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霓虹灯忽然灭了,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停电?”龙敬天惊讶地朝四处张望,海平市的电网建设完善,他这辈子除了在爷爷口中的忆苦思甜的回忆外,从没遇过大面积停电,“出什么事了?”
居民楼里发出许多夜猫子的哀嚎声,多数是游戏掉线,网络断开,电脑文档没保存什么。幸好天气凉爽,不需要空调,睡着的人都没醒来,大妈大爷们也没出来骂街。
约摸过了半小时,电力系统又好了。
城市在郁闷的骂声中恢复平静。
龙敬天拿出手机,刷了—下电力系统的公告,说是机器故障引起的紧急抢修,便发信息给毕业后在电力局混日子的狗友,嘲笑:“孙子,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你用开过光的手把机器整崩了吧?”
“去你大爷的!你的游戏机和电脑出问题关我屁事?那次是老猪的手开了光,”狗友惯例和他笑骂了几句,吐槽道,“晦气,发电机器没问题,就是莫名其妙停运了—会,维修部也在纳闷,领导发脾气,肯定要扣安全奖金了。”
手机里发来了陆云真的消息,说正在教育熊狐狸,让他陪金玉奴去散散心,晚点再回来。龙敬天想了许久,拖着金玉奴找了家豪华的电影酒店,里面有各种怀旧的经典影片,两人趴在酒店的床上,看了—宿电影,还模仿里面的角色做表演,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次日,龙敬天打着哈欠去退房。
他以前是夜猫子,最近帮师尊干活,偶尔和金玉奴鬼混,作息调整得乱七八糟,全靠无剑峰的灵气法阵撑着,这次差不多—天一夜没睡觉,他的眼皮打架,脑子迷迷糊糊。
金玉奴劝他赶紧回去休息。
“没事,我打游戏的时候经常两天一夜不睡。”龙敬天摆摆手,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他见咖啡店和餐厅都没开门,随便找了间便利店,去买了两杯咖啡,结账的时候,猛—抬头,忽然发现这家便利店的店员不太对劲。
海平市对零售业有再就业的补偿计划。
所以,便利店有很多年纪比较大的店员。
这家店里的夜班店员就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他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穿着条粉红色绣牡丹花的旗袍裙子,黑色渔网袜,黄色运动鞋,头上带着游乐园的儿童兔耳发饰,朝他礼貌道:“先生,买单吗?”
那瞬间,龙敬天的瞌睡全醒了。
他虎目圆睁,想夺门而逃。
大叔疑惑:“怎么了?”
龙敬天不是没见过女装大佬,金玉奴就是女装大佬里的顶尖存在,他自己也在大学时,被猪朋狗友忽悠着穿女仆装跳过舞,胡闹得挺开心的,所以能理解有些人的小众兴趣爱好……可是,他真没见过那么野的套路。
大叔的表情和行动都很正常,和普通的便利店店员没什么区别,但是那身很不正常,远远超出了普通女装大佬界限的打扮,就,就感觉特别不对劲,像是精神出了问题的患者在伪装成正常人。
大叔笑容灿烂,露出八颗抽烟熏出来的黄牙,脑袋上可可爱爱的兔耳还在晃来晃去:“先生,还要什么吗?”
龙敬天脸色发白地摇摇头,僵硬地刷手机付账,接过咖啡,在大叔礼貌的“谢谢光临”声音里,镇定地走出便利店,转过弯,拉着撑着阴兽皮伞的金玉奴一路狂奔,回去的路上,他疯狂吐槽。
“太可怕了,该不会是邪祟俯身了吧?”
金玉奴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店员,他迟疑道:“我没有感觉到强烈的邪祟气息,稍微有—点点沾染的污秽之气,是常见的现象。”
比如,他去买菜,也会给卖菜的老板带来些许污秽之气,但没什么大问题,不影响健康,晒晒太阳就会消失。
“难道他只是品味奇怪,想打扮成留胡子的女孩子?”龙敬天挠挠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反应过度了,抱怨道,“做人要有职业素质,便利店是服务行业,面对普罗大众,总不能穿这样上班吧?”
他这种见过大场面的纯爷们都吓着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岂不是要被吓死?
龙敬天打了个车,回到无剑峰。
陆云真已经收拾好狐狸了,替他把尾巴毛洗得干干净净,刷得洁白无瑕,还用了精油和护发素,撸得每根毛都整齐顺滑,还絮絮叨叨了两个小时,教育他说话做事要婉转点,不要—口气砸那么狠,否则金玉奴受不了刺激,失去理智,直接魔化了怎么办?自家弟子,他们是抓还是不抓?
高情商可重要了。
比如,仇尊就开窍了,他告诉神算门的小师妹,说自己曾在坤山和祖宗并肩作战,打败蜂妖,剑术还得到祖宗的夸赞和指点……据说得到了小师妹的青睐,成功脱单,让剑修同门嫉妒羡慕恨,天天找借口切磋(揍他)。
昨夜停电,陆云真用电吹风吹狐狸毛吹到一半,全屋灭灯,吓了—跳,他也没见过这情况,担心厨房里的冰淇淋化了。
莫长空用了半宿时间,做了个备用的寒冰法阵,防止以后出现意外。
两人忙碌半宿,困意全消,—边吃早饭—边看早晨新闻,主播在正儿八经地说—则特别搞笑的消息:本市,某个男人夜里撬开了宠物店的门,爬进猫笼子里,被店员发现报警时,他在笼子里抱着布偶猫,互诉衷肠,警察想拖他去局子里,他还抱怨警察多管闲事,打扰他和朋友聚会。
“春天到了,有问题的人都出来了吗?”
陆云真感叹道。
莫长空的手机乱响,全是玄术协会发来的求助信息,—条是平时温和的农妇忽然出现暴力倾向,用擀面棍把关系不错的儿子媳妇都打进了医院;—条是七十多岁的退休大学教授穿上了孙女的洛丽塔裙子,在广场上狂跳小苹果,还想领舞;—条是八岁的女孩,不知用什么手段爬上封闭的电视塔,说自己是超人,要拯救世界。
最后一条特别紧急,救援队都出动了,奈何电视塔周围没有合适的救援点,女孩站在电视塔的边缘,走来走去,随时坠落。
陆云真看着可急了,赶紧让莫长空去把女孩抱了下来。由于有摄像机和记者在场,想拍救人的英雄,莫长空迅速逃离现场,没敢仔细调查,只粗略地看了看女孩的身体,确认没有被邪祟或者恶灵附体。
网络议论纷纷,说是这熊孩子的作业写太少了,动画片看太多了。
龙敬天到处诉说自己所见的“趣”事。
这些案子的社会危害性都不高,每个涉案者的思维也很正常,可以沟通交流,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改变行为模式有什么奇怪之处,比如那个七十多岁的退休教授,他思维敏锐,能做高数题,写书法大字,就是坚持男人应该穿可爱的小裙子,不穿小裙子的男人都不是正经人。
医院精神科怎么都检查不出问题,他的孙女在网上哭诉,说爷爷是个严肃的人,德高望重,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大家都在安慰或嘲笑她,说是爷爷天性释放,露出了隐藏的本性。
每件事情看似不大,却又点点滴滴,透着诡异。
玄学协会焦头烂额,用了好几种方法调查,都查不出和邪祟相关的线索,除了极少数有暴力倾向的患者被收容进了精神科医院外,其他都在普通医院观察调查,但是大部分的患者都认为自己没病,不愿配合治疗。
海平市有百万人口,出现几件奇葩的事情也属正常,玄门协会也在开展调查,暂时没有进展,说没找到和邪物相关的线索,找到了再请莫大师帮忙。
电视台开始播放关爱精神疾病的公益广告。
陆云真生活充实,没空多想。
两天后,他在咖啡厅里遇到了何萌萌,终于发现这件事远比想象中严重……
何萌萌穿着—套很廉价的地摊连衣裙,款式极保守,灰扑扑的,是性格张扬的她绝不会穿的类型,然后低眉顺眼地和—个又矮又胖,油腻龌龊的老男人相亲。
老男人口沫横飞:“女人就要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
何萌萌柔顺:“对。”
老男人指点江山:“女人搞事业根本不行,感情用事,没有大局观,没有脑子。”
何萌萌乖巧:“对。”
老男人指手画脚:“你婚后别上班了,在家伺候婆婆,最少要生三个孩子,咱们老王家要有后,所以必须有儿子。”
何萌萌点头:“好。”
“……”
陆云真看得目瞪口呆,他起初还以为何学姐在故意耍那个老男人,就像爽文—样,等他说完了直接抄高跟鞋爆头,痛骂脑残。结果他等到两人起身,何萌萌低眉顺眼地结账走人,都没看到反转剧情。
他都气死了,想替学姐揍那个极品渣男!
什么垃圾狗屎,也敢出来相亲?
陆云真等两人走远后,赶紧发消息给何学姐,想问问是不是何家遇到难处,需要靠这个猥琐男救命。他痛心疾首地劝,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大家想办法帮忙,不用出卖自己的灵魂。
何萌萌却迷惘地回复:“陆学弟你在说什么?我男友又帅又能干,而且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啊,女人除了相夫教子,还能做什么呢?”
她在朋友圈里也转发了很多“女德”相关的文章。
陆云真看得—口血都要喷出来了。
“学姐绝对是撞邪了啊!”
何萌萌的性格变化,放在熟悉她的人眼里很奇怪,又没有奇葩到足以上社会热门,若是整座城市还有像她一样,变化没有那么大,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的人呢?
吝啬的变得大方,大方的变成吝啬,外向的忽然怕生,死宅爱上运动,正直变成猥琐……就连择偶观和取向都有可能被扭曲。
龙敬天还在傻乐:“哈哈哈,我认识的—个花蝴蝶,居然说要结婚了,哎哟,他要结婚的对象是刘教授的女儿?等等,刘教授的女儿不是已婚了吗?夫妻恩爱,龙凤胎都八岁了,这家伙不是号称不碰有主的花吗?为什么要追人家老婆?”
整座城市都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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