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
这是沈明臻今天又感悟的一句古人言。
外面雷声小了去, 闪电也没了,只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沈明臻埋怨起老天爷:就这么点雨,你整那么大的阵仗干什么?已经是个老天爷了, 怎么的,还要上天啊?
你说你还能上到哪里去!
折绛提着灯笼挂在床沿前,又将屋子里其他的蜡烛点上, 见沈明臻撅着屁股一扭一扭跟在她后面,一副即刻便要去死的模样, 不由得挑眉道:“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沈明臻就道:“这样我心里就好受些了。”
折绛笑了:“你倒是坦诚。”
沈明臻见她真没生气,心里就有些期待:“绛绛, 你来书房做什么啊?”
折绛往书架旁走去:“来拿本书。”
——啊, 不是来看他的啊。
沈明臻有些失望,但是绛绛来书房拿书,他正好在书房里,那四舍五入, 也算是来看他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只注重旁枝末节, 达到目的就是好的。
他就一撅一拐的飘了, 深刻体会了喜欢一个人, 只要能跟在她后面心脏就会小鹿乱撞的甜蜜。
沈明臻:“绛绛,你要取什么书啊?我帮你拿。”
折绛:“风流状元俏花魁。”
沈明臻:“..........”
最近我朝话本都没有新的故事可写了吗?
自从绛绛将自己的书搬进书房之后, 他这里再也不是只读圣贤书的寒窗了(虽然之前他也没看过),还多了些桃红柳绿,各种才子佳人。
但是折绛爱看, 他也不能吐槽这种话本是多么的无聊,只好僵硬着脸,努力攀话题:“好看吗?”
折绛:“好看。”
沈明臻绞尽脑汁,眼睛直勾勾的:“故事大概是什么样的?”
折绛:“.......”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无法拒绝沈明臻的提问。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她只能将这种现象归结于:自古以来傻白甜都是主角,得天独厚,能开点挂也是正常的。
折绛看了看屋外,雨势已经由小雨淅沥转向磅礴大雨,现在回去,衣服肯定得湿一半,于是欣然应允,“好啊。”
沈明臻本来咯噔咯噔紧张直跳的心瞬间变成了欢喜的小鹿乱撞,他连忙去搬椅子,然后拿小毛毯,最后还给折绛搬来了小瓜子,小糕点,一一给她摆上,最后很自觉的开始剥瓜子仁放进她面前的碟里。
但其实故事也没多长,沈明臻还没殷勤的给折绛倒上第二杯茶水,整个话本就说完了。
他总结一下,只觉得状元是真风流,同时跟好几个俏花魁一起花前月下。
不过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心思流露在脸上一览无遗,折绛笑道:“打发时间罢了,好了,我走了,你继续睡吧。”
沈明臻眼巴巴的看着她:“绛绛——”
他吞了吞口水道:“我不会在外面养妾室,也不会进妓院的!”
他此时一颗心似小鹿乱撞,扑腾扑腾的跳的厉害,只想剖开了给她看,含着些期待:“我,我,我也不风流,我很专情的。”
——反正风流不是什么好毛病!
折绛的眼神复杂起来。
他太干净了。
她像是静默了一瞬,又像是思考了良久,沈明臻就见她认真的道:“你是个好人。”
沈明臻:“........???”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他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小鹿撞死了。
***
沈明臻觉得阻碍自己跟折绛白头偕老的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穆家大少爷的行为导致穆家大少夫的自杀,让绛绛对未来郎婿失去信心。
另一个便是那些该死的写出“风流”体话本的人害的!
——现在好了,不风流的他被择偶观有问题的绛绛嫌弃了。
不过罪魁祸首之一的穆大少爷已然去世,他也只能将满肚子怨气发泄给话本,思来想去,看着书架上那一排话本,眼神里发出幽幽的光:要是能将书全扔了,烧了………
空明看着在榻上瘫成一个大字型的主子,低眉臊眼,好似奄奄一息的垂危老人,安慰道:“少爷,你别担心,刚刚那枕头肯定没砸着少夫人,我瞧着她一闪就躲过了。”
他羡慕的道:“少夫人不愧是云州人,身手矫捷。”
沈明臻怏怏的,道:“你懂什么。”
空明被说了也不敢还嘴,只能继续安慰:“我看少夫人今儿个很是高兴,不会跟您生气的,您别多想了。”
沈明臻耳朵竖起,“她很高兴?”
空明这就有的说了。
他今天被少夫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提灯而来的女鬼,全身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都闭不上。
当时生死一线,他想着就是死也要记住女鬼的脸去阎王面前喊冤,于是生出莫大的勇气,盯死了灯笼照亮而来的人,自然记住了她嘴角上勾的嘴唇。
不过后来女鬼跟少夫人对等上了,那就是少夫人笑了,他拍着胸脯保证:“奴才看的清清楚楚。”
他原以为这样他家少爷就安心了,谁知道却见他愁容满面,一个劲的询问:“你真真的看清楚了?”
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听见好消息的人。
空明的心就忐忑的着:“是………吧?”
他不确定道:“也许………是奴才看错了?”
沈明臻:“…………你走吧。”
空明哭丧着脸:“为什么呀,少爷?”
沈明臻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刚刚灵光一闪,又闪出一个小鹿活过来的借口:也许今天只是绛降心情不好,所以才这么无情的拒绝他,等她心情好了自然就会答应了。
但现在借口没了!
他阴森森的看着空明:“你走吧——你少爷没了。”
***
空明着实是被冤枉的。
折绛的心情确实很好。
茶一给她卸头饰,看着她道:“奴婢还以为您今晚会顺势接少爷回来住。”
折绛道:“又不远,他要是想回里屋,直接回来便是。”
她含着笑,看着窗外闪电雷声齐现,忽然笑出声,问:“你说,穆家那老巫婆,现在一定在哭吧?”
茶一手顿了顿,嘲讽道:“哭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哭瞎了眼睛——老天有眼,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了她,正好跟她那儿子一起投畜生道轮回去。”
折绛很是赞同的点头,她扬起头,有些舒畅的呼出一口气:“如今,她也只敢让穆八出来恶心我了。”
茶一迟疑问:“姑娘,穆八娘那里,您有何打算?”
折绛却诡异的笑了笑,她带着些兴致昂昂,似乎颇有些得意,喝了一口温水,道:“茶一啊,你可能不知道,有时候我只要一想到那老巫婆明明恨我恨的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却丝毫没有法子,只能使者下作手段时,我就真高兴。”
她神情带着些回忆:“当年她怎么说来着——不死不休?嗤,个老娘们。”
茶一犹豫的道:“可是,总让穆八娘在外面说也不好啊。”
折绛拉了拉被子,准备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不过一两年未见,她倒是忘记了被我打成落水狗的模样了,不过这回不用我出手,穆家那老爷子,自然会收拾了她——沈明臻打了她,你以为查不出来么?既然没动静,那就是没选择闹到明面上来。”
今时不同于往日了啊。
***
折绛又做梦了。
梦里,唐家大姐姐握着她的手写字,一笔一画的写完,再将字的由来,字的典故轻声细语的说与她听。
唐大姐姐说的慢,但是耐不住古人要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小小的她于是急的抓头挠耳,捣鼓数日,成功的苏出了一个用来专门做笔记的本子。
她献宝似的翘着脑袋昂着下巴等夸奖,果然听得唐家大姐姐夸她聪颖灵慧,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梦里的她便得意的开始指点江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你还可以用来记账,就是手账本,你以后嫁人了,只要学会了我教你的记账法子,下人肯定不能骗到你。”
“这个小的你可以让丫鬟带在身上,这样不就可以记录灵光一闪的诗句嘛。”
……………
“我聪明吧?”她嘚瑟的不行,好像自己做出了天大的贡献。
唐大姐姐笑眯眯的,抱过她:“还可以干什么啊?”
折绛不怀好意的凑近她的耳边:“等以后你若嫁远了,就每天写些想我的话,做成一本册子给我,你是才女,才女的相思最值钱了哟,到时候我就刊印卖出去,给我做嫁妆好不好?”
………………
但画面一转,有人将一个本子给她,即使在梦里,她也能体会那种窒息的感觉,颤抖着翻开其中一页。
上面依稀可见的写着:绛降说回来要给我带江南的墨,她会去我挑的铺子,跟我熟悉的掌柜打招呼,然后选我最喜欢的松烟墨………
可我等不到了。
………………
“姑娘,姑娘——”,董妈妈着急的轻轻唤她,“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心疼的不行:“哎哟,怎么背全湿透了,你等着,奶娘去给你找件衣裳。”
折绛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看着窗外雷声滚滚,慢慢的摇了摇脑袋。
多少年了啊,还是走不出来。
***
第二天折绛早早的出了门。
大嫂嫂在她出门前还问明日要不要一起去:“我今儿个实在是没有时间,这一大家子事忙的很。你刚来京都,即使是带着小厮丫鬟也不熟悉,不如带我的贴身妈妈去,她们都来京都多年了,什么地方卖什么,都清楚的很。”
折绛笑着道:“我带着这么多人,哪里就用的着你特地遣人跟着。”
“今日出门,也不是闲逛的,是我在京都有一家首饰铺子,来了这么久还没去看过,这不,今儿个天好,我出去透透风,顺便看看去。”
既然是去看铺子,那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就不合适了,莫氏就叮嘱她道:“也早些回来,西府那边刚进了姨娘,又闹出些事情来,你出门了,我都没人说去。”
折绛保证:“我定然还要去称两斤上好的瓜子花生,你且等着我回来,去去就归。”
沈国公家住在平安巷,离坊市不远不近,她嫁到京都以后,几乎不曾出过门,这会子马车堵在半道上,突然升起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真像极了上辈子堵车的时候。
人在车中坐着,车辆缓缓而行,等到了首饰铺子前,她晕晕乎乎的想吐,茶一连忙捧出痰盂,折绛摆摆手,“给我一点辣肉酱嚼一下就好。”
她暂时没下马车,靠在一边休息,吃了几口肉酱,用辣子味挡住了晕乎,这才好受些:“所以我说出来就是受罪嘛。”
她缓了一会才下马车,进了首饰铺子,今天很明显掌柜的提前关了铺子,她进去的时候走的是侧门,里面大掌柜的早已经在等她了,听见动静就出来,笑着道:“您可算是来看一回铺子了。”
有小厮上来倒茶,茶一接过茶壶,笑道:“福叔,您老舍得啊,上好的雨前龙井。”
福叔,也就是掌柜的摸摸胡须,“姑娘......哦不,现在该叫夫人啦,知道夫人要来,当然是要拿出最好的茶招待。”
福叔是个极度抠门的人,本来是折家庄子上的小管事,后来折绛去庄子休养,他有意显出来,她也有意收,于是送来了京都,成了首饰铺子里的掌柜。
折绛是来对账的。
无论再怎么相信人,该对的账本还是要对清楚,免得交割不清,到时候反而伤了人。
她算盘厉害,看着账本一边看一边算,基本京都这些铺子的收益就知道了,然后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笔巨款,折爹给她的嫁妆,绝对是五个子女中最丰厚的——就是他大哥二哥,可能都没这么多银子铺子。
对完了账,再对就是三个月后,她满意的站起来,想立即回去睡着。
董妈妈早就侯在外面,见着她出门要上马车回去还有些惊讶:“夫人,您答应大夫人要去给她买瓜子和点心呢。”
折绛差点忘记这事,不过她懒性上来,“我在这里等着,你遣个小厮去买了回来。”
董妈妈不依,碎碎念起来,“您都快两三个月没出来走动了,这一出来就是在马车上,下了马车又是在铺子里,真真就是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这糕点铺子就在隔壁,您还不愿意过去——”
但是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德行自家知道,果然,她抬眼看去,只见她眯着眼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求饶道:“我的奶娘哟,求求你闭嘴吧!我还晕着难受呢。”
董妈妈见她实在没有要去的样子,叹了口气,正要好好劝劝她,就听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道:“这是沈国公府的马车吗?”
折绛撩开车帘,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瘦瘦小小,脸色蜡黄的小女孩睁着眼睛看她:“咦——我不认识你。”
折绛好奇问:“那你是哪家的呀?”
小女孩糯糯的:“秦家的。”
秦啊——
是沈明臻说的那个秦大姐姐家?
刚想到这,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梳着妇人头的人从另外一家首饰铺子里走出来,见了她明显一愣,然后迟疑问:“是沈家的二少夫人吧?”
折绛也有猜测:“秦家…………”
那妇人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浅浅淡淡,极为好看,她道:“是我。”
董妈妈也明白过来了,她立刻露出警备状态,大声道:“秦夫人可有事情?”
董妈妈自从跟空明混熟了之后,可是从这小子嘴巴里知道了不少东西,就比如说空明透露给他的这位秦家大姑奶奶的事。
她不是看不起这位曾经命运多舛的京都贵女,只是害怕她家夫人心软(她一直都以为折绛是一位心软的人),就会被秦家人扒上。
如果对方胆敢露出一点点借银子或者是求帮助的意愿,那她老婆子就只能当不懂事的奴才了。
但那妇人先得了她一句秦夫人笑了起来,然后施礼道:“这位妈妈,我是来带我家妹妹回去的。”
那小女孩于是哒哒哒跑回去,也对着董妈妈施礼道:“那我们就回去了。”
两人丝毫不做停留,返回了首饰铺子。
董妈妈僵在当地,上了马车跟折绛道:“她们这样,倒显出老奴的不是,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因她们跟沈家的关系,要是赖上你,你可不好直接推脱。”
她唠叨的折绛都烦了,央求道:“您老可安静点吧。”
董妈妈闭嘴了。
但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看她们的穿着,怕是在那铺子里做事的——也真是舍得下脸,她好歹曾经也是个侧妃呢。”
人这辈子,还真是说不准。
说不准哪一天,就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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