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琉璃照旧起得不算早,她一醒过来就觉得有些奇怪,往常但凡她这边有点动静,就有人轻巧地过来掀开点床帐让她醒神的,今日她都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理她。
她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子,索性自己坐起身来,她这一起身,外头倒是有奴才听到动静过来了。
“常嬷嬷?”宋琉璃看见来人愣了一下,“怎么是你在这儿伺候着,茯苓呢?”
今日该是茯苓和半夏当值才是,常嬷嬷是小宝的奶嬷嬷,怎么会过来伺候她,她看了眼,也没看见大宝和小宝呀。
常嬷嬷脸色有些不安地屈膝:“回主子的话,正院里福晋要求所有奴才都去观刑,只有几个小主子的奶嬷嬷,怕把奶给吓回去,没叫过去。茯苓姑娘这才叫奴婢伺候着您。”
宋琉璃眉心拧起来,心里有点子不乐意了。
她好歹也是个侧福晋,还是万岁爷亲自给了封号的侧福晋,怎么着正院把琉璎园的奴才都叫走,都不经过她同意的呢?
这是把她当做院子里的格格和侍妾了?
“主子,清风苑的奴才也都去了,除了膳房灶头上的管事,内院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奴才全都被喊过去了。”常嬷嬷见宋琉璃脸色不好看,心下忐忑,可也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赶忙小声道。
“这是……害了大阿哥的奴才查出来了?”宋琉璃还没收到宋府的消息,可想想便知道,能叫福晋这般不管不顾的发狠,除了大阿哥也没别人了。
“去了多久了?”宋琉璃也没等常嬷嬷回答复又问道。
常嬷嬷瞧了眼天色:“寅时末就过去了,现在有两个时辰了,奴婢先伺候主子起身,喝点燕窝羹垫垫可好?估摸着一会子就能回来了。”
宋琉璃点点头,也不计较常嬷嬷不太熟悉的服侍,出了西厢去看了眼大宝和小宝,见两个孩子头对头睡得香甜,这才回到西厢房,端着一碗燕窝羹慢慢喝起来。
她刚喝了一半儿,奴才们就都回来了,还不是好好回来的。透过软塌旁开着的窗户,宋琉璃隐约瞧见,许福背着一个,还有好些是互相搀扶着回来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随后木莲和半夏进来了
,木莲进门还踉跄了一下,让半夏手疾眼快给扶住了。
“主子,茯苓她一出正院就晕过去了,奴婢……奴婢伺候您。”木莲说着话还忍不住一直努力吞咽,导致有些吞吞吐吐的。
宋琉璃‘嘭’地一声把碗给放下:“你快先坐下,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木莲两边脸颊都是红肿之色,瞧着倒像是什么东西给打出来的。
见木莲低着头虚弱地坐在绣墩上,半夏苍白着脸上前回话:“回主子,今日福晋命人将邱顺公公给行了蒸刑,叫人当着咱们的面给割了舌头,扔进去的,好些人见着那场面……忍不住晕了,刘嬷嬷叫大力嬷嬷拿着尺子,一个个都给打醒了……”
宋琉璃心下一惊,听得有些毛毛的,想必是该问的都问出来了,为防止受刑罚的奴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阴私,或者诅咒主子的话,这种严苛刑罚之前是要割舌头的。
可……要是茯苓晕了她还能理解,木莲到底是外院出来的,不应该这点子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啊。
“木莲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宋琉璃看着木莲一直低着头,也心疼她这么难受,当即就想要让她去休息,可话没说完,木莲突然捂着嘴就冲了出去。
半夏脸色也稍微难看了些,可她和杜若是跟着粘杆处见过些世面的,到底承受力要好一些,倒是没失态。
宋琉璃被木莲这样子弄得心里更毛了:“她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的话,蒸刑过后……”半夏也吞咽了一下,说得颇有几分艰难,随后将痰盂轻轻凑近了软塌才继续,“福晋叫人把邱公公给剁碎了,说是要喂乱葬岗的野狗。”
“呕……”宋琉璃确实受不住,一想这画面刚喝下去的半碗燕窝羹全吐出来了。
天呐……福晋这是……叫人知道了,以后福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趴在软榻上一边吐一边还有心思想着。
半夏把痰盂给常嬷嬷,自己去给主子倒水,主要她要再看着主子吐,她也快忍不住了。
这两个时辰,内宅的奴才们估计好些人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她和杜若还算是好的,一直强忍住了。
不只是宋琉璃这边吐得厉害,所有的奴才各就各位
后,女眷们得知福晋做了什么,好几个没见着那场面的侍妾都吓得跟着晕了过去。
膳房的奴才才是遭罪了,回来后别说干活,看见案板就要吐,刘管事铁青着脸也不敢说什么,只叫几个心理承受力好些的在膳房洗菜,其他人都叫回去休息。
反正就今日这情况……估计能用膳的寥寥无几。
他想的确实没错,午膳过来提膳的奴才,除了正院刚提拔上来的秦升和清风苑的赵福成,就只有许福来了,其他院子里都没过来提膳。
就是过来的这三个人也只要清粥小菜,带着烟火味儿的一律不要,这叫几个灶头的师傅也还真没费什么力气。
钮祜禄氏这头见着红肿着脸回来的玉霜三人,仔细问过后,倒是没吐,只苍白着脸在佛台前跪了会儿,也没用午膳。
四爷前头被诚郡王胤祉拉着去酒楼喝酒,等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的功夫了。
他只是皱了皱眉,早前康熙三十几年他跟着上战场的时候,什么断胳膊短腿儿的没见过,不至于为这点子事情恶心。
可福晋这般狠辣的行事……估计是瞒不住的,要是叫贵人们或者万岁爷知道了,只怕以后雍郡王府的风评怕是回不去了。
可他也知道福晋心里的苦,即便她手段有些出乎四爷的预料,四爷也没想着如何,甚至他还有几分隐秘的心思在。
万岁爷已经从江南启程回京了,不管是弘晖的事儿,还是福晋的事儿,都瞒不过万岁爷,他也想知道,老爷子到底要如何给他个交代。
如此想着他脸色倒是好了一点,只是也在书房坐不住:“你宋主子那边怎么样了?”
苏宝生躬身道:“回爷的话,牛管事腌制小菜的本事高超,奴才斗胆,叫牛管事做了些牛轧糖点心,并着青菜粥和小菜给送过去了。可奴才瞧着宋主子怕是胃口不好。”
毕竟燕窝羹都吐了,其他的看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四爷抬腿就往外走,苏培盛赶紧跟在了后头,他这怎么瞧着自打琉璎园那位封了侧福晋以后,爷是越来越上心了呢?
等四爷到琉璎园的时候,木莲脸上已经上了药,正跟半夏一起伺候着。
四爷瞧见木莲脸上的红肿,眉心又拧
了一下,心里倒是暗暗思量着,只希望福晋这是把心里的怒气和怨气给发泄出来,以后……可别总是如此才好,看来他过几日还是得去跟福晋说说。
“爷……”宋琉璃趴在矮几上,看见四爷进来,人恹恹地从软榻上起身要下来行礼。
四爷上前拉起她:“用午膳……”
“唔……爷,您离我远点。”宋琉璃闻着四爷身上还没消下去的酒气和肉味儿,又有些恶心了。
四爷:“……”
“爷先去洗漱一下可好?”宋琉璃背过身子干呕了几下,才回过头可怜巴巴看着四爷,眼眶里带着点泪花吩咐。
四爷无奈地看着她,本来不过来也是该洗漱歇息,他只能叫苏培盛和许福伺候着去净房内洗漱。
“你院子里的奴才可还够使?要不爷从前院给你先拨几个过来用着。”四爷洗漱完以后,抱着宋琉璃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摸着她的背安抚道。
除了半夏,其他两个都还是有些恍惚的样子,这怎么都不像是能伺候好的样子。
“不要了,过两日就好了。”宋琉璃趴在四爷怀里懒懒地摇头。
其实她这就是有些娇气了,反倒是府里的奴才,看似一个个脸色青白如鬼,那是因为他们亲眼看见那场面了,真论起来,奴才们比主子的承受能力要高得多。
毕竟谁都清楚,只要不背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真要是放任自己下破胆子,但凡有点病灶,那就得被挪出去,即便不被蒸了,回来的希望也不大,那时候也活不下去。
“那就叫月饶和月晴先过来伺候你两日,等他们像样子了再叫他们伺候。”四爷拍了拍她脑袋道。
这么金尊玉贵养着的小人儿,越是疼久了,就越是舍不得她有一点不好。
她起居坐卧怎么着都得好几个人伺候才是,只半夏和杜若两个人如何能伺候的过来。
“真的不用,爷别叫我为难嘛,叫后院里的人知道了,到时候又是麻烦,福晋这几日心情估计也不好,我不想惹事。”宋琉璃抬起头软软地拒绝道。
四爷轻轻亲了亲她额头,到底是当了额娘的小狐狸,比以前懂事多了。
“那爷这两日陪着你,叫月饶过来伺候爷。”他也不叫宋琉璃为难,左右
这两天他也不忙,陪着宋琉璃便是。
就在四爷忙着哄她吃点东西的时候,如四爷所想,宫里头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这个乌拉那拉氏!怎么学的妇德!”德妃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脸色特别难看。
其实她想说的也不只是乌拉那拉氏,惩治个奴才而已,宫里头一年到头死的奴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倒是不惧怕这些。
可前头四爷打了十四阿哥板子的事儿,叫德妃心里不痛快,她又不能因为四爷这个当哥哥的打十四阿哥骂他,这点子火气就发到乌拉那拉氏身上去了。
“去,叫乌拉那拉氏明天进宫来见我!”德妃越想越生气,感情以往那些贤良淑德的名声都是糊弄人的。
李嬷嬷倒是知道主子这火气是邪火儿,她给德妃满了杯茶:“主子稍安勿躁,听说四福晋这段时日身子骨儿不好,也是因为弘晖阿哥出事才会这样。您要是这会子叫她进来,没事儿还让其他宫里人说嘴,要是她晕在永和宫,就更不好说了。”
德妃听了这话觉得在理,这就更叫她下气。
老四两口子就是生来克她的,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像老十四夫妻那般把府里安排妥当都做不到,可见十四阿哥虽然看似不靠谱,到底要比四爷稳妥些。
“那就叫人给老四传话,让他明天过来一趟。”她这个额娘的总得问清楚,到底老十四这顿打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我就是生理性呕吐,我一点都不怕!
我还以为小主们会害怕,谁知道全都在给我普及步步惊心的情节,我记得仿佛上学时候也看过的,当时还吓得睡觉要开灯来着,你们比我想的承受能力要高很多呀~枸杞这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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