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采萍也没回她娘家,她跟娘家这关系也僵得很,是回不去的,走出门,李队长就安排人带她去看知青暂住房,说是正好还有一间。
知青暂住房就修在打谷场旁边儿,一水儿的草盖土砖房,门前一条小水沟,地面也阴湿阴湿的。
五六间房子共用两个茅房一个厨房,俩茅房分了一下男女,厨房就不是了。
这会儿几个知青也都下了工回来,拢共八个人,四个男的就是汗衫子、长裤子加布鞋,四个女的也是凉衣长裤加千层底儿,各个儿顶着一头大汗,瞧见了她背着包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正巧着吴玉龙和他那个心上人也在。
有人认出了常采萍,就凑到吴玉龙跟前儿去笑:“诶,看看,小寡妇来找你了。”
吴玉龙前几天才糟了常采萍整治,名声奇臭,他们这些知青私下里都笑他被小寡妇给甩了,他憋屈了好几天,这时候还窝了一肚子火呢,谁晓得又遇见这个泼妇了。
他脸一板:“滚一边儿去,跟我没关系!”
就有人在一边“吁”着喝倒彩。
带着常采萍宣传队长也看见了院子里的知青,就扬了扬手里的草帽子招呼着大伙儿:“诶,都来,都来,这是咱们三队的常采萍,你们都见过面的,现在她住这儿了。”
就有个女知青问了:“她不是带娃吗,咋跟咱们住来了?”
宣传队长就说了:“没关系了,没关系了,娃的四叔回来了,她就搬出来了。”
吴玉龙那小情人旁边的双辫子姑娘就冒了一句:“原来是被人赶出来了啊。”
宣传队长就拍草帽子了:“诶,诶,咋说话呢,人家留她了,她没答应,怕孤男寡女叫人说笑,你们可不许再瞎说了啊!”
这一伙子知青就默了,转而去瞧常采萍,只见她站在那儿,眼眶子似乎还有点儿红,脸上却又挂着笑,对他们说:“以后住这边,还要先谢谢大家照顾我了。”
她倒是会给人带高帽子,几个男知青自然就没话说了,直摆手说她客气,女知青倒是歪头偏脸的,不怎么待见她,常采萍也不跟他们纠缠,只跟着宣传队长去看房子。
剩下的一间房在这串房子的尾巴上,靠着外面,房间较其他的要低矮一些,土墙上大片大片的潮痕,房顶子上的草也四散着。
常采萍跟着钻进屋子里,屋里到处漏光,抬头才瞧见顶子上草跑了位,屋里都漏风。
虽然屋里有个透光的窗户,但也是拿纸给糊上的,要真敢住人,一转个眼睛还不给你偷个精光!
宣传队长也瞧见了这条件,转脸看常采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些日子,常采萍变得好了,他们都看在眼里的,如今她遵守诺言,落了难,他们也该厚待他的。
他就说:“是没房子了,要是有房子,肯定给你弄一间好的,你也别嫌弃,我待会儿就找人给你把房顶翻一翻,给你拼一张床,你先对付对付。”
常采萍自然是千恩万谢,这个当口了,人家给她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仁慈了。
说着话,宣传队长就出去找人去了。
常采萍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刮了进来,在她脸上拍了拍,她泄气的耷拉下肩膀,真想知道自己咋就这么造孽呢!
就这么两三分钟时间,她就听见外面有人笑呵呵地说:“这不是嘛,不是啥体面的事儿,寡妇被扫地出门。”
“诶,那咱们以后还要一块儿吃啊?”
“咱们凭啥跟她一块儿吃,她没种一棵菜,没浇一碗水的。”
“长得也不咋样嘛,还弄得谁都稀罕她似的。”
反正恶毒的语言就在门外到处飘,常采萍最烦这些臭毛病,这些人要么背着她说,要么当着她面儿说,这还好点儿,偏偏是一股指桑骂槐的味道。
其实这也不能太怪他们,原主以前喜欢吴玉龙,那个小情人付美琴就在她耳边叨叨叨,成天就说哪个女知青和吴玉龙亲近了些,就原主那个暴脾气,那就是看哪个女知青都不顺眼了,看哪个女知青都是狐媚子了。
所以这些人跟她也不好。
不过事已至此,一时半会儿,她也改不了人家对她的映像。
常采萍哗地一拉门,就出来了,直接指了指灶:“我听见了!”
这一大院子的人都把眼睛鼓成蛤*蟆眼了,谁晓得她这么直啊,这不是摆明就要撕破脸皮了吗?
再看常采萍,常采萍只是一脸如常:“我之前是真有些不好相处,有个舌头长的老是在我耳朵边挑拨,说大家伙儿的闲话,我那时候脑壳昏,看不清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相信了,所以对大家也不亲热。”说着,又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分锅也没别的意思,我又没浇过水,又没种过菜的,不能占你们便宜。”
一干女知青也摸不着头脑,倒有几个男知青瞧见了,就在一边捂着嘴笑。
等反应过来,那付美琴脸腾就红了,人家这也指桑骂槐的,谁不知道原来这里面就她俩好一些,这不就差指着她的脸门只说她是那个舌头长的了。
她这扭身就朝屋里走,那吴玉龙看了好几眼,也跟着追了过去。
两人走到了屋里说话,付美琴就跺脚,白净的脸上红色还没散,指着屋外,想骂又不敢大声,怕声音一出去,就是自己去认领了那个“长舌妇”的名头。
她就压低了声音闹腾:“你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明明是她惹的事儿,全甩在我头上。”
吴玉龙就来拉她的手臂,付美琴跟他扭了几圈儿,就呜呜地哭起来:“都怪你,我本来不用下乡的,我们家里给我在厂子安了工作,都是你说下乡几年,咱们回去安更好的工作,我想着要陪着你,才跟你一块儿来的........”
吴玉龙看她白白的小脸儿上哭得满是泪珠,就跟池塘里的白莲挂着雨露一眼,可怜得很,就把人朝怀里拉,想要哄两句。
门口啪嗒啪嗒两声儿,两人赶紧松开,一眼看去,是一起来的男知青张志文,张志文也看见他们了,尴尬得很,赶紧扶了扶眼镜儿,转身走了。
吴玉龙和付美琴对视两眼,吴玉龙就追了出去,拉住张志文的大臂:“诶,你看见啥了?”
张志文扶着眼镜儿框,抿了一下嘴巴:“啥都没看见。”
吴玉龙嘴角一颤,装了个不心虚的模样:“你看见了也没关系,我跟她从一个地方来,跟兄妹似的。”
张志文也眼角翘了一下,点头附和道:“我晓得了,你放心吧。”
吴玉龙这才安心,还说着以后去干活儿,帮张志文分担些。
张志文走了,吴玉龙又回去了,付美琴担忧着:“他不会说出去吧,都怪你不关门!”
吴玉龙说:“没事儿的,他历来是个老好人,不用担心,就算他晓得了,也不会跟人家说。”
两人说着,付美琴才想起一事儿:“对了,李大丫来找过我,你过几天去看一眼?”
吴玉龙一脸嫌弃:“就是那胖丫头?”
付美琴说:“他们家就她一个独生女,舍得给她花钱。”
两人这才笑了.......
常采萍这头跟他们说了,就去大队长那边儿申请了个炉子和两口小锅,李队长叫人给她一块儿搬了过来,她还要了一块儿小地,来种点儿蔬菜什么的。
宣传队长也找了几个人给她翻房子,动作倒也快,一两个小时就弄完了,还把窗子给她封了,屋里没床,也没人肯给她床,这年头打床也得好大一笔钱,所以家里的床用烂了都不肯搬出来的。
有几个人就给出了个主意,搬了几根长凳子来拍着放着,上面搭一块厚实的木门板,妇女主任送了她一床干净的被褥,再送了她一个略微漏水的花瓷盆,就算是把她给安置了。
这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常采萍累得不行,睡得跟死猪一样,全然忘记了失眠。
薛啸卿那边可就糟了,还是分了两床,他们三个男的睡了大床,而大丫和四丫睡一床。
四丫本来还坐在门槛上等常采萍的,眼见得天都漆黑了,还没瞧见人回来,就去拉二蛋,又不会说话,就咿咿呀呀,指着门口。
二蛋看了好几眼,没瞧见有什么情形儿,三蛋就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儿说了:“常阿姨走了,四丫怕是还不晓得呢。”
二蛋就嘟着脸:“你说她干啥,她不想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她。”气呼呼地把四丫抱去了隔壁床上。
四丫不听他的,就翻下床又跑了出来,趴在门槛上巴巴儿地等。
等到薛啸卿喊了一声:“都收拾了睡觉了。”
二蛋和大丫又把四丫抱了回去,四丫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惊天动地地哭,薛啸卿去抱,她也不让,又踢又闹的。
哭了半晚上,好不容易给睡着了,半晚上尿给涨醒了,转脸咿咿呀呀两声,看着旁边睡熟了的大丫,她也不下床,也不推大丫,眼睛一眨一眨。
大丫一下就醒了,惊叫着:“尿床了,尿床了!”
隔壁的几个男的过来,还听见大丫在闹:“你不学会自己起夜了吗?你咋还尿床上啊!”
接着又是四丫的哭闹声,大丫管不了了,也跟着哭,只管又哭又骂:“要是常阿姨在,看你还敢不敢这样,你个小坏蛋,你就欺负我!”
薛啸卿点着灯站在门口,也脑壳疼的很,屋里没有女人,这么娃,是捋不好啊!
“四叔,你让常阿姨回来吧,四丫只听她的话!”大丫站在床边儿扯着嗓子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