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芳点点头,没想到哥哥这么快就同意了,而且还考虑的十分周全,她本来以为要费些功夫做通徐红利的工作呢。
徐红利同意了,但刘凤仙和徐忠民没那么容易同意,毕竟在他们看来,徐红利和徐桂芳都还是半大孩子,就这么去镇上做生意了,能行吗?
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还得置办东西呢!
下午徐红利仍旧去修水渠了,徐桂芳,徐桂香和徐红强都跟着刘凤仙去了自留地,大白菜长得很好,一个个水灵灵的,都已经被徐凤仙铲下来了,旁边的青萝卜也拨了一半。
忙到天擦黑,架子车来回走了三四趟,总算把白菜和萝卜全都运回了家。
晚饭刘凤仙做的,用白菜心切碎,加点面糊做了一锅疙瘩汤,陪着黑馍馍和咸菜丝吃,倒也挺好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徐桂芳仍旧带着一兜子黑馍馍,一袋子熬白菜,一瓶子萝卜咸菜丝去上学了。
徐红利是个认准了一件事儿,说干就干的人,不然也不会坚决辍学,当时学校的老师来家里前后做了三次工作,各种劝解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同样,他认为既然卖烧饼能挣钱,那么趁着妹妹去上学了,有些该准备的东西得赶紧置办了。
徐红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家里的铁皮炉子太小,用青瓦片烙饼也不行,一次只能放一个,效率太慢。
他先是去了村里五爷爷家,他是村书记徐家辉的堂叔,年轻的时候是方圆百里闻名的铁匠,如今不流行打铁了,但他的手艺也没全丢,能用现成的铁皮铁条做很多东西,小到妇女做鞋子用的顶针,锥子,门锁扣,甚至挖耳勺,大到铁皮炉子,烟囱等物。
这位五爷爷是个老鳏夫,一辈子没娶妻生子,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日子过得倒也逍遥,酷爱看章回,家里藏着好多从回收站捡来的发黄的旧书,不过他识字不多,一到农闲了就请徐红利来家吃饭,顺便念书给他听。
徐红利一说要做炉子,五爷爷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就开始干活儿。
千山镇高中,天还没亮,女生寝室里一片安静,徐桂芳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用木梳梳好头,没顾上洗脸就出门了。
走到镇子的主街道上,已经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儿,徐桂芳循着香味儿往前走,发现前面路口拐角的地方支了个油锅,炸好的油条摆了半筐子,另一个炉子上则是烧饼,旁边还有一个大桶,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豆腐脑。
虽然天还早,但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来买早餐了。
徐桂芳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油条是六分钱一根儿,看着约有半两重,烧饼是用平底锅烙出来的,卖相不太好,看着约有二两重,也是卖六分钱。油条好吃,但一根太小,就是两根也吃不饱,大多数人都是烧饼油条一起买,很多形色匆匆上班的人,买一个烧饼夹一根油条,就那样拿着边走边吃。
豆腐脑五分钱一碗,不过买的人不太多。
其实看别人做的东西,光看是不行的,还得尝一尝味道才行。
卖早点的婶子看起来很利索,衣服外面还罩了一件白色围裙,她看出来徐桂芳已经在旁边站了很久了,就笑着招呼道,“小姑娘想吃什么?”
徐桂芳犹豫了一下,买了一根油条,一个烧饼,一碗豆腐脑,请大婶儿用刀切开了,一半拿在手上吃,一半用油纸包好了,准备给赵青青带回去。
她先尝了一口豆腐脑,一下子就明白为啥买的人不多了,可能是卤水点多了,略略有些发苦,大概是为了遮掩苦味,调料做得口重,有韭花酱,还有咸菜丝,做浇头的汤也调制的格外咸。
豆腐脑不及格,烧饼油条还算可以。
油条一根差不多半两,面没发好,有点硬,烧饼看起来大,实际上很薄,最多一两半,和的面有些软了,五香面放多了,吃到嘴里味道有点冲,但是,烧饼和油条夹在一起吃,还是挺好吃的。
特别是现在人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普通老百姓早上花一毛多,吃一副大饼油条还是挺美的。
徐桂芳继续往前走,她的目标是镇上的五金厂,这个厂子虽然在他们镇上,但却是县直单位,效益非常好,工人一个月工资至少都有三四十,若是加班多,一个月能拿到五六十甚至七八十也不稀奇。
总之,在这里上班的人都不缺钱。
她来到工厂门口的时候,正逢工厂上下班高峰,工人们白班的要上班,夜班的刚下班,彼此之间都认识,有的还是一个组的,你和我打个招呼,我跟你闲聊几句,简直热闹的不得了。
徐桂芳靠在马路对面的电线杆子上,专门数人头。
真是不得了,半个小时,她数到了三百多。
不过看看日头,大概早读快结束了,她再不回去太不像话了。
徐桂芳心里想着做烧饼的生意,但比起别的来都不算难,唯有面粉这一项不好解决,她手里没钱,若是去黑市买面粉做烧饼赚头就少了,想来想去没好主意,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
若要借,借几斤还好说,做烧饼可是要很多面粉的呀。
周六天擦黑,徐桂芳再次回到自己家,吃了一个黑馍馍,一碗熬白菜和一大碗地瓜棒子面粥,她打了个饱嗝,预备收拾收拾就回去睡觉了。
徐红利难得没吸烟,一直安静的等她吃完,然后才说道,“二妹,你过来一下!”
徐桂芳看到厦屋里一地的东西,有大铁皮炉子,大案板,两个和面的瓷盆,一只缺口的大铁锅,一兜子白芝麻,还有两大袋子面粉,她都有点惊呆了。
她哥哥这执行力简直没的说啊,不过为什么这么好的哥哥,前世怎么会□□张翠翠呢?
别的东西都不值钱,唯有这两袋子面粉太难得了,她上前用力掂了掂,一袋子差不多有一百斤了,忍不住惊呼,“哥,这面粉哪里来的?”
徐红利笑着说道,“麦子是赊来的,用五爷爷家的石磨磨的。”
虽然现在粮食不富裕,但钱更不宽裕,很多劳力多人口少的人家,更愿意将细粮换些钱用,而且粮食交到粮站去卖,一样也是一毛五,还要来回去镇上,费时费力。
徐红利在村子里为人不错,他识文断字,经常帮人写信读信,过年还会写对联,在队里干活很卖力气,不会耍滑偷懒,他一说要买小麦,好几家人家主动找上门了。
不过徐红利没现钱给他们,说好的是一个月后给钱。
徐桂芳呵呵笑着,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还大声说道,“哥哥,你太帅了!”
徐红利被她抱住,挺大个子的青年,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了。
徐桂芳兴奋的跑出去了,徐红利还懵在原处,他这二妹,什么时候变得性子这么活泼了?不过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徐红利笑了笑,心里暖融融的。
因为带的东西太多,就不能抄近路翻山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徐忠民赶着队里的马车,车里置办的家物什,还坐着徐桂芳,赵青青,和徐红利。
赵青青听说徐红利要去镇上卖烧饼,十分惊讶,同时也十分高兴,开玩笑似的说道,“红利哥,你要卖烧饼,能不能送我一个吃,若是好吃,我让同学们都去买!”
徐红利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为了给赵青青有个心理准备,徐桂芳说道,“青青,你弄错了,这烧饼我哥不会做,要我来教,所以,你要吃烧饼,得找我才行!”
赵青青好脾气的笑笑,心里有点纳闷,徐桂芳她知道,在家很少做饭,即便是做饭,也不过是熥一下馍馍熬个稀饭,什么时候会打烧饼了?
但她不会平白无故质问人,只把疑惑埋在心里。
徐桂芳似乎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说道,“这做烧饼其实不难,我妈就会做,前年去舅舅家拜年,舅妈说想吃烧饼,我妈当场就做了几个呢!”
赵青青对徐桂芳一脸佩服,说道,“桂芳你真厉害,即使婶子会做,你一看就会了,那也太厉害了!”
不知为啥,徐红利总觉得二妹在撒谎,这些年家里过得穷,刘凤仙也许会打烧饼,但从没做过,这一点他不确定。
但他知道的是,他那舅妈马氏是个异常节俭的人,而且和他妈刘凤仙关系不好,即便是嘴馋了,也绝不可能大年下拿出那么多白面,让大家跟着她一起吃烧饼。
徐红利没说话,冲二妹笑了笑。
徐桂芳干脆扭过了头。
因为走大路要绕行,牛车走得又慢,遥遥看到镇高中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徐桂芳和赵青青提前下了车,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走去。
徐忠民则和徐红利走一个岔道上了山。
那个简陋的木屋在树林子里面,虽然也有路通往外面,但却是很窄的崎岖山路,勉强能过独轮车,牛车是上不去的。
徐忠民用镰刀割了一把青草喂牛,将黄牛拴在一棵树上,两个人便开始往下搬东西。
将所有的物品都归置好,徐忠民并没走,他将牛车赶到了镇上赵青青的姨家,第二天赵青青的二哥要来镇上为生产队买化肥,牛车正好可以让他赶回去。
再次回来后,徐忠民先是砍了一些木头,将木屋破旧的门加固了一下,并且安上了门锁扣,出去的时候,可以加上一把锁。
忙完这些,将缺了口的铁锅搭在铁皮炉子的架子上,现和了泥巴糊在外面,这样干透了很保温,烙烧饼的时候省炭火不说,还节约时间。
中午就地取柴,接了附近的山泉水烧热了,就着热水吃了两个冷馍馍,继续忙活起来,这次是要烧炭。
烧木炭火候很重要,火候打了烧不成,火候小了夹生,用的时候闷烟,而且烧一窑炭,要费整整两天的时间。
光是选择合适的地点挖好坑,就已经半下午过去了。
晚上父子俩挤在小屋的一张床板上,夜里山风急,呼呼地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徐忠民年龄大了,身上明明裹着两层被子,还觉得冷得很,一晚上没睡好。
徐红利到底年轻,睡得倒是很踏实。
千山镇高中女生寝室内,徐桂芳轻手轻脚起了床,穿好衣服用梳子梳了梳头,脸也没洗就出了门。
虽然没有手表,不过看黑沉沉的天,大概也就是四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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