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从犒军台走回去的时候, 宋俨明已经牵着一匹马站在城门口不远处等着他。
看见容玉一脸的怅惋, 他只是牵马上来, 与容玉道:
“回来了?”
容玉点点头, 可不知道为何,他心间一阵悲怆, 再也忍耐不得,直接扑进了宋俨明的怀里,牙根咬得紧紧的。
这儿是京郊, 虽没什么人来往, 但平日里二人在外面极是注意分寸, 更不会做这般亲密的举动。
可宋俨明却没有当场阻止他, 只紧紧地将他搂在了怀里面。
半晌,他感觉胸襟一阵湿热,心间更是柔肠百转,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将他抱在怀里。
后来, 宋俨明将他带去了郊外那间二人去过的茶室。
容玉进了屋,在这样私密的环境里, 容玉更是毫无心防一般扑在宋俨明怀里哭, 哭累了,便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雅的气息渐渐睡去。
这一觉, 竟是睡得十分安稳, 等容玉醒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屋里黑乎乎的,容玉一动,听得头上宋俨明的声音传来,
“醒了?”
容玉坐了起来,环顾一周,“怎么天黑了不点灯?”
“嗯,我去叫人来。”
他正待站起来,却又立刻坐下去了,容玉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困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俨明掸了掸下摆,“我腿麻了。”
一股热流立刻涌上容玉的心头,他鼻尖一酸,立刻坐在他身边:“你将腿伸直了。”
“不必,”宋俨明看出了他的意图,轻轻一笑,“我歇歇便好。”
容玉语气有了几分重,“我让你伸直便伸直。”
宋俨明无奈,只得听从他的,容玉靠着他,给他细细揉按着,他从来没有这般伺候过人,也不知轻重,只边揉按着边道:
“若是太重了,你要说啊。”
“嗯。”
容玉心间一片酸涩柔软,他午时便在这茶室了,到这会儿虽不知道时辰,可看天色也知道已经睡了五六个小时了,在这五六个小时中,宋俨明居然就保持着一个姿势,只是为了让他安稳睡着。
容玉自然能想象得出那份辛苦来,喉头哽了哽,
“往后别这样,怪让人生气的。”
宋俨明面上一片柔和之色,他伸手过去,将他颊边的碎发给勾到耳后。
然后凑近了去,在他那柔嫩白皙的脸颊上印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又嫌不够,指尖勾过他的下巴,低头去寻了他的唇来,细细啄吻着。
这个吻没有任何**,好像只是同类相互之间的慰藉一般。
在这样的亲吻中,容玉心间那些堵着的情绪渐渐消散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容玉却也不急着点灯了,他只靠着宋俨明,看着天边的一抹残红,心间竟有一股悠远出世的感觉。
“宋俨明。”
“嗯?”
“你怎么什么都没问啊?”
宋俨明一哂,“问什么?”
容玉瘪了瘪嘴,“算了,当我没说。”
他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宋逸舟将来会有大出息。”
“那是自然,”宋俨明心下欣慰,“二弟天赋神勇,气力过人,为人机敏,绝非凡俗可比,只望他能快速成长,担负要责才是。”
容玉突然想起来一直没有问他的,“那天,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宋俨明嘴角一弯,轻轻低下头去,“以后慢慢告诉你。”
热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容玉感觉耳朵痒痒的,他躲了躲,没好气道:
“你腿好多了没有?”
“有玉儿的伺候,哪里不能好。”
“……你大爷的别这样说话!”
宋俨明笑了,他清心守欲了二十多年,却不想这时候当起了登徒子,只觉得想逗弄他,想看他害羞却强撑着的模样。
又见容玉燥燥的模样,宋俨明怕惹恼了他,不再继续逗他,当即将身体坐直了,跟他说自己出海的计划,
“这次出海,我会给你安一个贴身小厮的身份。”
话毕,他略略欺身过去,在容玉身后的茶桌那儿拿过来一个锦盒,打开了来,给容玉看了看。
容玉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借着夜色摊开一看,是一副新的面皮,他心间稀奇,先是让道童进来将茶室内的灯都给点亮了,等道童一走,他立刻将面皮戴上了。
期待地,“如何?”
宋俨明看了看,淡淡一笑:“眉目比之前的那幅更清淡了,再扎两个髻子,倒真像书童了。”
容玉嘻嘻一笑,“行吧,让我当书童也行。”
苦于现在没有镜子,让他不能好好瞧一瞧这新面孔,正长吁着,宋俨明已经揭去了他脸上的面皮,收在匣中,顺手拉了他过来,庄重道:
“玉儿,此次一去,路途遥远,也不知会生多少波折出来,所以你务必要谨慎行事,绝不可散漫自由,懂么?”
容玉乖巧地点头,
“明白,我就是紧紧跟在你身后的一根小尾巴,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宋俨明心间一柔,摸了摸他的脸,“这一路,得辛苦你了。”
“哪里?”容玉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早想出海了!”
看着宋俨明的脸色,容玉立刻道:“当然,激动归激动,我一定听我们家侯爷的话,绝不乱跑,当一只跟在老虎背后的乖乖小狐狸。”
宋俨明笑。
***
道元廿九年,琉球交趾国老国主新丧,新主图罕即位,玄宗封中书令宋俨明一品候,敕命其代表朝廷参与交趾国即位大典的受礼仪式。
渤海码头,玄宗亲自送行,待召天仪式结束,浩浩荡荡的遣国使船从渤海南下,开启了出使的征程。
是夜,宋俨明从外面进了来,将门关上,正瞧见容玉手忙脚乱地给两个汤婆子灌热水,看见宋俨明进来,他立刻将铜壶放下,把入水口旋紧,这才迎了上去,
“好冷啊这海上的夜,没成想竟比京郊更冷上两倍。”
宋俨明将大氅解了,挂在一边几架上,过去给他暖了暖手,道:
“等再过五六天,这船到了赣江,气候便会暖转,到时候便没这般冷了。”
容玉期待地一笑。
等洗漱好,他将一个汤婆子给塞到了大床的被褥里,又给自己那张长榻塞了一个。
宋俨明随意翻了一下那短塌上的被褥,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过容玉的睡眠问题。对外,容玉是他的随身小厮,这下人伺候主子,自然要万分警醒,给个长榻休息便已经是好的了,更何谈舒适。
宋俨明心念一动,将忙活着铺床的容玉给扯住了,
“晚上跟我一起睡大床。”
容玉一愣,随即摆了摆手,“我睡这两天就习惯了。”
宋俨明低了头,轻声道:“怎么,怕了。”
被戳中心思的容玉猛然瞪大了眼,“谁,谁怕了,咱们在外扮主仆,自然是要像样点。”
“这寝房若无命令,没人进来,谁会知道?”
见容玉支支吾吾的,宋俨明心间好笑,当即坐在了长榻上,
“既是你如此坚持分开睡,那我便睡这边,你去床上睡便是了。”
他脱去了外衣,又瞧了一眼容玉,挥了挥手,“去吧。”
容玉吞了吞口水,慢腾腾地走到床边,宋俨明这张大床自然跟他的那张长榻不可同日而语,宽大软和,是亲贵才有的待遇。
他除了外套,便上了床,又往外间看了看,但见宋俨明那样高大的身体就那么憋屈在一张小小的长榻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即起了身,没好气道,
“你过来吧。”
宋俨明早已料想这最终的结局,他嘴角含笑,从善如流下了长榻,往床上走去,容玉往里面让了让,宋俨明刚上了床来,就看见容玉背着他,整个人快贴到墙壁上去了。
他无奈笑道,“你这小子,难不成我在你心间便是个登徒子么?”
容玉一僵,慢慢地转身过来,他勉强笑了笑,咬了咬唇,
“我第一次……第一次跟人睡一张床上,有点儿不习惯。”
宋俨明突然想起了他床上都放着一只古里古怪的熊一样的玩偶,哂笑道:“你不是都跟你那只甚么‘太迪熊’一起睡的么?”
“那是玩偶,又不是人。”
宋俨明摇了摇头轻笑,不顾他的挣扎,将他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
“行了,你把我当成那只‘太迪熊’便好了。”
宋俨明的话让容玉心间好笑,翻了个白眼,“我哪里敢将侯爷当成一个玩偶。”
“世间竟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宋俨明摸了摸他柔顺的乌发,“乖,就在这儿睡,我也是第一次跟人一起睡一张床上。”
“那你习惯么?”
宋俨明轻轻一笑,鼻息扑在容玉的脸上,他凑近了容玉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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