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朝露恼怒的目光剜向牛头马面, 冰冷道:“别拦着我。”
从她身上散发出强烈的煞气, 太过令人震惊,牛头马面也不由心下胆寒。
“露娘子不要执迷不悟,快随我们回地府!”
“我说了别拦着我!”曲朝露吼道,“我今天定要杀了仇人!”
眼见得曲朝露开始挣扎, 牛头马面已感受到他们锁万鬼的铁链快要被曲朝露挣断,情急之下喊道:“露娘子这样闹, 考虑到城隍爷了吗?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知不知道你再这么杀下去,他就是跪在十殿阎罗面前磕三天的头也保不住你?”
严凉……曲朝露被戾气包裹的神智里破出那么一丝清明,严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这瞬间她的动作迟疑。
牛头马面趁着这片刻功夫, 赶紧打开回地府的法阵。法阵光芒大现,曲朝露陡然回神, 再想挣扎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的功夫就见周围不再是刘亦贤的卧室,而是城隍庙的主殿!
常欢翁主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身下已经洇开了大块大块的血迹,身上斑驳的伤口齐齐剧痛,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着她的身体。
她的小腹痛得厉害, 常欢翁主挣扎着喊着“来人”。
当下人们终于姗姗来迟时,常欢翁主只觉得小腹里的东西离开了她, 再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而自己的裙底渐渐的染上了鲜血的红色。
常欢翁主悲痛的大哭起来:“孩子!孩子没有了!”
“大少夫人!”下人们被屋中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 半晌才七手八脚的来搀扶常欢翁主和刘亦贤,一边喊着:“快找郎中!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常欢翁主哭得太凄厉,愤怒的像是一条从血泊里游出的毒蛇,她左右挥开碍事的下人们,朝着刘亦贤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窝囊废!刘亦贤你不是男人!”
刘亦贤根本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被常欢这样一吼,对上常欢那满脸都是爪痕和鲜血的恐怖面容,回思起方才的一幕幕,竟是“啊”的一声叫出来,吓晕过去了。
曲朝露仍然被牛头马面的铁链捆着。
她像是草原上被猎捕的狮子那样,疯狂倔强的挣扎,单薄的身体里包裹着十足的力量和野性。城隍庙主殿内齐聚于此的鬼差们全都震惊的瞪着曲朝露,难以想象她怎会变得这样厉害。
咔擦一声,牛头马面的铁链被曲朝露挣断,两名将军也因此踉跄着摔出去。众人不由得惊呼,黑白无常、日夜游神四个连忙冲上去,从四个方向再度使出铁链,四条铁链叠加着缠在了曲朝露身上。
曲朝露狠命挣扎,粗大的铁链衬托她的身子更加的纤瘦单薄。她厉声吼叫:“放开我!不然我杀了你们!放开!”
岑陌痛声道:“露娘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看向上首处立着的严凉。
满殿的鬼神们都被曲朝露所震慑,脸色发青。唯有严凉震惊之余怒火中烧,那双眸子仿佛能喷出烈焰来,视线死死钉在曲朝露身上。
他这些天都在十殿阎罗之首的秦广王那里商讨些地府要务,那日回到城隍庙,收到曲朝露送来的翠玉豆糕还满心欢喜,期待着她送桂花酿过来共酌。谁知这才几天的功夫,她居然修为突飞猛进,还化作厉鬼去阳间杀人,似是连他下给她的禁制都被她破解了!
他从秦广王处回来时见城隍庙的阴阳司乱成一团,阴阳司公拉着岑陌慌张急切的说着曲朝露的事。而岑陌已经派了牛头马面去捉拿曲朝露回来,严凉在那片刻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说。
眼下,黑白无常和日夜游神气喘吁吁的禁锢曲朝露,纷纷施展法力,试图镇压她的怨戾之气。
但曲朝露反倒挣扎的更凶猛,隐隐有撕裂铁链的架势,四位大神坚持不住了,白无常道:“你们快点搭把手啊!”
各司司公们也上了,一下子十几条铁链缠在曲朝露身上,将她缠成了一个冰冷的铁人。
她乌发飞扬,双目赤红,嚎叫着爆发出凌厉的煞气,硬是将周围这群鬼神压迫得跪下来好几个。
他们合力,竟然还是无法制服曲朝露。
容娘眼底一抹幽光闪现,怀中的鬼猫睁开眼睛,扑向曲朝露。容娘紧随其后,打算给曲朝露狠狠一击让她冷静。而曲朝露看着鬼猫和容娘一前一后攻来,也朝着他们发力。
只见鬼猫被曲朝露发出的戾气打得嘶叫一声,软在地上去了半条命,岑陌忙将鬼猫抱起来给它疗伤。
容娘勉强撑了半刻,最终也敌不过曲朝露,捂着胸口退回严凉身边,连着吐出好几口鬼气来。
“好厉害……”容娘眼中越过一道震惊的担忧,“露娘子不是单纯的化作厉鬼那么简单,她修为增加得离谱了,这里头必有原因。”
严凉眉眼间的怒气已化作决然与锋芒,犀利如剑光跃虹。
他一手拍在身旁桌案上,伴随着厚重的响声,厉声道:“都给我退开!”
众人闻言皆惊讶的看向严凉,他们没听错吧?城隍爷怎么下了这么一条命令?
“还愣着做什么?收了你们的铁链子闪开!”
这……众人心下齐齐一凛,面面相觑,一齐收回铁链向后猛退。
一下子主殿中心就只剩下曲朝露一人,没了束缚的曲朝露神色凄厉而狰狞,似凌乱在疾风中的一缕花魂。
她要杀了常欢!要杀了刘亦贤和杜姨娘!她当即就要飞出主殿!
可她却看见上首的那个男人朝着她飞掠而来,她居然快不过他的速度,只一瞬的功夫他的脸就到了自己近前。
曲朝露想要撞开他,但浑身的煞气都被他身上的威压和清气所压制。她在错乱间被严凉扑倒在地,被他精壮的身躯包裹,压在身下。
“放开我!”曲朝露拼命挥打起来,红着眼睛去掐严凉的脖子。
严凉握住她两只手腕,将她双手压在身体两侧,冲着她勃然怒吼:“曲朝露!你看清楚我是谁!”
曲朝露微微一怔,严凉的吼声振聋发聩,让她有瞬间的失神。再接着他的脸猛地欺近,严凉重重的强吻住曲朝露的双唇。
岑陌惊住,容娘顿住,在场的所有鬼神们都傻了眼。
主殿内蓦然就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严凉和曲朝露,愣神而惊讶的同时,也颇为担心严凉的安全。
曲朝露想要挣扎,却被身上的男人压得死死的;想要呼喊,却被吻得根本无法出声。
男人很凶,像是惩罚她似的冲撞进她的口中,不由分说卷起她的舌头,强行要求她跟着他的节奏来。
他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带着怒意和急切,仿佛漩涡似的吞噬着她沉进去,让她沉在其中不要去想那些杀戮和嗜血。
曲朝露有些恍惚,男人的吻对她来说是熟悉的,虽然霸道强硬,但没有弄疼她分毫。随即她感觉到口中被渡进延绵不绝的清气,至清至纯,随着交.缠的唇舌蔓延进她的身体深处,渐渐的像是化作清凉的水雾将她从内到外的洗涤包裹……
曲朝露眸中的猩红色逐渐退去,神智也从怨戾之气的控制下慢慢挣脱出来。
她的反抗渐低,呈利爪状的双手十指也缓缓的松了下去。她感觉到吻她的男人放开了她的手腕,双手绕到她身下将她圈抱起来,缓缓的收紧,直到她被占有似的包裹在男人的怀中。唇上的吻也变得温柔舒缓,传达着安抚的意味。
曲朝露抬起双臂,也抱住男人,因着找回神智而有些恍惚不安。
唇上的温暖离去了,她对上严凉近在咫尺的脸。他目色黑沉沉的盯着她,略沙哑的问道:“清醒了吗?”
曲朝露怔住了,竟觉得他的注视和嗓音充满安定的力量。此前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冲击进曲朝露的脑海,她全都记起来了,脸上现出一抹慌乱,她颤抖着搂紧严凉,埋头在他怀里啜泣:“对不起,城隍爷对不起,朝露太自私了,只顾着冲动的杀去刘府,都没有考虑到城隍爷。对不起,朝露不是个好人……”
严凉欲言又止,半晌,叹息似的喘了口气,拍着曲朝露的背:“罢了……”
主殿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既感到松了口气,也克制不住内心中的八卦和猎奇的思绪。
严凉抱着曲朝露侧身一翻,用力坐起。曲朝露靠在他的怀里像是一只迷惘的小鹿,柔弱的枕着他的胸膛,眼底噙着泪花,面容自责而哀戚。
“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凉尽量温和的询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却就在此时,一个鬼差从外头跑进来,大惊失色道:“城隍爷,出事了!秦广王的亲随来请您立刻去阎罗殿,就是为着露娘子残害皇亲国戚这事!”他讶异的瞅着严凉和曲朝露抱作一团的场面,想到什么,惊疑不定道:“城隍爷,小的看阎罗殿那几个人的架势,秦广王怕是震怒了……小的担心露娘子会保不住了……”
曲朝露身子颤了颤,寒意袭上心头,恐惧间又为自己的冲动而自责难过不已。
直到现在,她依然想要弄死刘府那几个仇人,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行为让严凉难办,就又愧疚的觉得自己是在挥霍严凉对她的在乎,更是践踏了他对她的心意。
严凉平静道:“我这就去阎罗殿和秦广王说清楚。”他欲放开曲朝露,却被曲朝露抱着不放。
“城隍爷,我违反地府法则,若是秦广王执意要将我拿去阎罗殿定罪,还请城隍爷不要触怒秦广王,将我移交过去吧。”她抿一抿唇,道,“朝露只求将来刘亦贤夫妇和杜姨娘下了地府后,城隍爷能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严凉道:“事情尚未有定数,你先安心待在城隍庙。”又对容娘道:“在我回来之前,容娘你照顾她。”
他放开曲朝露,大步踏出殿外。
曲朝露望着他的背影远去,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容娘将她扶起,打发了殿内所有人离去,只留下岑陌一并陪同曲朝露。
岑陌抱着容娘的鬼猫站在旁边,容娘将曲朝露扶到神像下坐着,曲朝露凄然道:“我听说过犯下重罪的鬼魂会被直接移交到十殿阎罗那里受审,而后多半逃不过去十八层地狱经受酷刑的判决。可能会被掏心掏肠子、拔舌头、过火海、下油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容娘姐姐,岑陌将军,秦广王也会这样判决我吗?”她苦笑,心下一层一层的发凉:“对于地府的规章制度而言,我罪大恶极;对城隍爷而言,我对不起他,我辜负了他;可是……那样滔天的仇恨,我和沁水两条性命,曲家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仇人逍遥法外,我若连报仇都不做,又如何能甘心?”
她哀然一笑:“我终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佛陀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