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外, 叶幸周拿着手机和女朋友继续谈着：“酒吧，你确定？”
“啊。”
“你今天不学习了？”
“……”
“你不是早上还喊我给你拿书包？你都没有动过的你的书包, 今天？”
肖虞浅浅咳了下，略不自在地说：“幸周，哥哥~唉，你也知道学习很累的，你不是说了你会养鱼的吗？我适当颓废一下还能接受吧，以前我还需要带小孩，现在又不需要, 亲爹回来了。”
“……”叶幸周深呼吸了口气, 耐心说, “这不是孩子的事，孩子不需要你带。是你早上还说你会好好努力, 当着儿子的面；昨天也答应你导师，还跟我教授也聊过。”
“……”
“你这鱼, 很会放鸽子啊, 还一放放了整个场子的？”
“……”
虽然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肖虞向来就是这个玩性的性子, 所以还是直接假装没听到了，说了拜拜。
叶幸周一个人拿着手机站在那儿晒着嫣红的落日，好一会，无奈一笑。
回到办公室，里面教授正端着杯水, 在喂他儿子。
小家伙可能是口渴了，非常给面子一口一口地喝，边喝边看教授，把教授给喂得很是满足的模样, 那镜片后的一双眼眸都含着柔光。
叶幸周说：“我和孩子去吃就行，肖虞不太好意思来。”
原庸莞尔一下，也能感觉到小孩子不太好面对这种事，就没说什么。
喝完水，一会儿他就抱起怀里的一小只：“回家了，去爷爷家玩，带小溯去郊区玩玩。”
“唔~”郊区，小家伙很少去，还蛮感兴趣的。
下楼后，叶幸周接过孩子放车里，再驱车开在教授后面，一起回去。
…
以前还没毕业，叶幸周和舍友们时不时会来教授家蹭饭，教授和师母会给他们几个准备许多好吃的。
就是没想过来着来着，这次还带了个小的。
上次毕业回国后他来了一次，那次师母还把他当小孩子招呼呢。
停好车，原庸走向叶幸周那辆，开了后座的门，再温柔弯身揭开儿童椅里的纽扣，抱起来脚还打着石膏的小家伙。
叶幸周跟在后面进去。
刚进门就听到师母熟悉的声音发出惊讶声：“这，这孩子是谁的啊？”
原庸教授淡淡道：“问后面那个。”
“……”
叶幸周笑。
席禾雲看了眼孩子，小朋友长得粉白.粉白的，一双漂亮的眸子也直勾勾看着她，就是她恍惚发现，那副极其好看的轮廓似乎……“这，这孩子，长得怎么那么像……”
她深呼吸，满腔的不可思议，无法想象地去看后面慢悠悠走近的叶幸周：“幸周，这孩子……”
叶幸周说：“我的，师母。”
“……”她睁大眼睛，吃惊，“你说什么？你有孩子了？？？”
“嗯。”叶幸周点头，“我前女友生的，不过我们复合了，就下午跟您说的那位。”
“……”
席禾雲脑子嗡嗡响，看了叶幸周须臾，才重新去看自己丈夫怀中的那个小东西。
她默默走过去看了看。
客厅澄亮的光下，孩子在大人的怀抱中显得好小一只，那双天真纯粹的琉璃眼珠子像两颗葡萄，转啊转，可可爱爱，懵懵懂懂。
叶幸周教孩子喊人。
他乖巧地喊了。
席禾雲越发晕眩了，不禁再次去看那个她认识许多年，几乎也是看着成长起来的年轻男人，应该说，在她和他的教授眼里，这还都只是个大男孩呢，怎么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席禾雲走近去，和早前在办公室的丈夫一样，又是各种嘘寒问暖，温温柔柔地问了他好多问题。
他们夫妻对孩子都一个态度，把对叶幸周的素日的关心都自然而然地落到他的孩子身上了。
叶幸周就靠在单人沙发里，喝着水静静看着那一幕，很享受地看着两个大人逗着他家小宝贝。
虽然没办法马上回览市去，去跟他母亲说这个事，但是在这里，他一样能感受到家的氛围的。
聊完了，师母拿着一盒小冰激凌，在喂他。
师母一个劲地说：“这孩子太聪明了，语言组织能力很强，思维很清晰，这基因真的很厉害的啊。”
小家伙听出来是在夸他，开怀地弯起了眼睛。
师母一下子更开心了，忍不住伸手去刮刮他的小脸：“你听懂了是吗？知道奶奶在夸你哦，我们小溯真是小天使。”
“唔，谢谢。”
几个大人纷纷失笑。
一会儿席禾雲怕饿到小家伙了，去了厨房帮阿姨做饭，也说要亲自下厨给这个意外百分百的小家伙做顿好吃的。
叶幸周抱过孩子，看他吃冰激凌吃得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也笑，还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肚子，说：“你能吃一个冰激凌啊，宝贝。”
“能！”
“……”
边上的原庸直接宠溺地笑出声，然后说：“是小盒的，应该没事。”
那个小东西马上点头说自己在家里也吃的，没事的。
说得叶幸周忍不住也笑：“小机灵，那么小一个胃，挺强悍的呢。”
教授去厨房走了一圈，但他夫人让他出来带孩子玩，所以他就又出来了，带着孩子出去房子后的篮球场与花园吹吹风。
冬天天黑得早，回来的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找不见一缕夕阳的痕迹，正暮色朦胧中。
原庸教授抱着孩子在灯下走着，吹着郊区轻淡的晚风，跟他讲了不少他爸爸读书时的事。
叶幸周在不远处懒洋洋看天际飘着的几颗星星，听着，觉得教授对他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即使那时他出了点事……
第一次因为继母和家里父亲正面闹掰，朗庭就不小心把消息抖给了教授，说他最近要认真工作了，火烧眉毛，缺钱什么的。
教授当时把他喊去办公室，并没有问什么，只是告诉他，有什么事可以找他，缺钱也可以找他。
他说他不缺钱，也没什么事，让教授放心。
那天下着大雪，冷得不行，但是数院天湖楼十层最尽头的办公室里，教授听了他的话后，不疾不徐地跟他说——他才二十一岁，有多大能力自己应该知道，他只是告诉自己，有难处理的事，可以找能解决的人，比如教授，他可以帮着解决。
叶幸周当时觉得，似乎即使六月天的骄阳似火，都比不过教授的话。
后面过不久，过年，他和父亲猝然断绝关系。为了拿回属于他的那份原有的房产，他准备起诉叶明均。
然后那事被朗庭他们几个在教授办公室说漏嘴，又给他抖出来了，然后教授就再次找了他。
叶幸周记得，那天才大年初七，学校还没开学，不过教授在学校，朗庭他们三个去他那儿拜年。
他自己又要工作又在准备打官司的事，忙得很没一起去，然后可能教授就问了他们吧，接着那几个藏不住话的，就把他家底啥都给抖露出来了。
第二天教授就找了他，问他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叶幸周想着，除了差钱之外，他也没必要去把这种事情说给教授听，他觉得自己能安排好这场官司。
然后教授就训了他一通。
大过年的，数落了他一顿，说二十一岁的人，撑着一副四十一岁的胆子，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问他钱很多吗？能支付得起那笔一半的房款吗？能保证一个官司就解决吗？能确定在他出国读书前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无后顾之忧地走吗？
他当时被教授数落得，闭嘴不言。
当天他没有跟教授借钱，只是离开时，觉得心里比之前安稳了不少，有了一个很深厚的底子。
大年初十，叶明均始终没有把钱打过来，问时，他妻子说她不可能给，房子是她儿子的。
叶幸周那天晚上，在光景苑的客厅里，从晚上八点，坐到了十二点，在思考着是不是真得走最后一步。
最终在凌晨，跟教授发了微信说：您借我点钱吧……
也不算一点，但是他知道教授有，并且会借，所以也没说太多正经的话，只是直接说了那笔数字。
本来他是打算贷款的。
深夜发完，教授已经休息了，并没有回复他。
他坐在客厅继续抽烟，看雪，偶尔和夜猫子肖虞聊天，哄她赶紧睡觉，不然明天要收拾她。
最终她在凌晨三点多，乖乖睡了。
然后他继续抽烟，抽到了凌晨五点半，手机一振，先是收到了那笔钱，一分都没有少，还多了一点。
然后才是教授清早的电话。
后来他正式起诉的时候，叶明均和他妻子知道打不赢这个官司，又实在没办法让他把房子拿走反过去给他们夫妻一半的房款，那样虽然他们有钱了，但一家大小都没有容身之处了，只能去租房子。
所以叶明均那几天才去疯狂凑钱，最后在叶幸周说的十五天的期限最后一天，正月十五当天，打过来那笔……和他跟教授借的那笔一样多数字的钱。
拿到手，他撤了诉，拉黑了叶明均和李絮两个号码，从此没有收到继母的谩骂……生活安静起来。
当天晚上，他把钱也打回去给教授。
然后一向作息正常脾性又斯文清冷的原教授，在元宵节那晚破天荒的没睡，十二点还回信息说他大半夜的搞什么，不能天亮再打吗。
叶幸周知道，教授生气于他的见外，钱刚拿到手，事情刚解决还没有十二个小时，他就还钱。
教授怕他借这笔钱，借得很有压力。
但是他当时笑笑说，他没什么事了，这会儿觉得一身轻松，不还钱拿着干嘛……
教授被他气笑了，损他说，没事就去睡，正月十五呢，这么好的日子不睡觉，瞎想什么……
这个事情叶幸周一辈子都记得，但是那几次加起来，教授都只是说重点的，很少说一些温情的、其他没必要的话。
但是今天，他跟怀里的小朋友说了不少他读书时的成绩……仔细听，教授还不时夸他一句呢，说什么，你爸爸，学习很棒的，他是爷爷这么多年教书生涯里数一数二的学生，所以我们小溯也这么聪明，这么可爱……
听着就觉得，蛮好玩的。
一会儿师母来喊吃饭，几个人一起回了屋里。
用餐时，师母问叶幸周：“那你，和女朋友是在一起了是嘛？是真在一起，还是为了……”
她欲言又止，怕伤害了小孩子。
叶幸周大大方方地说：“真的，我这几年没谈过，就为了回来找她，她也是。”
“那太好了。”她欣慰地绽开了笑颜，边给小叶溯夹菜，边说，“那不久应该可以结婚了，现在年尾了，明年办婚礼吧。”
叶幸周闻言，倒是笑笑没有说话。
原庸教授瞥他一下：“你怎么打算的？长辈不同意你马上结婚，那你自己呢？”
席禾雲意外地看叶幸周。
叶幸周莞尔一下，道：“结是肯定想结的，做梦都想，但毕竟我们才在一起，也不是为了孩子在一起的，等等就等等吧，明年年尾，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和我岳父说说。”
原庸：“说说？行吗？”
叶幸周：“行不行的，试一次，两次，我总会让他知道我是认真的的。”
教授微微拧了拧眉。
师母给孩子夹完菜，叹气低语：“能理解亲家的意思，肯定会担心感情问题，只是，到时候孩子又大一些了，可能懂事了。”
“孩子”听到这句话，萌萌抬起了头：“奶奶，我懂事了。”
几个大人都笑了。
叶幸周摸摸儿子脑袋：“嗯，你懂事了，吃吧。”
师母笑完了，把目光再次落到叶幸周那儿：“……幸周，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那位，岳父大人，他不清楚吗？”
叶幸周坦然一笑：“我干了这样的事，回来孩子几岁了，他肯定对我不清楚了，不揍我已经是我岳父大人性子好了。”
“……”
师母笑着轻叹口气，但是她又实在是不舍得他再耗个几年。
想了想，席禾雲看向自己丈夫：“那这样吧，你到时候，给幸周去提亲吧，去肖虞家坐坐，你的名头比较大，有你去，知道他是你学生，你们关系好，肖先生会放心幸周很多的，他也应该会给你一些面子的。”
原庸看向夫人，不过他眼睛里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席禾雲一看，就知道他早就有这个亲自出面的想法了，顿时笑了。
叶幸周立刻看教授：“真的？不好吧？”
教授懒洋洋瞥他：“不好？娶老婆不好？”
叶幸周乐出声：“那，那谢谢师母，谢谢教授，说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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