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道人万万想不到, 有一天他会被人催着生孩子。
他见寒光既救了他,又不放他,还不承认是自己的私生女, 心里十分纳闷。善姑没有说话, 他干笑了一声, 道:“褚观主不知,我和师妹一心向道, 怕是无心染指红尘。”
“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寒光冷笑道:“当初凌照见你可怜才救了你,你做了什么?先是狐假虎威, 败坏他的名声;之后又趁着他渡劫, 谋害他的性命,还想抢夺他的宝剑。你这叫恩将仇报!”
青石讪讪道:“观主,别的你说的都对,有一点我可不同意。他渡劫失利,可不是因为我, 贫道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是因为什么?”
寒光追问,但青石和善姑又闭口不言了。她握紧长索, 寻思了一会儿,这俩人如果生了个孩子, 那么就算凌照把他们都给杀了, 是不是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残忍,不太人道,青石夫妇只剩下生娃的使命了,但这好像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她看了一眼善姑,开始想哪里有卖□□的。
善姑被她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只觉得有点不舒服, 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她默默退了回去,依偎在青石的身旁,时而窃窃私语,商议着对策。
……
有除魔剑的感应,寒光察觉到凌照一直在跟着他们。
她拽着青石夫妇往前走,像是无常带着两个新死鬼。这件事她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说,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再说吧。
青石不死,那凌照必死,不然诅咒不会存在;
凌照不死,那青石必死,然后她也不复存在了……
她一边满腹心事,一边还要提防青石夫妇。这俩口子虽然是她的先祖,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直在背地里捣鬼。
为了逃跑,他们有时连节操都顾不得捡了。
天色渐晚,看路碑,应该是已经进入了湖州一带。当天际的最后一缕霞光被浓墨罩住,青石高声道:“褚观主,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寒光从怀中掏出一包干粮,面无表情地丢给了他们。
她还得保证自己的先祖们不要被饿死。
青石夫妇捡起干粮,躲到芦苇丛的后面吃了起来。枯黄的芦苇无人收割,坐下来,几乎能将她的身形给遮盖住。
她咬着干粮,忽然想起年三十的占卜,当时她揣着铜镜到青山镇的街上,听到的第一句话可不是:“你不嫌累,你跑啊!”
她现在确实挺累的,但不得不跑。
过了一会儿,青石伸出脑袋,黑暗中只能看到头的轮廓,和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他问:“观主,你能不能离远一点?”
寒光瞥了他一眼:“做什么?”
青石讪笑道:“观主,您看,我和师妹都老大不小了,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要个孩子,所以您能不能……回避一下?”
他和善姑的脖子上都套着凌照的长索,另一头被寒光攥在手中。可是长索只有那么长,寒光已经尽量离他们很远了。
“你们小声点。”她冷冷道。
“这……”青石道人挠头,想了想,道:“那好吧……”话音未落,他被善姑一脚踢翻了,倒在地上直哎哟。
“观主,您救了我和师兄,我们满心感激,其实也不会逃跑。”善姑以柔克刚,柔声道:“这一路行来,多有不便,观主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何要救我们?”
寒光道:“你生了孩子,我就告诉你们。”
青石和善姑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奇葩理由。他们想方设法打探了很久,可一直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他们继续沉默地坐着,直到芦苇丛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
此处临近村庄,听那对年轻男女嬉笑的声音,应该是准备做点什么事的。
他们离寒光等人很近,选择了一处被芦苇包围的空地后,就开始宽衣解带,迫不及待地探索生命的起源和奥秘。芦苇丛被他们压得不断摇晃,时而能够听闻女子的娇吟,以及男子的喘息声。
这样尴尬的场景,寒光只当没看见。
青石和善姑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他们滚入芦苇丛中,寒光手里的绳索轻轻晃动。她不为所动,继续笔直的坐着,又过了一会儿,青石丛芦苇丛里探出脑袋,悄悄地瞄了她一眼。
他双手撑地,正对着空地在不断地起伏身子。青石故意加大了动作幅度,然而寒光压根不理睬他们。
“这女人真诡异。”青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实在是想不到世间会有这样的女人。
云散月出,另一处芦苇丛里,年轻的男女发出了满足的轻叹。正当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拎着灯笼道:“谁?谁在里面?”
这一声问候,让芦苇丛里的男人如同惊弓之鸟,赶紧穿上衣服,急匆匆跑了。读书人挑灯上前,道:“你们幽会的可还欢乐?”
女子娇笑道:“被公子打断了,你说,可要怎么补偿我?”
接下来就没声了,这读书人似乎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女子笑骂道:“你要做什么便做好了,把我浑身摸了个遍,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直白大胆的言论,让青石和善姑红了脸,寒光不为所动地继续听着。那读书人追问女子的名字,女子不屑道:“春风一度,何必问姓名!难道你想给我立贞节牌坊吗?”
读书人笑道:“姑娘虽然不拘小节,却也应当自重。在野外幽会,是莽夫所为,我的书房离这不远,姑娘可否……”
他低声说了自己的住址,女子也表示有空一定会来相会。读书人又说了一会话,终于磨磨唧唧走了。
就当他们以为这芦苇丛里已经没有外人的时候,青石忽然站起身,高呼了一句:“是胡老弟家的大姑娘吗?多年不见,你父亲可还好?”
那女子转过身,咯咯笑道:“原来你认得我父亲!我说呢,今晚怎么会有怪人,躲在芦苇丛里半天不出声。”
寒光和善姑也站起身,看向那狐女。
青石道人慌忙解释:“这位,是我胡老弟家里的大姑娘,前几年我曾经见过她一面,记得她的声音。”
善姑冷笑道:“匆匆一面,你就记得声音?”
青石:“……”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为了岔开话题,于是望向寒光:“观主,贫道年龄大了,腿脚啊,难免有点毛病。这几日风餐露宿的,说实话,有点撑不住了……”
他小心地揣摩着寒光的脸色,试探道:“若是死在路上,也枉费了观主从他手中救下我的恩情。我这侄女的家,就在附近,我们能否去她的家中借宿一晚上?”
寒光怀疑地看着他:“那你需要看大夫吗?”
“我、我……”青石哆嗦着嘴唇,浑身不住地颤抖,最后头一歪,倒在了善姑的怀里。
“啊,师兄!”善姑焦急地扶住他,那狐女也走了过来,掩上衣裳,瞧了他一眼:“他这是冻坏了,需要暖暖。”
善姑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抱着青石,几乎要给寒光跪下了:“求求观主,别让我师兄冻死在这里啊!我们还没有孩子呢!”
寒光看着他们,良久,道:“那好吧。”
.
狐女的家在南湖边上,从外面看只是一间小草房,待寒光进了里面,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片洞天。
草房里是一个‘回’字户型,一共有三层,涂脂抹粉的女子嬉笑着从他们的身边走过。里面很有多间小厢房,狐女带着他们往楼上走。
忽然,门口有人娇笑到:“何三娘子回来啦!”
一时间,所有妖都朝门口望去。这里虽然以狐女居多,但是也有不少男妖。通明的烛光下,寒光看到一个垂发少女低着头,盈盈走了进来。
她披着藕粉色纱帔,容颜娇艳,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妖的目光。狐女临阑看了一眼,愤恨道:“小妮子故作清纯,做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吸引男人,谁还不知道你那一套!”
听起来,她们的关系不是很融洽。
寒光不理会她们的闲事,看着善姑将青石扶到了一间厢房里,狐女端来炭盆和姜茶。她说她的父亲前年已经仙逝了,现在只好跟南湖荷花荡的其他狐狸们住在一起。
青石喝完姜茶,但是精神仍旧不太好。善姑担忧的陪着他,扭过头,又道:“观主,你也劳累数日了,你可以将我们的房门封印住,你也去歇歇吧。”
在温暖的炭火盆旁,寒光也顿觉疲惫,她已经好几晚没有睡好觉了。
他们是她的先祖,祖传秘籍里的道术,是不能在他们的面前施展的。好在寒光在神仙岛上时,学了一些上古的道术,于是从怀里掏出符纸和朱砂,画了几张符。
她将长索的另一头封住,转身就离开了。
……
寒光走后,青石忽然睁开了双眼,圆溜溜地转了几圈,低声道:“师妹!”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善姑低声笑道:“说吧,你想到什么妙计了?”
“妙计没有想到,不过,我们可以拖延时间。”青石阴恻恻笑道:“你发现了吗?她其实很关心我们,只要我说我生病了……”
善姑捂着口笑道:“师兄妙计!我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女,何三娘,出自《聊斋·荷花三娘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