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最近后院里确实没什么事儿发生。”苏培盛躬着身子在书房里给四爷禀报,“各位小主子也都妥当着呢。”
四爷拧着眉心冷脸坐在桌前,拇指上的扳指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轻轻扣着,声音不算低沉,可却叫人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粘杆处最近如何?”沉默了一会儿,四爷沉声问道。
直郡王不会平白说那翻话,定是他发现了些什么才会提醒自己,即便可能并非好意,四爷心里也总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回主子的话,去年冬里咱们从南边救回来一些孤儿,都是细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目前在京郊的庄子上让人教着,再过几年便可以当差。”高斌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
“嗯。”四爷也知道这事儿,他复又吩咐道,“这些时日在府里的小主子身边都多放几个人盯着,尤其是大阿哥和琉璎园那边。”
“喳!”高斌垂首应声道。
四爷想着若谁要算计他,无非也就是从他的子嗣下手,吩咐完他倒是想起弘昀来,要是宋琉璃不说,他都忘了弘昀要过五岁的生辰了。
“苏培盛,你从库房将南边进上来的那柄镶着宝石的短剑给找出来,那方苏砚给你宋主子送过去。”
苏培盛躬身道:“喳!奴才这就去找。”
因着弘昀生辰这日,他是要回清风苑住的,李氏也不放心东西都送到弘昀在外院的住处,所有的贺礼并着单子都送进了清风苑。
因为对弘昀还算重视,四爷倒是在他生辰这一日早早就带着弘昀去了清风苑。
“婢妾给爷请安。”李氏有些日子没能见到四爷了,眼下见四爷带着儿子一起回来,脸上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给阿玛请安。”大格格宁楚格也在清风苑等着,见到四爷特别端秀地行礼。
这样的日子,四爷本就不会板着脸,见宁楚格也在,他脸色就更温和了些。
“都起来吧,宁楚格这些时日身体可还好?”他坐在软榻上,细看了宁楚格一会儿才问,在他看来宁楚格还是太瘦了些。
不像是琉璎园里那两个小的,现在才七个多月,那脸仿佛比宁楚格都要更有肉些。
大格格笑了笑,已
经有了几分少女的矜持:“多谢阿玛关心,有额娘细心照料,女儿好得很,换季都没再咳嗽了。”
四爷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他看了李氏一眼,其实李氏比他还要大一岁,只是过去受宠时,她保养的精细,又爱打扮得明媚,倒是比后头那些年轻的也不差什么。
可这些时日李氏许是伤心,也或许是没了四爷的宠爱,又有福晋暗地里打压着,她日子过得没以前那么滋润,倒是显得有些憔悴了。
憔悴是憔悴,她一张明艳的脸庞也保养的还算仔细,只是衣服换了从未穿过的牙白色碎花旗装,更添了几分娴静和忧郁。
四爷心里止不住软了下,李氏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陪了他也十几年了,虽然她有许多不好,到底他对李氏也有几分特殊感情。
他冲着李氏脸色温和道:“这些日子你清减了许多,一会儿多用些午膳。”
李氏闻言心底特别酸,眼眶也有些发热,可她还是勉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爷也清减了不少呢,平日里要注重些饮食才是。”
四爷点点头,冲着苏培盛吩咐:“一会儿交代膳房,让他们……按平日里的习惯进膳。”
苏培盛心下了然,主子爷这意思是要按宋主子的饮食习惯来进膳了,他赶紧躬身应声。
这会子也还不到用膳的时候,四爷问了大格格饮食起居上的一些事情后,便开始考校起弘昀来。
“你这大字写的较你大哥还是差了些。”四爷拿着弘昀的描红沉吟道。
弘昀偷偷看了看自家姐姐,才稍微大胆了些:“儿子知道自己字儿写得不好,阿玛可否给儿子写一幅字帖呢?儿子定勤加练习。”
四爷轻笑了一下,他倒是清楚弘昀的想法,毕竟当年老八胤禩为了争宠,也曾经在字儿上使过力气,后来还是万岁爷把着他的手教了许久才叫胤禩的字儿进步了些。
他现在倒是能理解胤禩的想法了,当即站起身来往书桌前走:“来,阿玛带着你写字帖,你也好记得以后该如何写大字。”
弘昀特别高兴:“是……多谢阿玛!”说完他转头去看李氏。
一直笑得特别温婉的李氏悄悄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也不过去打扰,只在
一旁看着大格格做绣活儿。
正院里——
“今日弘昀的生辰,贺礼可送过去了?”乌拉那拉氏扶着已经八个月的肚子道。
刘嬷嬷瞧着月姝替主子按摩水肿的双腿,思忖了一下才回道:“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刚才邱顺瞧见爷在清风苑教二阿哥写字呢。”
乌拉那拉氏挑了挑眉:“听说弘昀字儿一直写不好?”
这李氏好的不学,去学隔壁老八那点子心眼,也不看看自个儿能不能比得上人家心有八窍。
“是,听说先生都说了,爷叫咱们大阿哥教他一教,只是大阿哥也忙,仔细教了也不见二阿哥有何长进。”刘嬷嬷撇了撇嘴道。
“不过就是想要得爷几分关注罢了,庶子就是……”乌拉那拉氏冷哼着说到一半才想起不妥,又咽了回去,“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弘晖今日出府了?”她不想谈论四爷跟李氏那边共享天伦的事情,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疲惫问道。
自打她身子渐沉以后,总是吃不好睡不好,腿还肿的厉害,比怀弘晖时累了许多,叫她精力很有几分不济。
打龙抬头后,她就禀了四爷,叫那其嬷嬷从琉璎园出来,替她管着府务呢,她这身子骨儿也实在是顾不上府里。
刘嬷嬷点点头,提起大阿哥一脸笑意:“听说是跟裕亲王家的广善贝勒,还有恭亲王家的隆霭贝勒一起出门踏青去了,说是要就春闱的什么命题讨论一二,作作文章比对一下。”
乌拉那拉氏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还是孩子心性,他一个郡王嫡子,做什么春闱的文章,叫人知道了要笑话的。”
刘嬷嬷替她满上一杯温水,话里有几分不满:“昨晚老奴瞧着大阿哥不开心,叫邱顺打听了一下才说是大阿哥喜欢的那柄短剑,叫爷赏给二阿哥了。咱们大阿哥还小呢,也是想着做得一手好文章,叫爷看在眼里。”
乌拉那拉氏蹙了下眉,爷对弘昀还是太好了些,总叫弘晖心里不踏实,可他一个嫡子总想着跟庶子比也不合适。
她蹙着眉头刚准备说什么,外头邱顺突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大阿哥坠马了!说是叫马给踩到了……现在正在往府里送呢
。”
乌拉那拉氏猛地一起身,就感觉身下突然湿润起来,她也顾不得这个,脸色苍白的紧紧抓住月姝的手:“快!快去请太医!”
“主子您别着急,奴婢这就……啊,主子您羊水破了。”月姝也不顾自己胳膊疼,半跪着去扶乌拉那拉氏,刚扶住她,就看见软榻上已经湿了一片。
瞬间正院里就开始人仰马翻起来,还是刘嬷嬷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这才努力克制住了慌乱,有条不紊地吩咐人伺候着福晋进了产房。
大阿哥那里如何且不说,福晋这可是刚进八个月没多久啊,七活八不活……刘嬷嬷看似镇定地吩咐着,实则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弘晖被送到正院来的时候,刘嬷嬷差点儿没忍住叫出声来,他脑袋已经成了个血葫芦,人都看不出是不是还活着。
“啊——嬷嬷!弘晖怎么样了?!”乌拉那拉氏在产房里也止不住大声喊着问。
刘嬷嬷不敢说实话,只不停地安慰主子:“大阿哥还没回来呢,主子您好好生产,太医已经在旁伺候着了。”
这功夫谁也顾不得更多,邱顺低着头跟着忙活了一阵,看着大阿哥进了门,这才像刚回过神似的,往清风苑那边跑过去。
四爷到的时候,正院里所有的奴才都是流着泪一脸苍白的伺候着,产房内福晋的呻-吟都有气无力的,仿佛随时有可能昏过去。
而在西厢房内替大阿哥诊脉的太医,那脸色才是苍白到透明。
这明明就是被踢破了脑袋,连胸骨都给踩骨折了,这种出血量下,大阿哥已经是只有出气的劲儿,眼看着就是活不成了。
“大阿哥如何了?”四爷铁青着脸几乎是小跑过来的,一进门顾不上还在生产的福晋,哑着嗓子问道。
三个太医全都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回雍郡王的话,大阿哥……怕是不成了!”
四爷一脚踹翻了一个太医,厉呵道:“混账!要是救不活他,爷要你们全家陪葬!”
被踹翻的太医颤巍巍继续跪下:“大阿哥肋骨扎进了脏腑里,微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四爷暴怒,还不等他说什么,床上弘晖突然呻-吟着叫到:“阿……玛,额娘……”
四爷赶紧凑过去,眼眶通红
一片:“弘晖,阿玛在这儿,阿玛在这儿!”
弘晖努力睁开眼睛,却已经没办法看清楚自家阿玛:“阿玛,照顾好……额娘……”
四爷死死握住拳头,才忍住叫眼泪没留下来,一开口就是哽咽:“弘晖听话,阿玛现在就让人去请大夫!”
“儿子太疼了……儿子……不孝,伺候不了……阿玛和……额娘了。”弘晖转头朝着乌拉那拉氏产房的方向,努力伸出手去,可手伸到一半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站在门口的刘嬷嬷实在忍不住哭出声来,随即赶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只怕惊扰了产房里的主子。
乌拉那拉氏似晕非晕之间,仿佛是听到了奴才的哭声,她的弘晖……到底怎么样了?
没等她想明白,体内突然有什么滑落出去,随即微弱的哭声响起来。
扶香院内——
钮祜禄氏死死抓住手中的白玉棋子,手哆嗦得那棋子如何都落不下去,眼前模糊成一片,最后棋子只是徒然地摔到地上,碎成了两瓣。
玉霜和玉梅站在门口,分明听到了一声极为短促地恸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们两个才听到里面传来沙哑至极的吩咐:“叫赵久忠按计划办事,扫干净尾巴……一个不留!”
两人都打了个寒颤,玉霜赶紧冲着门内回话:“是,奴婢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emm,很多小主都说要叫弘晖留下来,可是……章纲都是做好的,小主们也能感觉得出来这走向吧?
女主太顺了,福晋太无能了,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肯定是要有转折的,枸杞写完这一章,也哭成狗,不要骂我~感谢在2020-05-2217:47:06~2020-05-2220: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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