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着兜子,把借款单,汇款单,几张单子全给摸出来拍在桌面子上:“薛青峰两年津贴九百六,大房二房各借了三百,家里里里外外花了一百六十块钱,还剩下二百块钱,现在大房二房各自还我三百块,家里里里外外花的是津贴钱,家里家具板凳儿、猪鸡鸭鱼有一大半儿是我的,薛大娘再补我两百块现钱,咱们算扯平了。”
她这帐算的头头是道的,两下就把薛家给掏空了。
薛家那一窝子当场就跳了起来,指着常采萍闹她扯谎,常采萍就把单据给李队长和一干干部们看,薛家的人也挤进来看,这一看了不得了,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的,每月津贴四百,收款人是薛老爹,而他们自己也签了借津贴修房子的条子。
薛二嫂最机警,她当年签条子的时候就觉得这条子不过是走个形式,签了就会被藏进某个角落里,再不会见天日。
东西明明在薛老爹手里,咋会出现在她手里?薛老爹不可能有机会给她啊?
薛二嫂脑中一清醒,指着她:“你偷东西?”
二蛋跳了出来:“我们没偷东西,本来就是我爹的。”
他一说话,三蛋赶紧拉了他一把,常采萍也拦着他:“后面站着去,你忘了跟我的约定了?”
常采萍就是怕几个孩子出纰漏,才再三嘱咐他们不能说出来的,二蛋刚刚没忍住,这会儿被常采萍一说,就气哼哼地扭过脸去,在也不吭声。
薛二嫂也赶紧拉着薛家人说:“娘,她肯定偷东西,偷了汇款单和借款单,说不定还有津贴。”
薛大娘也惊叫了一声,难道真的被偷了东西,她可记得老头子把那些钱都放在了一起,得了好几百呢。
她猛地朝卧房冲,冲去开房门,一拿钥匙拧,才发下锁都坏了,心顿时就沉了,转脸对着常采萍骂骂咧咧:“你要是敢偷东西,我就扒了你的皮。”
她一进屋,就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自己去揭开圆捅盖子掏钱,很快就掏了一堆出来,外面的人可劲儿闹,问她咋样了,要她拿钱出来。
她在屋里摸着油灯点燃了,只略微数了数钱,还有好几百,那些津贴汇款单.....她不认识字儿啊!
她把钱塞在胸口想要拿出去,突然想起老头子的嘱咐,这要是拿出去,岂不是被人掏光了?
老大娘在屋内为难,常采萍再门外凉着脸:“谁偷东西,汇款单和借款单都是爹给的,他早晓得我么几个孤儿寡母会落得无依无靠,才把东西给我的。”
“你放狗屁,这几天爹根本没和你说过话,他咋给你东西?”
“话都没说过,你还说我气死了爹呢!”
薛家顿时就哑口无言了,谁知道常采萍给绕回去了啊!这时候全村儿的人都站门口瞅他们笑话呢。
薛二嫂刚想开口说个啥,李队长就凉着脸:“行了,行了,东西在这儿,白纸黑字抵不了赖。”说着就敲薛大娘的门:“钱少没有,你有证据就拿出来。”
薛老娘心里煎熬啊,她现在都想不通那津贴单子和借款单子咋出现在常采萍手里的,可她又不敢把手里的东西拿出去当证据,隔了好半晌,硬生生咽下那口气:“没少!”
门外的人面面相觑,薛大良这边儿就叫唤起来:“娘啊,你可看清楚了,那可是好几百呢!”
薛老娘在屋里额头上青筋直跳,咬牙道:“没少!没少!”
常采萍挑了挑眉:“没少,你就拿两百块出来,补给我。”
“你气死我老头子还想......”
“够了,老嫂子,你要是不拿钱出来,咱们只好进来拿了出来分给常采萍了。”
薛老娘一听,那还得了,忍着割肉的痛,数了两百块钱出来。
再说薛老娘出来,几个儿子还想着分她手里的钱,她就说了:“你们的钱都在你们自己手里,没拿啥钱给我,工分记家里,让大队长分了就行,可别说再来分钱了。”
老大老二就不满了,可这也是事实啊,他们确实没上交过钱,只能瞅着薛老娘拉着脸子。
常采萍继续了:“还有大房二房借我的三百块钱呢?”
“咋了?你还想要钱?你快弄死我们,我们可没钱!”大房二房众口一致。
常采萍早晓得他们要耍赖,慢吞吞笑了笑:“没钱不要紧,我还不想要你们还钱呢,我要盖新房子,要用砖头,你们修那两间房子都是水泥房包火砖,我就敲一间,把砖头取走就行了,另外公用的墙,我就敲一半儿走,咱们谁也没占谁便宜。”
这可狠了,这房子让她敲得四面漏风还敢住?那墙叫她敲一半儿走,这房子住着也不稳当了啊。
大房二房脸都白了,队长干部们早看不惯他们欺负人,这时候就出嘴帮腔了:“要真不赔,就按常采萍说的办。”
门外一片啧啧声儿,有的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常采萍这么能分啊,看她的眼神都不一般了,这还是那个撒泼耍赖的农村粗妇?
门口一个白衬带眼镜儿的斯文男人扶了扶眼镜儿,上一次分抚恤金,他就觉得她变机灵了,这一次更是特别聪明,叫他真想多看两眼,看她接下来还会怎么办。
大房二房就哭天抢地地叫冤,谁理他们啊,说着,常采萍就说了,他们要是不答应,下午就叫人来拆房子--没错,她就是要强拆了!
大房二房听了连哭都忘了哭,呆呆看了眼常采萍,这婆娘还真干得出来啊。
三百块不是小数目,他们手里哪儿那么多现钱来着,他们就说了,先欠着,有了再还回来。
常采萍顺势就说了:“那你们把房子卖给我就行了,我买两间,就买二房新修的那两间,我住进去,也不跟你们碰头。”说完,又顿了顿:“大房修的新房和老房子连成块儿的,你们可以自己分新房,分老房子。”
大房二房早叫她算懵了,薛大嫂还傻傻地问:“你先前说要去修房子的?”
常采萍甜甜一笑:“我这是给你们面子,不然我还真想盖新房子,谁不想住新房子啊。”
屁!她才不想住知青暂住房呢,那知青暂住房好几年没翻修了,一个刮风下雨就山摇地动的,她刚刚说出去盖房子就是忽悠他们的,没想到把自己娘家也给试出来了......
她抬眼看她站在一边哭的便宜娘。
便宜娘听了她这般分家,早惊得目瞪口袋,常青萍直接连上青青白白的,人家哪里稀罕跟他们挤小破屋啊,人家有的是钱,有的是房子。
常青萍脸上下不来,转脸就奔向门外了,到了门口,就在自己爹身边儿呜呜地哭了。
那大房二房原本不想给房子啊,跟老娘讨钱凑钱给她,老娘哪里肯给,在一边儿装聋子。
末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们就给人家一套房子,自己不是还有一套老房子吗?拿不出那个钱,就别作怪。”
大房和二房还真不是拿不出那么多来?这会儿跟先前分老房子不一样,老房子是老娘掏钱,新房子可是他们自己掏钱。
他们一拿钱出来,手里就紧巴巴的了,那日子咋过?薛大良是个花花公子,薛大嫂也是个乡村奢侈女,薛成刚身上没一分钱,薛二嫂不想亮出体己。
这么一杠上,想想还有老房子,还有老娘的钱可以骗,常采萍走了,那两间多出来的房子,他们再住上,也不打挤,两家一咬牙,就只能把房子给常采萍了。
分到这儿,薛老娘就已经晕了过去,大伙儿上去掐人中把人给掐醒了,醒来就听到常采萍说了:“这屋里的吃穿用度、桌椅板凳儿也是花的津贴,都是老四和我们家的,我要分一半儿,什么都分一半儿,这个队长你们看,没问题吧?”
薛家那一伙儿早晕头转向了,这会子只能叫唤了:“她做梦,家里这么多口人呢,她一个女人带几个娃想分一半?”
常采萍就说了:“你们用着我男人的津贴,嚼了这么久,我叫你们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你们吐得出来吗?养你们这么久,你们还想咋样?”
诶,她倒是会说,一下就把战线拉回来了,对方那脸上被臊的通红。
李队长也不想搭理他们了,转脸就叫人开始帮着分家,什么桌椅板凳儿的就朝新房子里面挪,什么鸡鸭的都给挪。
这么分家书写成了,常采萍拿着分家书,看着躺在板车上老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从兜子里摸了二十块钱出来,放在桌皮子上叫乡亲们见证:“爹的丧葬,我给二十,算是尽最后的孝道了,二十块钱足够办得风风光光,你们可积点德,不要贪那几块钱便宜,叫爹住得不好。”
她最后玩了一招“有情有义”,玩了就带着娃们去了新房子,她那便宜娘跟在她身后叫她:“我不晓得你会住新房,我是怕你没住的地儿。”
常采萍没理她,刚出门,人群就散开了,那个捏着扁担儿的中年男人就细细盯着她看,她看了一眼男人,皱了一下眉头,喊了一声:“爸爸。”
喊完,她也没有留恋,没在招呼他们,带着娃去了隔壁新房。
常母就过来拉常父的手臂,哭哭啼啼道:“她许是真的不想认我们了。”
常青萍就擦着眼泪:“以前没钱的时候就不想认你,现在有钱了,认你就怪了!”
常父也伸着脖子对着常采萍的背影瞧了好几眼....人真的不一样了?现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也很危险,他就给常母说了:“你跟她说,你去跟她住,照顾她。”
常母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那她咋可能同意。”
常父也想起了常采萍以前的嘴脸,冷着脸,一甩扁担儿:“不答应就不答应,让她自己过去!”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又抬眼看了一眼常采萍的背影......
自己的女儿到底还是心疼的,她小时候,他还把她放在脖子上玩骑马游戏呢~
这边常采萍一进屋子,就有个人给她搬了两床被子来,笑嘻嘻跟她说:“诶,采萍啊,两床新的,你婆婆他们压箱底儿的,村长做主分给你的。”
几个娃看着屋里的大木床、柜子、箱子、桌子,还有崭新崭新的被褥,都长大了嘴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住上这样的地方。
大丫兴奋地喊了一声:“常阿姨,你快看,快看,我们啥都有了。”
三蛋和二蛋的看着常采萍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常采萍扭头看他们的时候三蛋就脸红红的笑,二蛋一下就故意歪过脸,假装看其他的地方,耳根子倒是绯红。
四丫就吸了吸鼻涕,拉了常采萍一把,叫常采萍一下抱起来坐在了跪在上,她就抱着常采萍的手臂嘻嘻笑,张了张嘴巴,想喊人似的,可是只有“啊啊”两声儿。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