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筠风被那小家伙搞得, 被茶水微微一呛。
他微微咳了咳，才悠悠去看外孙，那一双眼尾泛着几丝皱纹的眸子里, 都是宠溺似水的温润笑意。
笑完了，他轻叹口气，终于朝叶幸周开口了，问：“怎么这么快？你们才在一起一年。”
叶幸周早有准备：“是，只有一年, 但是这一年，我们大部分时间在一起, 像一家人一样生活；我们都蛮开心的，和当年大学时一样；我心里也还是和当初一样，都是肖虞, 嗯，还有小溯, 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三人了，而肖虞也一样。”
他认真地看着肖筠风, 不疾不徐道：“小溯还小, 他有点着急，对于爸爸妈妈……所以，我就想冒昧跟您商量一下, 想要圆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有肖虞的想法；当然，最想的是我, 虽然答应了您过两年再看看，但确确实实还是没做到，每天都在想这事。”
一字一句的, 在这个初冬夜里都很炙热且真诚。
其实这一年以来，肖筠风与他见了很多很多面，接触了许多回，已经多少看得出他的心意；
他经常来华洲吃饭，探望他，和长辈说话永远成熟理智，都是聊聊工作，聊聊孩子，都很细心，不浮不躁……
今年肖虞上学后，就每天去接孩子，接大人，没在外吃的话，就三个人一起回家来，也从来不好玩，没有什么其他异样的心思；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温柔柔又玩玩闹闹的，要是不说出来，看着完全就是已经结婚了的一家子了，所以也确实只差一份实际的名头罢了。
国庆一家子出去玩后回来，小孩子整天笑眯眯的，看上去玩得很嗨；他也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肖虞回来后手上多出来的那颗钻戒……
所以，他不是没仔细思量过关于他们的事。
仔细想想肖虞那会儿的话，再想想叶幸周回国一年了，这一年做的事，而且，工作生活什么的，也都如他方才所说，一一安排好了……
最后，再回想几年前，两人还大学时候，他经常陪女朋友去医院探望，那会儿的言谈与心思，其实和现在确实没有太大差别，还是整个人充斥着一抹真心实意……蛮真诚的。
是可以结婚了。
只不过……
只不过此刻蓦然一说开来，难免他还是不能立刻做决定，答应他。
毕竟是终生大事……毕竟要娶的是他唯一的小公主。
这么多年，一个人养大，生气过，也因为不舍得骂，释怀过，到现在终于一切慢慢回到正轨，肖筠风觉得，要答应她结婚，还是怕万分之一的变故，怕以后的生活还是不好……
所以他想着，还是得让叶幸周再最后思考思考，他也去做做准备。
肖筠风放下茶杯，就朝那边的年轻男人说：“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幸周。”
“嗯。您说。”
肖筠风浅笑：“我知道，你现在是安排得都挺好的，和她们一大一小也过得挺好的，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但是……确实还蛮早的，还不到一年。你们也都还不大，你再想想吧，反正今年应该也办不了，已经年尾了……你好好想想，我也想想，回头再聊这件事。”
叶幸周把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这结果和他设想的，其实没有丝毫的差别。
而且应该说，结果比他预料的好，因为岳父大人最后来了一句，我也想想，回头再聊。
说明他心里有打算认真考虑的，有意思再聊一次的，所以再来的话，应该就成了。
他心里微松了口气，很平静地浅笑，朝他点头。
但是怀里的小叶溯愣了愣，小脸快哭了。
他不懂大人的这些弯弯绕绕、话里有话，只听见外公没答应。
忍了忍，他还是嗷的一声，趴在爸爸身上嗷嗷地呜咽。
肖筠风：“……”他马上皱眉喊，“肖肖。”
叶幸周已经低头去抱：“小溯。”
小家伙可可怜怜地哭喊：“呜呜呜不结婚，呜呜呜为什么……”
肖筠风要去抱他哄。
叶幸周摆手，笑了笑说没事，他来。
话落抱起孩子，就先走了，把孩子抱到门口，准备下楼去转转。
电梯里，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掉眼泪，喃喃着要爸爸妈妈结婚，哭喊声比自己受伤那次要惨多了。
叶幸周认了孩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哭闹的，就像小朋友在商场见到玩具想买，但父母不给买一样，他忍不住闹了起来。
眼下就不断哭着要爸爸妈妈结婚，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没有其他心思了。
叶幸周心疼万分，宽大的手掌抚着他的小背哄：“乖，小溯不哭，傻瓜，外公这不是答应了吗？”
“没有，我长大了，我听得懂。”他抽抽噎噎，超级崩溃。
叶幸周：“……”
他心疼又无奈，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被他这一哭，忽然也有点心酸。
轻叹口气后，他亲了亲他的小脸颊，温柔哄道：“小溯乖，你没听懂外公的意思。外公说他再想想，就是下次他就答应爸爸了，这种事情，没有一次就答应的。”
“……为什么？”他还是超伤心，趴在爸爸怀里，一下一下地呜咽，情绪堪比此刻的天气，凉飕飕的，很是低落。
电梯到了，叶幸周抱着他出去走，边走边说：“因为你妈妈，也是外公的小宝贝啊，外公舍不得她呀，那爸爸多提几次亲，也是正常的，不是吗？爸爸也愿意为我喜欢的人认真努力去让你外公认同，放心。”
“唔。”他小小地恍然，抽泣声小了一些。
叶幸周沿着单元楼下的路灯散步，吹着初冬微寒的夜风，慢悠悠地给他讲：“如果爸爸给小溯生个小妹妹，那以后也不会轻易就让人娶走的，爸爸哪儿舍得啊，是不是？那和小溯一样，都是爸爸的小心肝呢，是爸爸的心头肉，娶走了简直要了爸爸的命了。”
“……”他眼泪刹停。
叶幸周低头，在浓浓的夜色中和他湿漉漉的眸子对视：“是吧？所以我们小溯不着急啊，外公只是不舍得，只是不放心妈妈。教授爷爷说了要给爸爸提亲了，下次爸爸和爷爷一起来，外公就会看到爸爸的诚意了，就会答应了；爸爸答应你，明年，明年上半年，就一定和妈妈结婚，好不好？”
“嗯嗯嗯~”他终于笑了。
走到了一只路灯下，叶幸周在下边的长椅坐下休息，把孩子放在怀里。
小朋友一双素日闪闪的桃花眼里，此刻都还是湿漉漉的，像下了一夜的霜；
他的肩头也已经一片湿漉漉。
叶幸周伸手拿拇指轻轻给擦他眼角的泪水，擦好了，又曲起手指刮刮他的小鼻子，逗他：“人一辈子有很多坎坷的，小溯的第一个坎坷就是操心爸爸妈妈结婚。”
他闻言，蓦然又皱起了小眉头：“呜……”小家伙悲伤地抽泣，在线崩溃。
叶幸周一愣，随即马上抱入怀：“不哭不哭，小溯不哭。”
“呜呜呜呜……结婚好难。”
“……”他失笑，笑得不行，“结婚不难，是爸爸不好，没一开始就做好事情，所以现在才不容易。”
“爸爸是最好的。”
叶幸周顿了顿，灿烂的笑意渐渐似月光一样，柔软起来。
他低下头，手指揉了揉那张柔嫩的小脸蛋：“小溯是爸爸的星星，小小的，但一直在照亮爸爸。”
他喃喃：“那谁是月亮啊。”
“当然是我家小鱼，她是爸爸从年少到长大，一路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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