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夜市一角。
枝头梅花, 将开未开;空中明月,将圆未圆。
花前月下,两个人却在大眼瞪小眼。
池藏风:“你说清楚, 谁傻了?”
她只是在思考问题,所以看起来有点呆。
因为思考的问题很深奥,周伯通与神秘女子趁着夜色偷偷翻过高墙进入大理皇宫是为哪般?
黄药师:“你讲明白,谁偷偷摸摸了?”
他只是刚好站在街角暗影处,所以瞧着不够光明正大。
因为在人群中依稀瞥见熟悉的身影, 为了确定是不是池藏风才会抄近路从暗巷赶来。
两人都有充分理由,绝不承认被无端贴上的标签。
“哼。”
“哼。”
齐齐冷哼后,又同时开口。
池藏风:“他乡遇故知合该欢喜, 奈何某人不会说话。你,糖葫芦没了。”
黄药师:“元宵将至人月圆时,我就大度地不计较某人用词不妥。只要你给一根糖葫芦做补偿就行。”
安静。
再度诡异的安静。
两人相互对视, 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一句话, 「你, 就是你。多大人了, 幼不幼稚,居然还拿糖葫芦说事。」
换一个时间、地点、面对之人, 两人都不会与之拿糖葫芦说事。
不就是一根糖葫芦,池藏风随手送就送了。黄药师绝不会讨要索赔,甚至还陪着一起在街上吃。
此时此地,却是不同。
幼稚就幼稚了。人生在世,遇到某个人,为什么不可以让自己偶尔变回孩子般幼稚。
一场糖葫芦争夺战, 说来就来。
两名当事人一致认为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战, 足以记录到本年度十大江湖奇怪战役之中。
好笑的一幕就出现了。
夜市一侧, 长街舞龙鱼灯绚烂。市人欢呼,喜迎元宵将至。
另一侧,转角灯火阑珊昏暗。两道身影急速地攻守来回,掌风交错,衣袖翻飞,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没有用兵器,也不至于拳脚相向,但是围绕着一根糖葫芦的争夺异常激烈。
亏得转角靠近暗巷,这地方足够闹中取静。暂时没有路人经过,否则定会引人疑惑重重。
有两个人长得很好看,他们打架的招式即便看不清可也似乎很好看。明明相互之间没有火..药味,怎么冲突得这般激烈?
‘刺啦——’
轻微声响。只见一串糖葫芦最顶端的那颗山楂终是坚持不住,在两股内力地争锋相对地积压中,它动摇了。
嗖地一下,这颗冰糖山楂从木签子的最上方窜了出来。
下一刻,黄药师出手一捞,先一步将其收入指间。
谁叫池藏风一手一根糖葫芦,反观他两手空空,占尽优势夺得了逃窜的冰糖山楂一颗。
“不错,酸甜得当。”
黄药师直接将这颗山楂送入口中,煞有其事地肯定点头,还发表了品尝感言。“你眼光很好,没有选错。”
池藏风瞬间鼓起脸。啊啊啊,这人真是……
“怎么了?夸你,你还是不开心?”
黄药师浅浅笑了,更不由手指微动。瞧着池藏风的气鼓鼓样子,怎么办,真的好想戳一下她的脸。心随意动,手上的动作比理智要快。
“你干嘛?我的脸不是毛巾。”
池藏风迅速侧移,不让黄药师还沾着冰糖渣的手指碰她的脸。未免被偷袭,索性把一串糖葫芦交了出去。“行了,行了。看在你夸我的份上,它就送你了。”
最上方的那颗山楂已经叛逃进入黄药师的肚子,就不继续留着这串糖葫芦了,不然看得伤心。
“谢谢。”
黄药师接下糖葫芦,却难免有些遗憾。
人,真容易得陇望蜀。此刻,他最想要的已经不再是糖葫芦,目光在池藏风侧脸停留了一霎,以后总有机会的。
两人没有走暗巷,和其他看灯会的游人一样,吃着糖葫芦走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上。
至于因为样貌卓绝引来旁人偷瞄,或听有孩童对家长撒娇‘也要美人哥哥姐姐一样的糖葫芦’,皆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闲庭信步,品尝一串美味糖葫芦。
当把光秃秃的木签子投入装废弃物的竹篓,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吃,真好吃。
认定一样食物美味,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两人产生了相同想法,如果明晚一起出来看元宵灯会,还能找摊主再买一些。
思及此,池藏风问,“你怎么来大理了?有正经事办?”
“不然呢?”
黄药师搬出了王重阳信中相聚云南的说辞,“数九寒冬,没事谁瞎跑?既然王真人来信相邀,便相聚于此切磋武功也很好。”
单纯为了这个?
池藏风不信,但看着黄药师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她也是笑了,“不错啊,为了武学,你挺上心。”
「除了武学,我对别的也很上心。」
这一句并未诉之于口,黄药师只是深深看了池藏风一眼。
池藏风眨眨眼,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好看。黄药师想看的话,勉勉强强允许他多看一会。
当下,说的事却很正经,“之前寄柿饼的随信里没细说,棺材铺有一批货差点被劫,镖局得到段皇爷帮忙才能幸免于难。我来大理是为当面致谢,顺带问问有无更多劫匪线索。”
这就顺便提起请黄药师帮忙问一问段智兴,能不能缩短预约时间,尽快见面而不要等一个半月。
“后天,我就问一问。“
黄药师毫不在意这点小事,“如果后天你有空在天龙寺稍等,不出意外,中午应该就能和段皇爷见面。”
后天,天龙寺的午宴没有外客,只是几个武学爱好者聚一聚。
王重阳带着周伯通一起,黄药师向段智兴打个招呼,多添池藏风一人入席没有丝毫不妥。
为什么是后天,不是明天?
因为明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段智兴当然要在宫里渡过。
宫外,闲着的池藏风与黄药师,可以逛一逛灯会。
这就轻轻松松说定了。
池藏风暗道黄药师果然靠谱,若早一个时辰遇到他,也就不去追踪周伯通了。那一追踪,还追出了一团疑惑来。
“黄兄,听你的意思,王重阳已经到大理了。他和段皇爷很熟,那他是不是住在大理皇宫内?”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关心王重阳住哪里?
黄药师狐疑地看池藏风,“那两个人确实会彻夜长谈,住皇宫也有可能,住天龙寺也有可能。你很关注?”
“我就是随便问问。”
池藏风暂且把周伯通和神秘女子偷入皇宫的事瞒了下来。
如今听着,是王重阳与周伯通都可能住在宫内。
周伯通翻入宫墙,也就是等于回客栈,没有搞什么暗搓搓的事。那个清丽女子八成是宫女。
这种解释,逻辑通顺。
更多的,等遇到周伯通私下再旁敲侧击一番。
此时,池藏风也没别想法。只打算提醒周伯通,他翻宫墙的事被瞧见了,以后更小心点。
有些地方能走门,还是尽量正大光明走门,别节省那点时间飞檐走壁,以免引起误会。
黄药师:还敢说随便问问,我信你个鬼。
不信归不信,却也没必要所有事都打破砂锅问到底。所知越多,不一定全是好事。
装糊涂,是一种艺术。
有的事却不能视若无睹。
正月十五,花市灯如昼。
月上楼梢头。
奈何,相约赏灯没能顺利进行。
池藏风和黄药师一起吃过晚饭,正要出门,但被棺材铺分店的伙计堵在了客栈门口。
“东家,请您快去店里看一看。”
伙计神色焦急,他的鞋子上沾着泥土,而裤脚上残有血迹。“有位年轻小姑娘重伤半昏迷,她说着梦话,只求与您见一面。”
池藏风:喂喂喂,会不会正确表达啊!
这话配上伙计的神色,太有歧义了。她,好像一个活脱脱的负心人,被苦主找上门了。
黄药师默然,他竟然开始习惯了。
旁观过林仙儿与邀月、怜星对池藏风与众不同,他对此场景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把话说清楚,那人谁啊?”
池藏风觉得奇怪,她的行踪飘忽不定,只在给黄药师信中提了一句会来大理,但当时半字没提具体时间。
两人在此相遇,多少有些偶然的缘分。
她瞧着伙计,“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店铺不营业,只有一场预定落葬。你去送殡演奏了,这是刚刚回来吧?哪里来的年轻昏迷姑娘?”
“掌柜在路上捡的。”
伙计一五一十地说,“那姑娘昏迷在山郊野外的墓区,总不好见死不救。掌柜去瞧了瞧,这便认出是您的熟人。”
等一下!
池藏风脑子很清醒,她和大理分铺的周掌柜根本没有一起见过什么熟人,那又凭什么认定一个半昏迷的姑娘是她的熟人?
仅仅凭几句梦话,就太不严谨了,那与棺材铺选掌柜的标准完全不符合。
倘若伙计没说谎,剩下一种可能,是凭信物确定的。
什么信物?
池藏风没有这种习惯,不曾给谁留下信物。她没留,架不住棺材铺的前任拥有者留过。
天云令,王怜花母亲的令牌。此物传给了池藏风,见令如见人,以此为凭证完全掌握了棺材铺及其他产业。
犹记当年赠送棺材铺,王怜花提到需要为母亲的故人还情。其中之一为少林寺,另两者却迟迟没有出现。
今夜出现的姑娘会否与此相关?
前往棺材铺后院。
答案揭晓,池藏风猜对了。
周掌柜平日里会不会见死不救不好说,可他救起墓地里的年轻姑娘,是因对方手里捏着一块令牌。
玄铁所制,刻着「云梦」两字。
一看图案与样式,便能看出它与天云令同出一脉。
周掌柜明白此物非常稀有,世上不超过三块,都是王云梦活着时亲手送出去的。待来日持令牌者上门,不论多么艰难,都会为其无偿处理一件事。
“东家,您看这人没救错吧?”
周掌柜指了指被安置在软踏上的年轻姑娘,压低声音对池藏风说:
“这女娃刚刚讲梦话来着,‘祖父,您别死,别死。我一定找到令牌的主人,求他为您报仇。’”
简单翻译,约等于找池藏风,势必要求见她一面。
池藏风也不好说周掌柜的翻译错误,她先给昏迷的姑娘诊脉。
小姑娘梳着两条辫子,稚气未脱,尚不满十五岁。
如今面色惨白,是因失血过多。人还能活着也是幸运,靠一口内劲撑着,而重要脏器没有伤得太重。
池藏风拿出瓷瓶,取一颗药丸以巧劲让伤患服下。
只见小姑娘的俏脸无意识地皱成一团,显然是被药丸的奇怪苦味给熏到了。这一下,人被刺激到半睁开眼睛,然后眼前一黑,晕得更彻底了。
黄药师站在门口,丝毫没想要拿出九花玉露丸。
苦吧?那就对了。
这伤者便是无心又如何,确实打扰了两人欣赏的元宵灯会。苦一苦又何妨,池藏风的药滋味是古怪了些,但一直都药效到位。
“找人给她打理一下,半个时辰后,人就会醒。”
池藏风和周掌柜说完,也踱步去了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
里头仿佛出现一张狐狸笑的脸。
王怜花:我的接任者,你惊不惊喜?你意不意外?
虽然我已经不在江湖,但若出现与我相关的事,前有《怜花宝鉴》,现有天云令,它们都会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没关系的,我看好你哟!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