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严凉见到刘亦贤时, 也是这般冷淡而戾然的与之对话。
那时的曲朝露被相府的夜叉所伤,筋疲力竭,被严凉护在身后,恨恨的望着刘亦贤。
而如今, 似乎一切都反过来了。
严凉改为将曲朝露搂在怀里,一手揉着她的手, 像是展开浓密树冠的风下松, 将曲朝露遮蔽在他的羽翼之下。
刘亦贤却成了恨恨的那个, 跪在那里仰视严凉高大的身躯和玉树般的英姿,再不甘心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严凉娶妻了,豫京地府多了位城隍娘娘的事,谁不知道。
他听刘府里的下人说, 那城隍娘娘的神像容貌,很像从前那位被沉塘处死的大少夫人。而得知这件事后,刘亦贤的心情是既害怕又嫉妒的。
他怕严凉, 从中元节那晚上被严凉吓唬开始, 就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死后, 会落到严凉的手里任由他磋磨。
刘亦贤还怕曲朝露,他永远忘不了曲朝露化作厉鬼的那晚,乌发飞舞, 神情狰狞, 用尖长的指甲毁了常欢翁主的容貌, 还一手穿过常欢的肩膀, 弄掉了常欢的孩子, 甚至舔舐常欢的血。
那一幕幕对刘亦贤而言,宛若噩梦。从那之后噩梦就一直缠绕着他,如蟒蛇般将他紧紧纠缠。
即便他服下安神汤药,沉沦在花天酒地里,一旦昏黑悠长的暗夜降临,他都会害怕的连睡觉都睡不着。
内心的惊动和官场的失意,已经把刘亦贤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大长公主还不断的向他发难,一副恨不得剐了他给常欢陪葬的架势,这几天还让他连夜连夜的跪在公主府门口为常欢诚心忏悔。
诚心?
诚心个屁!
刘亦贤恨不得常欢再活过来,他好一纸休书甩她脸上,和这个疯妇彻底断绝关系!
他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那个疯妇害的!
还有曲朝露……曲朝露也害了他!曲朝露这个不念旧情的毒妇!
刘亦贤面目狼狈,因着连日纵.欲贪欢,眼底的两片乌青色分外鲜明。
他看着严凉,兀自幽冷的笑:“东平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视线缓缓挪到曲朝露的身上,唇角笑容更加幽冷,“朝露,是你,是不是?”
严凉语调陡然狠戾:“刘亦贤,是谁允许你这般与我夫人讲话的?!”
刘亦贤渐渐止了低笑,神色趋向怨愤:“东平侯不要忘了,朝露曾经是我的夫人,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我家的!”
曲朝露身子微微一颤,心口发凉。严凉搂紧了她,冷声笑道:“刘亦贤,你这是死到临头就索性豁出去了?怎么从前没见你有这样的胆子!历来你不都是怂的不像个男人吗?”
这话一针见血,只见刘亦贤脸上浮起一抹苍白,怨恨道:“朝露,我是你夫君,你怎能害我至此……”他咒骂起来:“你这个毒妇……毒妇……”
严凉瞬间雷霆震怒,额上的青筋累累暴动,眼底猛然现出雷电的电花,那是要施法攻击的前兆。
下一刻只见一道雷电似银蛇般划过严凉怒极的黑眸,刘亦贤惨叫一声,宛如是被看不见的手重重抽了一耳光,抽得他左颊高高肿起,两耳嗡鸣,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身子更是跌倒在地,狼狈扭曲的像是一张破布袋子。
刘亦贤的恐惧再度被激起,又怒又怕的盯着严凉:“你……你……”
严凉居高临下,一字字冰冷有力的砸在刘亦贤的耳边:“你夫人早就被你害死了,她的尸骨躺在冷冰冰的坟墓里,你连一次祭拜也不曾!你不珍惜的人,自有旁人珍惜。像你这种人,活该失意落拓,你有什么资格再喊出朝露的名字?”
他怒极反笑:“朝露是豫京的城隍娘娘,你辱骂她,就是藐视地府!你知道前一个辱骂朝露的人是何种下场?”他一字字道:“常欢翁主,已被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刘亦贤那由怨恨和不甘所聚集起的一点胆量,在这一刻支离破碎,就如地基猛然裂开,地基上的房子岌岌可危。
他身子颤抖的嗫嚅:“你……”
严凉森森冷笑,那声音如清碎的冷冰,划破了刘亦贤的心肝肠肺:“常欢翁主死后,魂魄被铁链子拴着带到我的审判大殿,我亲自审的她。她作恶多端,身上背着人命,还对朝露出言不逊。我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遍受十八项酷刑,夜以继日,年复一年,加起来一共是七万三千零五十个日夜!”
他看着刘亦贤绷不住了,开始狂猎的颤抖,心中一阵快意,笑得更是冷冽森然:“你和常欢翁主狼狈为奸,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朝露和沁水的性命,鸳鸯湖众鬼的劫难,你同样有份!还有你手上总共有多少条人命你自己清楚!到了地府千万不要吓得哭出来。”
他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不过你也不需着急,你爹刘志文多半比你早下地狱,将来你父子二人也能在刑具上相见。”他冷哼一声:“倒也未必!没准你死在你爹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不是多了去了!”
刘亦贤啊的一声叫出来:“你别说了!”
“怎么,这就怕了?好不容易有点胆子敢冒犯我,原来果然是强撑出来的!”严凉鄙视的瞅着刘亦贤,双臂将曲朝露全部纳入怀里,温柔捂住她的耳朵,显然是不想让她听到自己接下来的话。
曲朝露很配合的埋头在严凉怀里,任由他隔绝了她的听觉。
“刘亦贤,常欢翁主当日可是被我手下的鬼差硬扔进十八层地狱的,她就是再沸反盈天,也得把那些酷刑循环往复的尝遍。”严凉眼底有火簇跳跃,竟是以如数家珍的姿态,说着令刘亦贤恐惧到极点的话。
“第一层地狱是拔舌头,用铁钳夹住你的舌头,慢慢拉长,生生拔.下。”
“第二层地狱是用剪刀剪断你十根手指,一根一根的剪,剪到你鲜血淋漓。”
“第三层地狱是把你绑在铁树之上,树上全是粗.长锋利的铁钉子,你就被吊在那里。”
“第四层地狱……”
刘亦贤抱头惨叫,惊恐万分:“别说了!你别说了!”
“第六层地狱,你可听说过商纣时期鼎鼎大名的炮烙之刑?这第六层地狱的铜柱刑便是照着炮烙来的!”
“第七层地狱,赤.身裸.体爬过刀山,罪孽深重的鬼魂还要常驻于此。”
刘亦贤吓得面无人色,捂着耳朵想逃,然而严凉的声音如魔音灌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出现,无孔不入。
“第八第九层地狱,是过冰山下油锅,小鬼们扒光你的衣服让你在冰山里走得够了,再放进油锅里暖和暖和,直到把你炸熟了,拿出来冷却了再炸,炸上百遍千遍!”
“第十层地狱往上,便更为精彩了!把你丢进牛坑里,让数头野牛牛角顶,牛蹄踩;用吊绳在你头顶上悬挂和你一般大小的巨石,然后剪断吊绳!”
“还有把你扔进血池里淹死、火山里烧死,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啊啊啊!”刘亦贤躲不开也逃不掉脑海里不断讲述的声音,只能疯狂喊叫。府门口几个撒纸钱的人冷笑着远远欣赏他的惨状,大把大把的纸钱被风吹过来,落了刘亦贤一身。他宛如处在恶鬼环绕的阿鼻地狱,被满眼白色刺得双眼发痛,脑仁儿剧痛,他疯狂的在地上打滚起来。
“别说了!求求你放过我!我是被逼的,都是被逼的!啊啊啊!”
严凉右手猛地向头顶一指,手腕上曲朝露为他戴的碧玺相互碰触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话音一重,厉声道:“你敢对天发誓吗?!”
刘亦贤瑟瑟发抖,眼睛里含着恐惧的血丝。
曲朝露因着被严凉松开一只耳朵,听到了严凉这句话,她眯着眼望着刘亦贤,下意识也问了句:“你敢对天发誓吗?”
刘亦贤举起一手作发誓状,张开嘴后却又难以说出话,那纠结的样子凄厉又可憎。
严凉放声笑道:“你不敢!”他一针见血:“你若品行贵重、心志坚定,谁又能拉着你为非作歹?”
“我没有,我是被逼的,我没有……”
“刘亦贤,十八层地狱里最后两层是最精彩的,我说给你听听。”严凉再度捂住曲朝露的耳朵,毫不理会刘亦贤越发疯魔的求饶声,冷笑着道:“第十七层,石磨地狱,将你放在石墨上磨成肉酱,再重塑为人身,然后再磨,周而复始!第十八层,刀锯地狱,把你的衣服脱光了,敞开四肢,捆绑在四根木桩之上,由裆部开始锯你的身子,一直锯到头部。”
“别说了,求求你放过我,闭嘴,闭嘴啊……”
“刘亦贤,你觉得如何?将来十八层地狱皆欢迎你和你爹入住,我定会用最好的刑具招待你们!”
“啊——!!!”
刘亦贤嘶叫出口,蜷缩在地上,头发散乱,面色煞白,两眼睁的如铜铃一般大,直要冒出血来,一声接一声的疯狂尖叫,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些撒纸钱的人远远的见刘亦贤发疯,纷纷交换了嫌恶的神色,还有人幸灾乐祸般的朝着他啐了一口。
刘亦贤双手胡乱挥舞,嘴里含糊喊着:“闭嘴,闭嘴!我是被逼的,贱妇该死,我不去地狱,姨娘救我啊!”
严凉冷漠看着他,摇摇头道:“这样就失心疯了,真不中用。”他揽着曲朝露转身就走,轻轻松开她的耳朵,柔声道:“为夫为你出了口气,只可惜刘亦贤太不禁吓,成了那副模样,夫人不怪我下手太重吧?”
曲朝露回头看了眼刘亦贤,很快就扭回头来,含情睇视严凉,依依道:“夫君不介意我二嫁之身,还宠我、维护我,我怎么会抱怨夫君。”
严凉挑眉道:“若你们真圆房过起了日子,他还能狠心置你于死地,我便连废话都不与他说,直接弄死!”
曲朝露如跌进蜜罐,浑身都浸泡在甜味里,接着又想起一事,担心道:“只是你这样做,会不会等同于直接插手阳间之事?万一又遭到天罚……”
“这次不会。”严凉道,“他方才辱骂你,是为对神不敬。此乃大罪,我有权当场惩他,所以隔空给了他一巴掌。至于后面的,我只是为他介绍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是他自己不禁吓,怪不到我头上去。”
曲朝露忍不住好笑:“怪不得容娘姐姐说,她之所以愿意跟着你,是因为你能做到绕过天罚、算计阳间的时事走向,果真是这样。原来天道也有漏子可钻。”她想了想,莞尔一笑:“我是不是也能钻天道的空子,明面上没插手阳间的事,实际上却左右了事情的走向?”
“是。”严凉隔着曲朝露的面纱,刮了下她的鼻子,“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
“夫人,我有个提议。”
“是什么?”
“待会儿回去了,我想和夫人共洗鸳鸯浴,夫人批准吗?”
曲朝露又羞又娇嗔:“阿凉~”
“夫人不愿意?”
曲朝露红着脸说:“洗就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