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质问
沈京墨走时关了灯, 满室黑暗斗斗。
不多时,陈旖旎听外面房门落了锁,他脚步声走远,整个走廊都静了。
楼下也跟着平息了一会儿, 可没多久, 却又是一阵人声鼎沸, 忽隐忽现, 似近似远,很嘈杂。
她的双手高高悬在头顶,被他的领带紧紧绑在床栏杆上。
她挣扎几下,绑太紧, 如何都挣不开。
唇上残留一片火辣辣的痛, 她今晚喝的不少,喉咙也有丝丝辣意。
酒意也恼人, 她气愤一时无处发泄, 向前踢打了几下,仿佛还像刚才似的在踢打他。
踢在空气中,几脚下去软绵绵的,高跟鞋都甩飞了。
最后只得与这无边浓稠的黑暗面对着面。
伴着未褪的酒劲, 她有些头疼,却还心底惴惴的, 不知今天晚上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何晏究竟怎么样了。
她的手机也被他带走了, 就是没带走, 她这副样子,也摸不到。
不多久。
酒店外似乎恢复井然,一切终于平息了下来,与夜色睡得同样安稳。
她被绑住不甚好受,双臂悬在头顶,都有些微微酸痛了。两手摩挲一下,还能感受到戒指的凉意。
她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平躺在黑暗中。
与漆黑的天花板干瞪着眼。
“咔哒——”
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房间门那边传来动静。
“……”
她警觉地看向门边。
一束光路透入房中,门开的同时,头顶灯也陡然一亮。
一张圆润娃娃脸的Jessie打开了灯,洁白的圆床上横陈着一抹鲜艳的红,撞入她的视线,吓得她很夸张地后退一步。
仔细看清了,是陈旖旎。
……还活着。
陈旖旎双手被提过头顶,被一条深蓝色的领带缚在床栏杆上。浑身倒是穿着完好,就是唇边一片斑驳,口红被谁吻乱了。
瞧过来时,表情很警惕。
估计是把她当成沈京墨了。
Jessie第一反应,居然是沈京墨把她给怎么了。
今天这位陈小姐跟沈京墨的弟弟沈何晏订了婚,阵势很大,几乎人尽皆知。
沈京墨好像先前并不知道他们今天要订婚,他前段时间在忙澳洲的峰会,今早才匆匆赶了回来。
Jessie还听说,刚沈何晏在家族聚会的晚宴上被一群人给带走了,把酒店都搅的一团糟。
陈旖旎却还在这里,沈京墨好像是故意把她绑在这里的,他也没管沈何晏,出了酒店就直接叫司机送他回家了。
哦对,他还说,他要回家补觉。
沈何晏的安危好像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陈小姐……”
Jessie弄不懂他们几个,也不勉强去想了,只对陈旖旎微微笑着打了招呼。
走进来,关好了门。
陈旖旎一开始以为是沈京墨,如今见Jessie一人进来,身后也没跟着别人,放松了警惕。
她平躺回床上,与Jessie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被别人看到过于狼狈滑稽,无奈地笑,
“是他叫你来的吗?”
“嗯,是。”Jessie走过来,礼貌而谨慎地说,“沈总说,让我过来陪你一晚上,今晚这边,好像不太安全。”
“发生什么了?”陈旖旎皱了皱眉。
“我也不太清楚……”Jessie指门外,“陈小姐你放心,外面还有保镖,这里很安全。”
“我就不能直接回家吗?”陈旖旎有些没好气。
Jessie为难地答:“沈总没说……”
那就是铁了心地把她关在这里了。
Jessie似乎是怕她误会了,又匆匆说:“陈小姐,沈总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今晚这里比较安全,可能会有人去你家……”
“能帮帮忙吗,”陈旖旎有些没耐心地打断了,示意自己被缚住的手腕,勉强笑了笑,“能帮我解开吗?”
“……”
Jessie看她手腕儿都被勒红了,有些不忍。动了动唇,却还是说:“我打电话问一下……沈总。”
“……”陈旖旎气得噎气,“这个也要请示他?”
“……是。”
Jessie小心站到一边,打给了沈京墨。
沈京墨之前嘱咐她说,今晚在房间内外发生什么,陈旖旎跟她说了什么,都要打电话向他汇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去补觉的,一会儿一个电话怎么能睡得着?
很快,那边电话就通了。
“喂。”
沈京墨刚泡了个热水澡,消除了一天一夜没合过眼的疲惫。
他从浴室往外走,听Jessie说陈旖旎要求给她松绑,不自禁低笑一声。
Jessie听他笑,脊背寒了一层。
又回头看陈旖旎,目光灼灼的,眼底像是燃着火,恨不得将她和电话那头的人一起给生吞了。
Jessie两边为难,“沈总,那个陈小姐……”
“把电话给她。”沈京墨淡淡说。
陈旖旎没手去接,Jessie就将手机贴到她耳边,“陈小姐。”
陈旖旎舒缓了一下暴躁的情绪,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男人沉缓的声线飘拂入耳,带着点儿轻佻的漫不经心,
“怎么,老实了吗?”
“……”她听他这般口气,气得直拧眉,心口也冒火,强压着不耐烦,说,“麻烦,让你助理给我解开。”
沈京墨回到房间,疏懒地靠在床头上。
他一侧眸,视线无意落在她原先常睡的另半边。
他心口和目光,忽然都跟着落寞了一些,他顿了顿,却是笑笑,很耐心地问:
“解开了,你跑了怎么办?”
她顿时提了一口气,遥望外面月色沉沉,居然也有耐心反问他了:“这么晚了,我跑哪儿去?”
“不去找何晏吗?”他轻笑,“他现在,不是你的未婚夫么?”
“……沈京墨,”她咬着后槽牙,怒在弦上几乎一触即发。
可想了想,她没必要跟他怄火,他说的是事实。于是舒缓了一下情绪,她好声气地说:“是,你说的没错,我就算要去找他,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他咬牙,温声地笑了笑,口气依然平淡,隔着电话居然听不出几分真情实感,“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他今晚,可能不会太好受。”
“……”
她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意识到事态蹊跷,不禁质问:“——我还没问你,他到底怎么了?”
“你很关心他?”
“……”
他深深提了口气,笑声舒缓,却在答非所问,“那既然你关心他,还是他的未婚妻,那怎么只能他一个人不好受。”
“……”
“乖,绑着吧。”
沈京墨心底一烦躁,正要挂,突然听那边又冰冷地质问了句,“沈京墨——今晚的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
她字字顿顿都是冰冷,像是克制着怒意,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陈旖旎也是才想到,他曾警告过她——
“如果你敢跟别的男人订婚,我会搞死你。”
他做的出。
他一向说到做到。
他还说,她和沈何晏,根本玩不过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心中更是寒意遍布,想起今晚闯入进来,把酒店和晚宴搞得一团糟的不速之客,不仅在寻找沈何晏,还在找她。
而他刚说,沈何晏今晚不会好过了。
如果……她不在这里,是不是今晚同样不会好过?
没错,是他把她绑在这里的。
他走前说,让她今晚待在这里,这里很安全。他还派了人过来,加上Jessie,内内外外都有他的人——
来监视她的吗?
她看了看一边的Jessie,心头寒意更浓。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擅长在别人面前装出这么一副伪善面孔,最喜欢折磨他人,将人玩弄于股掌,最后别人不得不求到他脚下,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譬如那年他故意接近她,不仅向她表现出好意,还大发善心送了她弟弟去医院缝针。是她开口求他帮忙,她也的确对他感恩戴德。
可他背地里找人给爸爸放了高利贷,直到逼爸爸带着她求到他的脚下,她才知道,他到底是谁。
也才知道,他一开始接近她,就居心叵测。
“沈京墨……”
她的声音连带着整个人,忽然好像都垮了。她不住地发着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你把我绑在这里,跟我说什么这里很安全,还假惺惺派了人过来……但你在背地里做什么?你对沈何晏做了什么?什么叫今晚他不好过了?”
他垂眸,目光落在床一侧,好像她还躺在那里,或是娇嗔,或是痴迷地望着他,与他在这张床上,寻欢作乐。
他也几乎能想象到,她现在有多愤怒。
“沈京墨,我问你,你总在我面前装好人累不累?”
她怒到极致,反而苦笑,“当年是,现在也是,每一次都是……我真的想问问你,你不累吗?这么多年你非不放过我,非要折磨我,你不累吗?”
他看着空荡荡的床一侧,视线涣散开,始终不作声。
不自禁地伸手,指尖抚过那一片床单,还有双人床的另一只枕头。
她以前再怎么跟他闹脾气,晚上躺在他臂弯里安静睡着时,那些尖锐的棱角与锋芒,就消失了。
现在,那一片床单很久都没沾人气,布料都透着寒。
她在电话那边的话,也更加刺耳,字字句句都是尖锐的凌迟。
“你放过我,去跟别的女人谈恋爱、结婚不行吗?喜欢你的女人很多,我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上赶着要攀附你们沈家的也很多,你奶奶也更喜欢那样的女人不是吗?而不是,一个当初让你父母婚姻破裂的小三的女儿吧?”
“每次在我面前装了好人想让我心软,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现在还有必要吗?”她说到后面,阖了阖眸,平复着呼吸,放缓了一些语气,言辞却还是尖锐,“我现在都很害怕,你再来我面前怎么装好人,甚至,说些什么让我心软的话。”
她淡嘲着笑了笑,“譬如——对不起?譬如,你一开始没想那样?譬如,你爱上我了?”
可更显然,她不觉得他是爱她的,所以最后,只是苦笑连连:“沈京墨,别说你不可能说这种话——就算你说出来,我也不会相信你了,你就是个虚伪的混蛋。”
她发泄了一通,看到一边的Jessie居然也红了眼眶。
Jessie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咬了咬唇,终是过来,帮她把缚住她的领带解开了。
陈旖旎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说谢谢。
可这一刻,好像跟与他沾边的任何一个人说“谢谢”,都是在侮辱自己这些年所有在他身边受到的折磨。
于是她冷冷偏开头,抚了抚有些红肿的手腕,泄愤一样,把他领带扔到一边,最后冷声质问他:
“我问你,沈何晏现在在哪儿?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沈京墨沉默了许久。
夜色包裹住他,将他一颗心都浸得潮湿冰凉。
他从床单的另一侧收回了手,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又冰冷,让人心底生寒,带着嘲意满满:“如你所见,我就是那样的人。”
“……”
“所以你觉得,我有什么做不出的?”
“都是你们自找的,”他最后低哑地笑起来,“也都是,我自找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