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这小孩,不知道是不是怕自个定的小媳妇儿跑了,一回到家,还没进门呢,就扯着嗓子喊爷爷,喊什么给他去定娃娃亲。
跟在后面的谢娇又是无语,又是慌乱,跟上去要捂罗元的嘴。
她家二丫可不是什么好姑娘,这是定亲结两姓之好吗?不是,这是结仇。
“咱们不是说好了,让你认识一下吗?怎么就成了你要你爷爷给你去定娃娃亲了?”谢娇拽住了罗元,“你别瞎说。”
罗元嘻嘻一笑,没说话,但见他爷爷出来了,立马扑上去说:“爷爷,给我定娃娃亲去,不早点定下,就给别人抢走了。”
罗大夫刚给陆向荣扎完针,精神不是很好,冷不丁给小孙子一扑,要不是扶住了门框,得摔个四脚朝天。
“定啥娃娃亲啊?你个小子,咋学了那老封建的做派,小心被关进去!”罗大夫站稳后,拍了一下小孙子的后脑勺,没好气道,“躲开些,让我到外头躺会儿。”
谢娇眼尖,见了立马迎上去说:“罗大夫,我扶你,你躺哪儿?”
罗大夫指了他们家院子地下的太师椅说:“就那儿,欸,人老了,精神头不好,以前施针一整天啊,那精神都是顶好的,现在不行了啊!”
坐在太师椅上后,罗大夫说:“小陆也该出来了,你们小两口坐一块儿,我给你们讲讲要注意的事儿。”
谢娇点头,又进屋去找陆向荣。
刚进去,正好看见陆向荣自个滚动轮椅出来,除了面色白了些,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的。
“我来推你,”谢娇走到陆向荣身后,边推轮椅边问,“怎么样了?针扎在腿上,疼不?”
陆向荣自然不会说他疼得牙根都差点儿咬断了,这样支开谢娇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此刻倒是很淡然的说:“不疼。”
谢娇急了:“不疼?!”
她对中医还是有些一定了解的,这不疼代表着腿没什么用了啊!
“这怎么不疼呢?”谢娇把陆向荣推到树荫下,急忙问罗大夫,“罗大夫,荣哥他这腿真能治?针灸的话,不是只有疼,才有救吗?不疼,不就完全没救了?”
罗大夫当然晓得陆向荣为什么说不疼,他施针的时候,那可是答应过陆家小子,帮忙扯个谎的。他便打着哈哈笑道:“有救,有救,再施针几次,就有疼的知觉了。”
听罗大夫这么一保证,谢娇也是松了口气。
她见罗大夫摆弄他的茶具,便说:“罗大夫,我会一点煮茶的功夫,若罗大夫不怕我糟蹋茶叶的话,不若让我来给您煮茶?”
罗大夫正想喝茶,也苦于自个没这精力煮,谢娇这话,正如给打着瞌睡的人送枕头。
“不怕不怕,来,你煮。”罗大夫连忙让谢娇煮茶,看谢娇动作娴熟,心想这丫头有一手啊!真好,怎么就不是他家的闺女呢?
谢娇不知罗大夫心中所想,边煮茶边问:“罗大夫,除了针灸以外,我荣哥他还要不要喝什么中药啊?这扎针多久扎一次,回去以后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他这个需不需要每天给按摩活络筋骨啊?”
也是忧心,一堆问题砸了出来。
罗大夫倒也不嫌烦,逐个解释:“药就用不着喝了,现在搞个好点儿的药材,也难找到,还不如不喝。至于扎针,一旬扎一回即可,回去以后啊,你得注意,最近都别站起来走动了,得施针三个月以后,再看情况来走动。”
“至于活络胫骨……欸,这年头没什么好药油可以用来活络筋骨啊。”
说到这儿,罗大夫在心里很是感慨了一番中医的没落。
药油?谢娇有些诧异,本想说她那儿有药油的,但转念一想,这还没做出来呢!等做出来了,也就是下次来扎针的时候,拿着药油来问罗大夫好了。
罗大夫摆了摆手说:“算了,你们什么都用不着做,每隔十天过来扎针一次就好了。下回来,我给你们配几包药草,拿回去每天泡脚就成了。”
谢娇连连向罗大夫道谢。
又闲聊几句后,水沸了起来。谢娇讲沸水倾入壶中,洗杯提温后才将茶叶放入茶壶,茶叶还放了不少,占了茶壶七成,沸水再冲入茶壶中,还有意的拔高了水源高度,使沸水有力冲击茶叶。
水满,盖上壶盖,又用沸水淋壶顶。
第一壶茶泡了没喝,用来洗杯。第二壶倒入杯中,弄了个七分满后推给罗大夫。
罗大夫品了一口后,哈哈笑道:“丫头,你有一手啊!煮得比我这老头子都弄得好喝,味道正极了!”
谢娇笑而不答,等罗大夫喝完了,她才问:“罗大夫,不晓得你这个看诊费怎么收?我——”
看病收钱,天经地义,在这点儿上,谢娇可不打算搞生意那套斤斤计较。
罗大夫摆手:“用不着,老头子我啊,就扎个针,下回我弄药材了,你给个药材钱就成了。”
陆向荣这会儿刚从筋骨疼痛中缓过来,听见罗大夫的话,连忙说:“这怎么能行,哪有看诊不收费的,罗大夫,您这是让我们下回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谢娇也是这么想的,要想以后来往平等,该算清楚的还是得算清楚。
“就是这个理,罗大夫你若是不说个看诊费,那我可就自个看着给了,不管是多是少,给出来了,你可就别退回来了。”
听这话,罗大夫可不觉得谢娇这两口子会给少,他还怕给得太多呢!
罗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小媳妇儿,就连罗大夫也有些好奇这小子怎么就总提小媳妇儿的事了。
谢娇刚接手,大铁的声音跟大.炮似的轰过来:“姥姥!姥姥!出大事儿了!小晴小雨还有小崽,给周家那个老泼.皮给套走了!”
罗大夫前头还一直说着罗元想进去关两天,这会儿听着谢娇说她有个闺女,比罗元大两岁,也是个力气大的,又看谢娇两口子似乎没有特别排斥,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问:“小陆啊,你家真有个力气大的闺女?”
“有有有,给你留了呢,你爱吃的鸡蛋葱花饼,给你留着呢,我现在就给你去热啊!”李香再不好,对自个闺女那是真的贴心,以前想给什么,都给不出去,现在回到家里来了,她是恨不得把这些年没给吃的东西,一下子全给补上去。
刚开始谢娇以为自个亲娘是怜惜她,想着陆向荣能赶紧好起来,能撑起这个家,便说:“大夫说好好治,就没问题。”
谢娇笑:“娘,麻烦你了。”
一路基本没见车,平安无事到家。
“这怎么回事儿?”陆向荣问有些一言难尽的谢娇。
“娘,有饭吃没?没的话,我去做饭了,在镇上我没吃饭。”谢娇没跟李香多说,她还急着做饭呢。
现在这年头,什么把小孩抵给别人家还债,这可是犯法的,要当人.拐.子关进去的。
这话前半句不好听,但谢娇能理解,她娘都是为了她着想。再加上后头几句话贴心,谢娇没积起来的火星就散了。
没想李香无比惊愣道:“腿都坏了这些年了,还能治啊?!”
能装这么多年的温和,李香也不是个蠢人,她很快就扯了个幌子:“我就是担心你治不起,想来想去,这治不好也不坏,反正你现在也没啥子钱,”她停顿了一下,在谢娇要生气钱,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治得好,那就好好治,现在咱们都住一个家里了,你也别太苦了自己,要治腿缺钱了,你跟我说,我给你。”
这一天奔波,也算辛苦了,谢娇准备做了饭就歇会儿的,没想到刚到家她娘李香就迎了上来,也不问陆向荣好点儿没,拉拽着谢娇到一旁问:“怎么样了,这腿能治不?”
“那不会,”罗元坦坦荡荡,“我爹娘说了,谁家能让我去做上门女婿,他们立马给我奶奶烧高香。”
说笑了一会儿,罗大夫言归正传,说不要什么钱,以后再来带点卤猪肉就成。
罗元不高兴道:“我们偷偷的定亲,别人怎么知道?”
提及二丫,陆向荣没绷住,笑出声来。
看着大家都疑惑,谢娇就直说了:“罗元啊,他说他力气小,要早点定下一个力气大的小媳妇儿,就刚才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就问我家里有没有小妹妹,要给我做小女婿。”
罗大夫连忙道:“别别别,我瞧——”
这时谢娇觉得不对劲了,能治不应该高兴吗?怎么她娘有些不可置信了?
这罗家,看上去像是很嫌弃罗元,但谢娇想,也是疼爱的一种。
李香支支吾吾:“我没说不好,就是,就是担心你为了给治腿,把你自个给累着了嘛!你家前头被两孩子闹腾得粮都没了,能有啥钱治腿啊?”
谢娇:“……”
谢娇:“……罗元啊,这给你爹娘听见了,得抽你。”
“还说大三岁不要紧,女大三抱金砖。”
虽说谢娇没打算要老两口的棺材本,但听着这话,她脸色还是缓和了点儿,说:“用不着,治腿的钱,还能拿出来。”
有丁茂那路子,卤猪肉倒也不难,谢娇爽快应下后,就推着陆向荣回家去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罗大夫揪起了罗元的耳朵,教训道,“我看你是真想给关进去几天才舒坦。”
原本罗元非要跟着,后来还是谢娇说下回把二丫带过来,罗元才勉强作罢。
话还没说完,罗元凑过来,插了一句嘴:“漂亮婶婶,你干脆就把妹妹给我做小媳妇儿抵了看诊费好了。”
谢娇清楚她娘是个啥人,冷着脸质问:“娘,你讲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说咱家二丫,比他大两岁。他就要跟我回去,认识二丫,要去定他的小媳妇儿。”
她打算去打水洗把脸,等会儿吃过饭了就睡个午觉,没想陆向荣早就给她把水打好了,毛巾拧干了递给她说:“擦擦。”
“娘,能治不好?”谢娇狐疑的问,“而且,我又不花娘家的钱治。”
先不说罗大夫没要什么看诊费,就算要了,她现在开始做药油生意了,到时候不会缺钱。
李香哪敢说实话啊?她心里清楚,就她闺女对女婿的欢喜啊,这实话一出,估摸着当场就能收拾东西搬出去。
罗元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聪明,他能让小媳妇儿替自己干力气活。便说:“没关系,叔叔,你就让我给你家做小女婿呗,上门女婿也成。”
就连罗大夫都说:“哎哟,小谢啊,你们要我这小孙子做上门女婿的话,赶紧,赶紧带走。”
陆向荣还不知道这事儿,听得一愣:“小妹妹?小媳妇儿?”
谢娇笑:“那不成,我家二丫就是个小祖宗,罗元也是个小祖宗,两个凑在一块儿,那不得了,屋顶都得给他们掀没了。”
这小子,要是真作妖起来,估计跟她家二丫不相上下,就是不晓得谁能压得住谁了。
陆向荣点头说:“有,她打小力气就挺大的,但是吧……是个精怪,爱偷懒,所以总装力气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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