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腊月十五。
已经连续下了几天洋洋洒洒的大雪,皇宫里头, 再奢华的黄、再夺目的红,都被纯白无垢的雪浸染覆盖, 遥遥望去, 少了高不可攀的威严, 而多了静谧恬美的意境。
灵犀宫的院子里本就种着梅树, 花种为品字梅, 淡淡嫣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即使在这漫天寂静的雪地中,也不甘示弱地显出几分热闹来。
前几日在坤宁宫请安时,皇后就通知说,太后娘娘以及大公主马上要回宫了,希望各宫妃嫔也能端检持重, 管理好手下的宫人, 共同打造和谐的后宫坏境, 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太后娘娘的审阅。
众人自然唯唯应诺。
先头说了乔虞进宫之前, 在民间市集上淘了不少先帝和先皇贵妃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揣测皇帝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任由百姓们拿先帝做谈资而不加制止,但作为其中最大的背景板,常常被塑造成忍辱负重的太后娘娘确实更令她感兴趣。
太后本家姓王,与皇后同出一族, 认真算起辈分来,太后算是皇后的姑姑。
当年,太后的兄长承恩侯,因牵涉夺嫡之事,动手间难免落下把柄,加上那时候先帝正谋算着怎么把嫡系一脉拉下来,慢慢的,承恩侯一脉几乎消亡殆尽。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将其亲弟,也就是皇后一家从太原接来。
王氏一族到底枝繁叶茂,又因其根基不在京城才愈加难以管辖。就如同昭成帝始终无法将谢家彻底从前朝清除一样,先帝也无力阻止王家的卷土重来。
短短两朝,王氏就出了三位皇后,可见其有多强盛兴旺。
所以,乔虞不免猜想皇帝能登基,估计背后也有王家的推波助澜,毕竟他唯两任皇后都出自王氏,这般情深意重,她才不信两方之间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呢。
她在这边臆想得爽快,转头才发现有个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太后回来,她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也得奉上些礼以示孝敬。
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有节俭不喜奢侈的好名声,因而众人为合她的喜好,准备的也多是一些能彰显心意的东西。乔虞自省了一下,依她的女工技术,平日绣些东西顽也就罢了,真拿正经礼物送过去……太后都可能怀疑她是故意挑衅了。
乔虞倒想送副画,偏她又没见过太后,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若是临摹他人的画作也失了风格。想来想去,只能随大流,抄套佛经呈上去,中规中矩,只求不出错就好。
一日,皇帝来灵犀宫,一踏进宫门就顺门顺道地往侧殿内室里头走去,两旁伺候的奴才都被乔虞事先打过招呼,只管行礼问好,随后送些热茶暖汤过来,也不必特意通报。
皇帝愿意放下那套帝王架子,随性自由些,乔虞自然乐得配合,随他什么时候想进来就进来,只要皇帝身边的人不通报,她宫里的宫人便不会高声通传,免得坏了他的兴致。
左右她也没什么东西好隐藏的,再说皇帝出行的仪仗哪是开玩笑的,这么多人,只要安静些,总能听见声响,就是他想玩突然袭击,恐怕也是成不了的。
皇帝进门,见她正端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写着字,紧绷的小脸透着几丝紧张,他审视着望了一会儿,才迈步走上前,悄无声息地走至她身后,伸出手掌,轻轻在她隆起的肩胛骨上拍了一下:“习字的时候,背挺直了,像什么样子。”
乔虞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一松,沾了墨水的笔尖直直落到了纸上,写了许久的字,一整张纸全废了。
“呀!”她惊呼一声,心疼地捧起染了墨点的白纸,欲哭无泪,“我好不容易才写满了半张纸……”
纵有原身的功底在,她的手腕还是没有多大的力去支撑着她用笔,尤其是佛经上头的字要求写的又细致又端正,天可怜见,她真的还是个用标明了横框竖直的字帖练字的初学者啊。
皇帝莫名地瞧她瘪着嘴满是难过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纸,安慰她道:“没必要可惜,朕看你这字,大小不一,写到后头字都斜了,就算不污了纸面,迟早也得作废。”
乔虞神情一僵,勉强带出个笑容来:“我谢谢你哦。”
皇帝温和地望着她,欣慰道:“你知道上进就好,回头记得把坐姿纠正过来,总隆着背低着头,挡住了灯光,朕看你还要不要这眼睛了。”
乔虞心头憋着气,偏他又是好意,最重要的,还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十足无奈地吐了口气,将手上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抛向她让人按的废纸篓。
哟,正中!
她这才觉得舒快起来,潇洒地拍了拍手,灿白的小脸神采飞扬,刚向转身同皇帝炫耀一下,就对上了他奇怪的目光。
乔虞愣了愣,纳闷地问他:“怎么了?”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嘀咕着,“我脸上又画上墨痕了么?”
“又?”皇帝轻笑出声,抬手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捏了一下,揶揄道,“朕这回是来得不巧,都没碰上虞儿这般闹趣的时候。”
乔虞笑弯了眼:“这叫做惊喜。反正主意都是您定的,您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每回都能见着不同的我,像是抓阄抽签一样,您难道不觉得新鲜又刺激么?”
皇帝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她不由恼怒道:“皇上您别闹,我这儿很认真的在争宠呢,您好歹给个面子啊?”
“好好好,”皇帝强压下笑意,嗓音都带出些沙哑来,“那朕问你,今日是打算给朕看什么样的你啊?”
乔虞眸光流转,越发狡黠灵动起来,她悠然转身,背对着他将手里的手炉放在桌案上,抬手直接从发髻中抽出了一支碧玺透玉的扁钗,顺软的墨发当即散落了几缕,在烛灯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
继而,她从窄袖中抽出一块绢罗绣帕来,展开遮挡住了半张脸,素手捻着帕角,绕过脑后打了个结。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动作,唇角微微扬起,兴致颇足。
半晌,乔虞才转过来,水绿湘绣的丝帕掩住了大半张脸,影影绰绰显些许秀美的轮廓,如水纹涟漪,在朦胧中缓缓漾开,至柔至清。
她微微福身,含羞敛眸,纤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似是羸弱不胜风,低声细语着道:“小女子见过这位公子。”
婉约绮媚,举动多宜。
皇帝目色深沉,情绪转换间越发显得莫测起来,他忽而一笑,神态温和,体贴地伸手将她扶起:“姑娘多礼了。”
娇怯柔美的少女仿若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眉黛青颦,一双美眸熠熠如月,如初生的小鹿般清透纯粹,好奇地打量着他,纯然的眸中渐渐染上了丝丝明媚的笑意,令人几乎是不可受控得生出怜爱疼惜之心。
“公子是从哪儿来的?”
皇帝笑了笑:“是从京城中来。”
“那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少女急急问道,好似生怕他不见了一般。
“那自是为了姑娘你而来。”他眉目尽是温柔,沉声低吟的语调任谁听着也觉得心醉。
“真的么?”少女高兴地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透出十分有感染力的欢喜来,纤白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摆,“那你会为了我留下来么?”
“姑娘所愿,在下不敢推辞。”
少女盈盈笑开来,细碎的星光从眸底溢出来:“那你什么时候到我家来?”
“嗯?”
“入赘啊,”她娇娇柔柔地环上了他的手,“小女子的爹娘只得了我这么个女儿,实在舍不得将我嫁出去,而我也不愿离开父母远嫁,独留二老在家却无儿女赡养。幸好家中略有薄产,便想寻个上门女婿,也算两全其美。”
她眸色实在动人:“公子您凤表龙姿、气宇轩昂,小女子一见倾心,因而才斗胆出言与公子搭话……我有心与公子结秦晋之好,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姑娘姿容甚美,在下自是倾慕,只可惜家中尚有祖产要理,恐不能在此久留,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了。”
“这样啊,”少女失落地垂下头,幽幽叹道,“那就没办法了。”
他心有不忍,刚想闻言宽慰她几句,忽间原本羞涩腼腆的少女蓦地冲上来,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没办法,我只能先将公子绑回去,待到咱们俩成亲了,你便是不愿也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霸道执拗的话语配上娇柔的音色,莫名显出几分古怪来。
风姿俊雅的公子一时愣住了,只见少女仰着头,弯起来的笑眼,娇俏而可爱:“公子可不要想着逃呀,我家住在大山里,你要是乱走,就只能被山里的野兽吃掉了,到时候可没有人会来救你哟。”
一下子从娇柔羞怯的小家碧玉变成了强抢民男的女土匪,他终究是没忍住,一抬手将她抱了起来,转而掀袍坐到椅子上,紧紧揽着她的纤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皇帝直直对上她的双眼,微挑了挑眉:“入赘?”
乔虞怔了一瞬,随即无趣地瞥了瞥嘴,将脸上的绣帕扯了下来,蒙得她呼吸都不顺了。
“皇上,这是假的,”看在他如今身份地位的份上,她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扮演另一个人就是越不像才越有趣呀。”
“所以,你就成女土匪了?”
她演的明明是病娇属性的少女好不好??什么土匪?
乔虞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也没干涉您去扮演谁呀,我就觉得女土匪挺可爱的。”
“是么?”皇帝眯着眼,隐隐露出几分危险,“很好。”
他倏然抬手,在她腰臀处重重打了一掌。
“嘶——”她倒吸了口冷气,惊慌道,“不、不是,您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皇帝微笑着看她:“朕说朕现在是君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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