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自个闺女带着戾气的回答,李香连忙说软话哄她:“娇娘,娘不是怪你污了你大哥的身后名,我是说啊,你这个法子用得不太是时候。”
谢娇气笑了,法子用得不太是适合?
是说她不应当在大哥刚下葬就给戴顶绿帽子吗?
这不就是拐着弯得说她不对吗?
“娘,”谢娇直言,“你觉得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李香顿了顿,显然她自己也清楚那种时候根本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她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那也不能在你男人面前干这种事啊。”
谢娇一愣:“什么?”
李香晓得自个闺女是什么性子,也晓得她不是什么质朴善良的姑娘,可不能在她男人跟前表现出来啊!李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娇娘啊,不管哪个男人,都不希望自个媳妇儿是个恶婆娘,你这样会叫你男人看不得你,嫌恶你的。”
事情牵扯到陆向荣,本就患得患失的谢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李香以为自个说到自个闺女心坎上了,便是再加了把火:“这活着啊,不管男人女人,哪个不会做点不大好的事儿?但是,闺女啊,你不能给你男人瞧见啊,这瞧见你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他就会想啊,以后会不会算计到他头上去,会不会叫他不好过,这两口子就生了嫌隙,日子久了,他就会想法子把你给打发了,不要你了。”
“你啊,夜里给你男人说说,就讲你不容易,讲你没法子,讲这事儿是刘瘸子找上门威胁你,原本你是想给几个钱,堵了刘瘸子嘴的,没想到周腊梅闹上门来,你气到了,才捅穿她那丑事的,晓得不?”
“可千万别讲你自个防备着周腊梅,老早就跟刘瘸子讲好了,要坑周腊梅的。”
这因缘关系,换个先后,差别可就大了去。
谢娇沉默半响,说:“不了,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又不是不晓得,当初我跟他睡到一起去,就不怎么光彩,他心里也清楚。”
今天做得这些,她不悔。
就算再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总不能为了表现得善良质朴,就做个受气包,让周家抢走大哥用命换来得赔偿金,或者让两个侄女坠入苦海吧?
谢娇既然答应了要抚养两侄女长大,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尤其是她本身就认为是自己为了留下陆向荣,导致大哥身亡。
她可是欠了大哥一条命。
李香搞不懂自个闺女,她问:“你这丫头,怎么脑子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啊?!你晓不晓得你男人要是嫌恶你了,你这下半辈子就难熬了啊!”
“娘,你是想让我像你这样,为了丈夫不嫌恶自己,委屈自个大半辈子?受弟妹的气,受小姑子的气,受儿媳的气?做一辈子的受气包?”谢娇咄咄逼人反问了李香一通后说,“我不愿意那样!而且,我下半辈子靠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如果陆向荣真的因为她做这些事,而嫌恶她,要跟她离婚,那她就等到陆向荣腿伤治好了,还了上辈子的恩情,她就带着孩子们走。
上辈子她能有一番大事业,这辈子,要管教孩子,她可以只做一番小事业。养活自己同时,把几个孩子教好。
李香被自个闺女戳穿自己大半辈子的委曲求全,脸色不大好看,嘴巴张合了好几回,最后喃喃:“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两啊,要是你爹把我给休了,那我怎么让你们兄妹两活下来,又哪里能送你去念书念到高中毕业啊?”
谢娇不答,她从不否认她娘对她和大哥的付出,但并不代表认可李香这番话。
不是怕他们兄妹两活不下去,是怕被休了以后,过得不如意,要吃更多的苦头。
忍气吞声算什么?能比饥寒交迫苦?
谢娇明白老一辈妇女的想法,但不苟同。而且自己有能耐不苟同,完全是因为亲爹亲娘培养得好,所以并不会大肆批判她娘的愚昧无知,和不理解。
她只说:“反正我算计了就是算计了,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说完,谢娇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谢娇看向已经黑下来的窗外,沉默几个呼吸的时间,她说:“那不一样,她们爹死了,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哭,不哭出来,白天又怎么继续过活下去呢?”
这话谁也没听见,谁也没作出回答。
总归是在一个家里生活了好几年,这陡然搬家需要收拾的东西还不少。
许久,她自个胡乱擦了眼泪,强颜欢笑道:“没事儿,就梦见我哥了。”
他以为谢娇是因为手疼收不了被褥。
大余点头,抱着被褥出去了。
想到以后都是要重新建立起联系,谢娇强行压下了那点不自在,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搬运家里的东西。
“娇娘,”跟着陆向荣,还有她爹一起来是她两个堂兄,也是二叔的两个儿子,谢数金和谢数银,他两一起跟谢娇打招呼,随后谢数金说,“有啥重东西要搬的,我跟你三哥来给你搬,你这手可别乱动了。”
但想到,谢数粮刚没了,她接受不了,所以有这种不对劲的反应,便也没说什么。
“不,不管她们吗?”大余磕巴问,“小余小时候也爱哭,如果不安慰的话,她可能会哭背气过去。”
东西不少,天将将黑下来时,才搬了个差不多。
陆向荣要追问,丁茂已经在外面拍门了,边拍边在跟他妹妹丁蓉蓉说:“我怎么觉得这院子少了不少东西啊?”
听她过于冷静的分析,陆向荣总觉得自个媳妇儿不太对劲。
大余很是不解,他以为谢娇会让他帮忙安慰一下那两个丫头,却没想到是让他置之不理?
直到夜里快十二点时,谢娇梦魇,惊叫坐起来,脸上布满泪痕,眉目之中尽是惊恐,陆向荣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谢娇看着熟睡的小崽,她说:“小丁今天会来的,应当会让我节哀顺变,如果我振作起来了,应当会问我卤猪肉制作的方法,或者要给我提供卤猪肉,然后拿出去卖。”
谢娇也晓得自个现在不是逞强时,便说:“二哥,三哥,麻烦你们了。”
“婶婶?”大余没能听明白谢娇的话,本想追问,却被陆向荣阻拦,“大余,小余在外面等你呢,到那边去休息吧,跟姥姥姥爷说,今天晚上我跟你婶婶带小崽在这儿住一晚,就说还有点事儿商量,行吗?”
陆向荣一边给谢娇擦眼泪,边问:“娇娘,怎么哭了?梦见什么了?”
李香看着自个闺女走远,长叹一口气说:“怎么就这么不服软呢?”
——
大余抱着西屋的褥准备跑最后一趟时,看见谢娇床上的被褥没给撤走,疑问了一句:“婶婶,你被褥还没收吗?我现在就给你收。”
“不用了,”谢娇说,“我今天还打算在这里留一晚上,大余,麻烦你看着大铁和二丫,别让他们大晚上闹腾,吵到小晴小雨,她们两最近不大好受,睡得时候可能会哭,但你们都得装没听见的,让她们发.泄。”
陆向荣将小崽放在被褥上,而后问:“娇娘,家里的卤猪肉,在昨天已经都给小丁送到城里去了,今天她应当不会来了,你……今天还留下来做什么?”
谢娇在家门口跟陆向荣他们会和了。
谢娇僵坐着,怔怔不语。
现在重新联系,说实话,谢娇打从心底不自在。
当初跟陆向荣结婚,除了过年回娘家,谢娇基本上没跟谢家人有什么联系,尽管他们都在一个生产大队里,因为不同组,谢娇基本没碰上过谢家人。
抱着睡着了的小崽,滚动轮椅过来的陆向荣,听见谢娇这话,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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