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屋里就剩下了她们二人, 乔虞抬眸望向夏槐,语调轻缓中透着认真:“夏槐, 无论接下来我和你说了什么, 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这场谈话的内容么?包括你我。”
夏槐听她说的这般慎重, 也不由神情肃整:“主子您放心, 哪怕是重刑加身, 奴婢日后也不会再提及今日的只字片语。”
“即使是对皇上?”
“是……主子?”夏槐点了下头才反应过来,倏地怔住,面上满是愕然,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乔虞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只是我猜你应当也不算近身心腹, 不然也不至于到我这小地方来。”
“主子……”夏槐喃喃出声, 对上乔虞含笑了然的目光,辩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思绪混乱,惊疑不定。她是知道自家主子不似表面那样天真稚气, 可她怀疑自己却没猜是后宫中的其余妃嫔,而是直接揣测到了皇上身上。
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子敬佩, 她不禁感慨:这位主儿, 不仅有一副锦心绣肠, 确实是敢想胆大啊。
夏槐扯起裙摆跪下, 恭敬地道:“主子,奴婢愿对天起誓,自入了这明瑟阁以来, 奴婢从未想过背叛您,更没做过背叛您的事。时至如今,奴婢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求主子明察,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乔虞斜靠在一侧的方枕上,开口:“或许,夏槐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受谁管辖的?”她瞥见夏槐神色中的踌躇,笑道,“其实也不难猜,你们这些人分散在各宫,可要说皇上多在意后宫我是不信的。”光是脑补下皇帝天天没事就找人讲后宫的八卦故事听,她都觉得是在恶搞。
“想来就是皇上跟前的人,是张忠公公么?”她试探地问她。
夏槐低着头,咬唇不语,忽而伏身磕地:“奴婢不敢。”
乔虞接着道:“那你也不知道明瑟阁里还有没有跟你同样来历的人了?”
夏槐讶异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主、主子,您的意思是?”
“我不能确定,”乔虞神色淡淡,“也不甚在意,只有你,夏槐,”她缓缓起身,走下几步亲手将夏槐搀扶起来,语气轻柔,“我很想信任你,所以,我需要你的忠诚。”
夏槐本就做好了受罚或被冷落的准备,没想到主子的态度这般和煦,比起往日反倒更为亲近,心弦动容,认真道:“主子,您是奴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伺候的主子,哪怕是让奴婢赔上性命,奴婢也不会背叛您的。”
“我不用你赔性命,”乔虞握起她的双手,浅笑从容道,“夏槐,我与皇上不会有冲突之处,你放心,我不用你违背圣命来帮助我。”
这个时代是君权至上,她的任务又与皇帝息息相关,有捷径走能早些完成任务,她不会傻到非要单打独斗,跟皇帝较真去。
她笑语情真:“夏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夏槐愣愣着眨了眨眼,半晌回不过神来。
……
正如乔虞所想,接下去小半月皇帝都没入后宫,往太宸宫送汤送水的妃嫔们一波接一波,也没一个能见到他的。
当然,高位的妃子们个个都耐得住性子,平日里只待在自己宫里一派娴静优雅,也就在坤宁宫向皇后晨起请安时,才关怀担忧地询问一句:皇上近来身体可好?
直到一日陆婕妤往太宸宫求见时,得了皇帝允许接见,之后伴驾了一下午,消息传开,多数人暗地里嫉恨咒骂之时,也不免酸涩感叹,人有亲缘情分在,这是旁人比不了的。
乔虞特意关注了下瑶华宫的近况,里头的消息一点透不出来,然而从旁看去,简贵妃确实是十分低调了,一步都没踏出宫门,倒是不少妃嫔争相上门拜访探望,贤妃、容妃、蒋修容、嘉贵嫔都在其中之列。
瑶华宫一时门庭若市,大约是这段时间宫中最热闹的地方了。
乔韫抄完了宫规女训,也算是受完了罚,出门去坤宁宫见了皇后,就往明瑟阁来了。
“你这日子倒是过的舒服。”
话说开了,她在乔虞面前也不像之前装模作样的诉姐妹情,一进来就直当当地坐了下来。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乔虞让人在美人榻上又加了一层红棉短褥,绵软暖乎的她更不愿意往外头吹冷风去了。
她放下读了一半的《八州游记》,看到乔韫进来便坐了起来,也不在意她说话口气:“你瞧你拉着脸的样子,这是受了气专挑我来发呢?”
乔韫将她悠哉自若地拿叉子捻起块切好盛盘的梨子放入口中,怎么看怎么碍眼,索性别开眼,直入主题:“你知道许知薇最近常去瑶华宫么?”
“哦?”乔虞这倒真不知道,主要她确实没把许知薇放心上,好歹算是熟人,宋薇的手段套数她见多了,心里有底,便也懒得将精力放在她上头,细想又忍不住一笑:“她是上了简贵妃的船了?”
这可真够倒霉的。
乔韫不知其中内情,见乔虞笑了,只以为她是嘲弄自己,面色又冷了几分,沉着脸:“你乐什么?许知薇盯得最狠的可是你。再加上个与你有旧怨的简贵妃,比起你,我哪算得了什么。”一个不受宠的小贵人,估计简贵妃想都想不起还有她这么个人。
乔虞笑昵了她一眼:“照你说的,该提着心的是我,你急什么?”
乔韫语塞,回道:“我也是担心你啊。”
“那我就多谢姐姐了。”乔虞亲切地递了个橘子放她手里,“哝,就当是谢礼了。”
乔韫看她真挚明媚的笑脸,差点气笑了,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天真烂漫下的险恶心肠呢。
她不死心地又问:“你就真不在意许知薇借简贵妃的势东山再起么?”
在意,怎么能不在意,满宫里暂时也就这么个人让她在意了,乔虞漫不经心地又吃了块梨。
那悠闲淡然的模样落在乔韫眼里愈看愈来气,没待多久就说有事先走了。
乔虞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主子,乔贵人瞧着比以往急躁了许多。”南书在她身侧,轻声说。
乔虞拿起书,重新翻到了先前看的一页:“她啊,还有的磨呢。”
原本都以为是能玩弄于掌心的人物,最后却发现入了陷阱的是自己,乔韫那种自傲自卑、好胜要强的性子,哪能就这么甘心沉寂下去。
“主子,齐太医来话说,这事不能瞒多久了。”南书端上茶碗,悄声道。
闻言乔虞无奈叹道:“这倒是我失算了。”谁知道皇帝比她想的还勤政,能在太宸宫闷这么久,久到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也在闷声憋大招呢。
“算了,不能再等了。”她沉吟后开口,落在书页上的眸色一深,掠过几道坚定的明光。
再等下去就该赶上小公主的满月了。
太宸宫内,皇帝高坐上首,睥睨着望去,出声问:“你查的如何了?”
底下跪着的身影蓝灰衣袍,高帽拂尘,正式许久未出现在人前的魏十全。
“禀皇上,奴才将瑶华宫剩的人手都换出来严加审问过了,奴才无能,并未找出可疑的地方,实在是找不出是谁透的口风,求皇上恕罪。”
魏十全这么几月,整个人消瘦了好几圈,脸色苍白,眼底带着青黑,一看便知受了不少罪。
他比张忠跟在皇帝身边的日子还久,认真说起来也是一道长大的,多少有些情分在。
皇帝微缓了语气:“那你是查到了什么要来告诉朕?”
“回皇上,奴才审问后得知简贵妃娘娘身旁的陶嬷嬷是在八月前忽然说要调整瑶华宫正殿以及贵妃寝宫的宫人值守安排,而后不到半月,陶嬷嬷便半夜把人捆走了。”
皇帝皱眉道:“被找出来的人,那段时间有行动么?”
“没有,”魏十全回,“皇上未下达过命令,下头的人自然是安分守己,不敢轻举妄动。”
“那简贵妃是怎么知道的?”皇帝不悦地沉声道。
魏十全头埋得更低:“启禀皇上,奴才猜想,贵妃娘娘大约也是从旁人那边听说的。”
“这倒奇了,瑶华宫的探子藏得连简贵妃都没发现,反倒让别的宫里的人察觉了?”皇帝讽笑道,“行,既然你这么来回,想来是拿到证据了?”
“奴才从一人口中得知,在陶嬷嬷行事之前,有二位娘娘来瑶华宫拜访时,贵妃娘娘呵退了下人,殿门口还留了人看守。”
“谁?”
“一位是蒋修容,另一位是嘉贵嫔。”
皇帝闻言略有些诧异:“嘉贵嫔?”随后便垂眸深思,暗忖良久,开口询问,“你查过怡景宫了?”
魏十全回道:“请皇上恕罪,奴才自作主张,不仅是怡景宫,蒋修容的颐和宫奴才也暗暗查探了几回。”
“结果如何?”
“回皇上,怡景宫乔贵人禁足不出,嘉贵嫔面上与简贵妃交往不深,暗地里却传了几次书信,其中内容奴才尚在察证。而颐和宫,蒋修容未有异常,只是偏殿的宋婉仪……”魏十全停了一瞬,顿首道,“似乎是有了二月身孕。”
宋婉仪有孕这事只在皇帝脑海里转了一圈就抛开了,他一想就知道这事后头有皇后的意思,便不再在意。只是嘉贵嫔……
皇帝沉思少顷,正要开口,忽闻张忠在外头称有事禀报,他思绪被打断,略有不耐:“何事?”
张忠步履急促地小跑着进来跪下:“禀皇上,明瑟阁来人要求见您,说、说是乔嫔娘娘中毒昏迷了。”
殿内霎时一片寂静。
张忠低着头,甚至没意识到身旁跪着他的老冤家,如何也不敢抬头,几瞬,才听上头皇帝声线低沉冰冷,道:“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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