只听噼里哗啦一声脆响,然后就是马夫慌忙请罪,磕头如捣蒜的声音,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如今已行至岭关山道,乱石遍地,道窄路艰,方才地面有一凹陷,实难避过啊!”
岭南这个破旮旯角,确实不好走。
“你给本殿下小心着些!”
陈宇直揉了揉自己闷痛无比的后脑勺,这才发现谢初云还在自己怀里,没好气的道,
“可有事?”
麻蛋被这小太监撞了两次,内伤都快出来了,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
谢初云闻言轻轻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以袖掩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殿下可是在怪奴?”
他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像是在哭,但陈宇直总感觉他在笑……
应该是错觉吧?
扶着矮桌站起身,陈宇直顺手把他也从地上扯了起来,
“哭什么,本殿下这个被撞的还没哭呢,你这个撞人的反倒哭起来了。”
这种行为只能用一句话形容,
“恶人先告状!”
不过念及某个人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挺爱哭,而且陈宇直还都一路哄了过来,没道理这辈子不哄吧?
他伸手,强行抬起谢初云的下巴,别别扭扭的道,
“喂,别哭了,再哭……”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谢初云压根就没哭。
这下就尴尬了。
他一双眼睛是罕见的纯黑色,被陈宇直强行抬起下巴,二人的视线便这么对上了。
谢初云冲他眨了眨眼,居然还在笑,
“再哭就如何?”
陈宇直默了一瞬,
“……再哭你脸上的香粉就掉了。”
“……”
宇宙直男固执的认为,谢初云脸这么白,一定是擦了香粉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天生丽质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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