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殷朔神情漠然,冷淡的看着苏仲朝,见他一改往日冷性冷情的做派,隐忍愤怒的像是在为心上人打抱不平,不由心头恼恨的冷笑:“苏公公,你怕是忘了,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桥雀纵有天资之才,那也是朕愿意扶持,倘若朕不愿意,他就什么也——”
气到头上,殷朔本想将桥雀贬的一文不值,让苏仲朝知晓他才是能带给桥雀一切的人。然而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想起桥雀就在一门之隔的殿内歇息,如果被对方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对方一定会心里难受的委屈垂泪。
他的心中可并非真的这么想,只是见着苏仲朝心生嫉妒,才忍不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宣誓主权,若是因为这点小冲动就狠狠伤了桥雀的话......那他是不愿的。
想到这,殷朔的火气顿时熄灭了三分,特意扭头看了看殿内,声音压低少许:“只要有朕在,他就永远是朕手心里的囚鸟,没朕的允许,他这辈子都逃不出朕的掌心。似你这种淤泥里的阉人,与其妄想接近天宫皎月,倒不如早点死了这条心,出宫寻条河自己了结性命!”
旁观的平华:“......”
陛下,你好端端的说着贬低人威胁人的话,为什么偏偏要露出一副心虚做贼似的姿态?还时不时的往殿内看两眼......这样真的很没威严啊。
放完狠话,殷朔看着苏仲朝脸色苍白,眼中掠过极深的苦楚,不由畅快了几分,对平华示意:“将人拖下去。”
平华领命。
精准打击到了情敌,这让殷朔十分高兴,离开的路上难得是勾着唇的。
平华小步跟着他,见他心情正好,便小心试探道:“陛下,苏公公是与桥少、桥美人差不多时间被关押的,对宫外的传言不甚了解,您为何不与他说个清楚明白,让他知晓您并未玷污‘桥少卿’的名节?”
殷朔沉下脸,冷哼:“他不是爱慕和息吗?朕就是要让他误会,让他坐立难安、心痛难忍!”
平华迟疑道:“如果苏公公寻着机会,将这事告诉了桥美人,使桥美人也误会了陛下......”
殷朔抿唇,生闷气道:“误会就误会,他既然不爱慕朕、不信任朕,那就来恨朕便是了!反正在他的心里,朕必须是最特殊的!”
掷地有声的扔下这句爱极生恨的怒话后,殷朔便头也不回的进入正殿处理堆积成山的奏折。平华照例在殿外守候,只瞥见干儿子时,唤他过来耳语了几句。
干儿子听的认真,点头后匆匆出宫,一路来到桥府。
桥府极为热闹,门前一堆马车软轿,厅堂里站满了忧心忡忡的朝臣,纷纷对桥父说着话。
“桥大人,令公子病重多日,不知近来可好?”
“桥知府,陛下难得改邪归正、有仁君风范,现在又与桥美人厮混,连着几日不理朝政,您作为桥美人的亲爹......是不是应该进宫和桥美人说上几句?”
“少卿怎的病的如此突然?前两日还见他进宫呈六司司牌,怎么当天回来便染了风寒?桥大人......你们这是不是串谋好了,故意不想进宫,干涉陛下对桥美人的恩宠?”
“荒谬!少卿大人清雅温润,如君子般端正不阿,怎会眼睁睁看着妖妃、咳,看着亲妹妹与陛下痴缠不休?少卿大人定然是真的生病,这才无力进宫劝阻圣上,桥大人你说是不是?”
桥父能说什么,只能干笑着点头。
陛下说和息当日便出了宫,他就算没见着儿子的身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陛下说和息染了风寒,不能见人,他这里的确交不出人,除了硬着头皮挡住拜访的宾客外,别无办法。
但桥美人是什么情况?
和圣上缠绵床榻几日不休、勾的陛下无心上朝、不分昼夜的承欢嬉闹——这人是谁?桥美人?
桥美人不是他儿子吗?
他儿子连着几日不回家,就是在外面和男人瞎闹去了?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当今圣上的话。
桥父现在大概已经脑溢血的出门找人算账去了。
面对天下之主、一国之君,桥父心肌梗死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府中丧丧的应付朝臣。
朝臣们希望和息进宫劝诫。
——和息现在就在宫里。
朝臣们希望桥美人放过陛下。
——他还希望陛下放过自家儿子呢!
朝臣们絮絮叨叨死赖着不走,非要个说法,桥父比他们还难受,一想到自己温润雅致的嫡子被昏君百般欺压,便忍不住垮着张批脸作怨父状。
干儿子来时,就见这两拨人僵持不下,互相伤害。
他轻咳了声,打断喧闹,与桥父转道去书房,私下里将干爹交代的信息吐露出来:“桥美人惹怒了陛下,所以陛下才这般恼恨的惩治她。”
桥父:“?”
什么意思?
为什么惩治是在床上教训?
干儿子:“不过依平华公公的看法,陛下只是一时生气,等桥美人乖乖服软,陛下消了气后,自然就放过她了。”
桥父:“......”
说的什么屁话。
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干儿子自觉已经把安抚之意带到,便转头回宫,向干爹交差。
平华点点头,继续向关押苏仲朝的宫殿走去。
桥雀的膳食都由陛下亲力亲为,苏仲朝便由他们这些宫人伺候。
苏仲朝也不介意,见他们来送膳更不搭理,只低垂着头自己清理伤口。
等宫人们无声离开,他才包扎好手心,坐到桌边动筷。
吃到一半,他忽而顿了顿,看到碗中有一卷挑出来的小纸条。
捡起来摊开,他一目十行的看到最后,就见末尾写着娟秀的两字。
云婉。
——云妃的名字。
**
大魔王的魔力值一直未降,即便桥雀再怎么听话配合,它依旧稳稳的卡在100%。
很好。
很有他刚来这个世界时的风范。
逃走是不可能逃走的。
上个世界的林嘉北找不到他,将整个世界毁灭陪葬。
桥雀不敢赌殷朔最后会不会这么做,他只能尽量避开这个死亡选项,琢磨其他破局途径。
一个人想不出来,他就拽着系统一起想。
【和苏仲朝划清界限怎么样?】桥雀琢磨道:【他找不到林嘉北,现在一门心思对着苏仲朝阴阳怪气,不
如我让苏仲朝出宫、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时间一久,殷朔应该就不会再浑身长刺了吧?】
系统合理推测:【只怕苏仲朝刚出皇宫,就被人悄无声息的扔到乱坟岗。】
桥雀抖了抖,随后又坚定摇头:【大魔王从没骗过我,他既然答应我不对苏仲朝动手,就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他认真道:【我相信殷朔。】
系统啧了声:【那苏仲朝要是不愿意走呢?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在宫里护着你、为你做各种阴私事,你这时候让他走、他肯定不答应。】
桥雀捂心口:【他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系统凉凉揭穿‘好人’的真面目:【宫里的阴私,一般包括投毒下药、暗中致人流产、栽赃陷害等手段。】
桥雀讪讪:【......要不我以命相逼让他出宫?】
系统随口道:【你不如以命相逼让殷朔放过你。】
桥雀沉默两秒,忽而翻个身裹紧锦被,神情沉重又严肃:【如果是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情况下,这倒不失为一个险招。】
系统打出一个问号:【你认真的?不怕殷朔发疯?况且殿里的锐器都被收的干干净净,你用什么来威胁殷朔?】
桥雀抬了抬精致的下巴,像个得意洋洋的小天鹅:【你傻了?忘了我还会幻术?到时候我直接将整个宫殿笼入幻术里,让殷朔对着柱子说话去!】
系统沉思:【好像可行,不过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来说动殷朔?单纯的以死相逼恐怕只能让殷朔慌张一时,等他缓过来,你应该会被教训的更惨。】
桥雀:【......】
这倒是个问题。
该如何安抚殷朔的患得患失与多疑、又让对方相信他是真心的呢?
桥雀苦思冥想多日,最终勉勉强强想出个办法——以死相逼进阶版*幻术型苦肉计。
趁着这日殷朔交完公粮、去处理政务的间隙,他火速施展幻术笼罩殿内,随后就靠在床上,一边紧张的搜刮着狗血天雷电视剧的台词,一边抓着系统提前彩排:【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等会殷朔进来,‘我’就先站在桌边自插两刀,然后掐着他方寸大乱又没失控的点疯狂表白,先来一套‘爱而不自知’、再来一套‘临死才明白自己心意’、最后来个王炸‘咱们下辈子再当夫夫’,之后就苟着等太医,太医一来便速度把刀口变成不会致命的小伤,这样殷朔既不会发疯的失去理智,又能感受到我的后悔与爱意!】
桥雀摩拳擦掌,由衷感慨:【能七拼八凑的策划这么一出大戏,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系统哭笑不得,提醒道:【小天才,有人在靠近。】
桥雀一惊,本能的以为来的是殷朔,当即手忙脚乱的在幻境中捏造‘自己’的身影,顺便吐槽道:【这次回来的这么快?他是打桩机成精吗?!】
系统尚未回话,殿门便被人推开。
桥雀顿时凝神,头也不抬的将来人拽入幻境,同时一心二用,安排‘自己’站在桌边,手持利刃狠狠刺入腹部。
下一瞬,门口那人目眦欲裂,声嘶力竭的喊道:“和息!住手!!”
桥雀听的手一抖,愕然抬头。
糙。
进殿的怎么会是苏仲朝?
殷朔呢?!
桥雀懵住,眼睁睁看着苏仲朝冲到桌边,抱着空气噗通跪下,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似乎在替他捂伤口,魂不守舍的喃喃道:“别死、和息,我来救你了,你别死......”
桥雀扶额。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他揉了揉额角,见苏仲朝从大脑一片空白中回神,抱着空气就想往外冲,当即控制着‘自己’一把抓住桌脚,气若游丝的开口:“我要见殷朔......殷朔呢?他在哪?”
苏仲朝隐忍道:“他这般折辱你,你为何还对他情根深重?和息,我带你去看太医,往后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京城了好不好?”
‘桥雀’躺在他的怀中,任他怎么说都不放手,只固执道:“我要殷朔......殷朔不来,我就不见太医。”
苏仲朝抱着空气的手在颤抖,闭了闭眼后,他不再浪费时间多劝,轻柔放下空气,扭头冲出了大殿。
桥雀本体坐在床上,看得一头雾水,险些以为苏仲朝看穿了幻境。
没过一会,对方又匆匆跑回来,跪到地上半抱起空气,语无伦次道:“和息,和息别睡,我已经让宫人去找殷朔了,他马上就来看你,你睁开眼睛,和我说说话。”
桥雀正巧有事问他,便睁开眼,低低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哪个龟孙把你放出来的?
好家伙。
台下十年功都比不过你这个台上一分钟!
苏仲朝捂住‘桥雀’逐渐冰冷的手:“是云妃。她知晓你被陛下囚在宫殿不得离开,整日里被迫承欢,便暗中联系我,想要趁着殷朔不备,将你偷偷送出宫。”
‘桥雀’沉默半晌,叹气:“我们能走,她却走不了,事后被殷朔发现的话,她插翅难飞、唯有死路一条。”
苏仲朝轻声道:“她说你先前救过她一命,这次能还你......她很高兴。”
‘桥雀’露出疲惫的笑:“行叭。”
虽然云妃帮倒忙,但看在对方一片好心的份上,他忍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忽而从外传来。
桥雀心头一动,瞥见数个人影从外冲进宫,为首的男人,赫然是殷朔。
迈入殿中的瞬间,所有人陷入幻境里。
殷朔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呼吸起伏不定,抬眼看到苏仲朝怀中的少年时,满眼都是猩红的血色。他的脑袋顿时‘嗡’了瞬息,一抬脚便直直跪到地上,仿佛在这一瞬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只能连滚带爬的挪到少年身边,颤着手抚摸对方苍白的小脸。
‘桥雀’抬起沾着鲜血的手,柔柔盖在他的手背,浅浅笑道:“你来了,我、我有话想和你——咳、咳咳。”
说到一半,少年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殷红的血液自他唇角流下,在他雪白的脸上显的格外清晰。
殷朔的眼珠霎时泛起血丝,嘶吼道:“太医!太医!”
太医跟着他一块进殿的,这时听到传召,赶忙往前冲。
‘桥雀’攥紧了殷朔的手,抗拒道:“你不听完我的话,我就不看太医。”
殷朔神色惊惶,既想从苏仲朝怀中把他抢过来抱紧,又不敢乱动他的身体,见他小性子上来分外执拗,一时连挣脱都不敢,只哀求道:“和息,朕求求你,别在这时候任性好不好?等你养好了身子,朕随你怎么处理。”
‘桥雀’满脸落寞,清愁的自嘲:“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话,那我就算是活下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殷朔的心都揪的发疼,再不舍得逼他:“好、你说,朕听着,朕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听着。”
‘桥雀’松眉,轻轻推开苏仲朝,侧身依偎到殷朔怀中,轻叹道:“陛下,今日之前,臣妾一直以为自己爱慕的并非是您。”
殷朔与苏仲朝齐齐一滞。
‘桥雀’低低道:“可是在臣妾下定决心、决定赴死时,第一个出现在臣妾脑海里的,却是陛下的身影。”
殷朔闭了闭眼:“朕明白,朕知道爱妃的心——”
“陛下不明白。”‘桥雀’打断他的话,苦笑道:“就连臣妾都是临死之际才看清自己,陛下又如何能明白。倘若臣妾爱而自知,早早的知晓自己对陛下的心意......那该有多好。”
殷朔听出他声音的虚弱,急忙道:“现在也不迟!等你的伤养好了,朕就放你出宫回家,再不拘着你。你想入朝为官,朕就当仁君陪你一世,你想去江南漠北,朕就卸下皇位,随你去天南海北走一遭。”
“只要你能活下来。”殷朔声音颤抖,话语都有些失调:“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
‘桥雀’抬手捂住他的唇,漂亮的眼眸里含着清浅的柔和:“陛下,已经晚了。”
殷朔的眼中瞬间涌起血色,张口想说什么,‘桥雀’却先一步开口,温柔道:“所以......臣妾能向您求一样东西吗?”
殷朔死死的看着他,缓慢的点了点头。
桥雀垂眼,浅笑的容颜间流露些许疲惫,软声道:“我想求您的下一世。”
“今生太短,又有太多遗憾。”
“下辈子,我们早早相逢,一见倾心,相濡以沫到白头到老。”
“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没了动静。
殷朔等了会,忽而笑起来,脸颊上的泪水滚到‘桥雀’闭上的眼眸,他却已经不在意,只喑哑又郑重道:“好。”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正当死寂的绝望逐渐蔓延时,太医哆哆嗦嗦的话语响起:“陛下,桥美人......似乎还有气。”
空气一滞。
殷朔与苏仲朝神情恍惚,尽皆慢了半拍才醒悟这句话的意思,当即吼道:“快过来!”
宫殿里顿时鸡飞狗跳乱糟糟。
太医们满头大汗的拔刀止血,殷朔与苏仲朝在旁紧盯不放。
桥雀默默止住血液的流动,又询问系统:【当前魔力值多少?】
系统:【1%。】
桥雀顿时一脑袋问号:【有没有搞错,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人差点就凉了,居然还是1%?】
系统无辜的摊手。
桥雀啧了声,将‘自己’的伤势一收再收,力图能早日名正言顺的苏醒。
**
殷朔两日没合眼,亲力亲为的照料桥雀。
苏仲朝自始至终都沉默的站在一旁,同样守着桥雀不离开。
殷朔不发话,其他人也不敢赶他。
这便导致第三日的午后,桥雀颤了颤睫毛,似乎将要苏醒时,苏仲朝还站在殿内没有走。
殷朔第一时间站起身,握住桥雀的手,弯腰紧盯着他的面容,等待他睁眼。
苏仲朝却在少年将要睁眼时,动了动僵硬的步伐,转身便要离开。
殷朔突然开口:“你过来。”
他声音沙哑,语气淡漠,显然不是再和桥雀说话。
苏仲朝停下脚步,平静的回头看他。
殷朔头也不抬,只看着桥雀迷茫的神色,眉眼柔和道:“他刚睡醒,定然想见见熟悉的人,你在旁边的话......他应该会高兴一点。”
苏仲朝脸色微动,最终无声走到床边。
桥雀看了他俩半晌,眼中渐渐清明,随后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小声道:“陛、陛下。”
殷朔眼下青黑,眸中血丝密布,见桥雀惴惴不安的模样,眼中掠过笑意,又很快板起脸:“你可知错?”
桥雀给系统发了一串问号表示疑惑,面上则乖乖道:“臣妾知错。”
殷朔嗯了声:“错哪了?”
桥雀僵住,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试探道:“臣妾不该手持利刃......”
殷朔忽而低头,吻了吻他失了几分血色的唇。
缱绻温柔间,两人十指交织,只余一声叹息:“你错在不该只渴求下一世。”
“朕和你不一样。”
“朕很贪心。”
“来世今生,生生世世,无论轮回几次。”
“你都只能是朕的。”
【魔力值下降。】
【当前魔力值:0%。】
【主线任务:净化魔王的碎片(2/?)】
【支线任务:净化殷朔(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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